大晚上的,白露都已经熄了灯准备睡觉,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什么动静。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原来是有人在敲院门。兰叶和秋桂就睡在隔壁屋子,此时已经开了门,想来若有大事,一会儿就要来叫自己了。
果然,白露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到了自己屋门口,接着兰叶焦急的声音就响起,“太太,荣国公府里二奶奶身边的小红来请太太,说是那边二奶奶呕了一口血,眼看着大不好了,求太太赶紧去救一命!”
“这是怎么了?”白露大吃一惊,赶紧披衣下床,“快快拿我东西来。”
说着她就急匆匆往外走,去问小红到底发生什么了?不记得原著里还有这回事啊?凤姐是累病过,可还不至于到吐血这样严重。
小红知道凤姐同白露素来关系好,不是看着两家的面子情,倒是真的脾气相投,于是也不避家丑,当下就把凤姐和贾琏如何在家里吵起来,吵到老太太、太太们那里去,老太太、太太们又如何断案,凤姐如何委屈受气的事一一说了。
“可怜我们奶奶还不是为了二爷的名声,为了家里的面子着想。怎知道老太太、太太偏娇惯二爷,如今连我们奶奶说句实话都不愿听了。”
小红是真的伤心,替凤姐觉得不值,边说还边求白露也好好劝劝凤姐,“这么巴心巴干地,如今可该看清了。”
凤姐管了几年家,里里外外都有人手。此时着急忙慌地请人上门,竟然还真没惊动别处,把消息瞒了个死紧。
进屋之后,白露见到的就是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眼里还不停滚着泪珠,跟平日里神采奕奕的状态完全不一样的凤姐。
“别动别动,我这就替你看看。”白露此时格外后悔,“都是我的错,我本该好好把事情同你说清楚,偏偏火上浇油害你生这一肚子气,又受着许多委屈。”
“怎么怪得了你。”凤姐虚弱不堪地开口,看上去竟有些心如死灰,“我倒是痴心一片,想着既来了这府里,便要把日子过得人人称羡。这些年劳心劳力,当着面,谁不称一句好?虽然背地里得罪了不少人,可我总也不放在心上,只要老太太、太太们说好便好。我也是个傻的,本以为在老太太、太太们那总有些颜面,谁知道做了这么多,终究抵不过琏二那家伙几句狡辩。”
凤姐说完就闭着眼叹气。白露拍拍她的手,替她扎了针,确认凤姐气顺了才轻轻盖好被子让她休息。
留了小红在屋子里照看,白露才同平儿走到外面说话。
“实在是气得很了些,情况不大好。今晚上我就先不回去了,园子里这会儿怕也落了锁,索性你收拾个屋子我先住下,等明一早再看看。”
平儿知道轻重,当下就悄悄安排人去收拾空屋子,自己则对白露说:“不怨我们奶奶这么生气,她本就是个要强的人,哪里忍得了这委屈。方才奶奶没说,太太怕是还不知道,我听老太太那边的鸳鸯说,老太太和太太们都觉得二爷和我们奶奶近来闹得不像话,商量着要再指个人来服侍呢。”
“啊?”白露实在没懂贾母和王夫人、邢夫人几个这思路,“她气的不就是你们家二爷不老实,再指个人来,岂不更早炸了?”
“可不是!”平儿也是这般想的,“只是老太太几个想,指了人,二爷便不用到外面去偷嘴惹事了。再一个,中间有人格开二爷和我们奶奶,也免得两个人见面就吵。最后就是有那么个贤惠的比着衬着,也好叫我们奶奶收收性子……”
“哼!”白露倒也不跟平儿客气,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老太太、太太们倒是好心,指望着有了人,你们那二爷便不去外面沾花惹草。可岂不知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到了手的有什么滋味?还是要那到不了手的才更勾人呢。”
平儿格外难堪,实在不知道怎么接白露这话,只能说:“都说我们奶奶心眼儿小,醋性大,眼里容不得人,可二爷在外头那些事,只要不是闹到了家里来,她何曾真的管过?便是这回,为了太太,也为了咱们家的名声,奶奶便是管了,难道还有错了?偏老太太、太太们为了遮丑,硬把这屎盆子往我们奶□□上扣。太太跟我们奶奶好一场,还望太太明儿个好好劝劝,有些事看开了便丢开手罢。”
“你这么说,小红也这么说,旁人都不领情,好歹还有你们两个事事替她考虑的。”白露这才知道平儿的体贴,可惜了这么好的人,到头来还是要跟贾家绑在一块儿,真是好人没好报。
她轻轻拉起平儿的手,“你事事为凤哥儿着想,可也该想想自己。如今年华正好,未来更有大把的日子,你可想好了自己到底要怎么过?”
简简单单两句话,却说得平儿落下泪来。
“我,我打小跟着我们奶奶,往后自然也是她在哪儿,我在哪儿。”平儿擦了眼泪,“夜深了,我陪太太休息去吧。”
白露将就着在贾府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确认凤姐好多了才放下心。
见凤姐精神还行,她才道:“平儿和小红都让我来劝劝你,可有些话别人却没用,还得你自己心里想清楚了才行。如今屋子里也没有旁人,你要是憋不住话,不妨说出来我听听。”
“我,”谁知凤姐嗷的一下就嚎了起来,“我这辈子可算是被坑惨了!”
“进了高门,日日算计着哪里去弄钱;嫁个男人,男人却盼着我死;说是亲姑妈,姑妈却打量着让我先占着管家的位置,如今只等亲儿媳妇过门就干脆一脚把我踹了!你说我这些年汲汲营营是为了什么?回头来看看,我才是这个家里的笑话!”
凤姐趴在白露怀里哭诉,白露一边安慰她,一边又把昨天小红、平儿的话串了起来。
小红只觉得贾母王夫人几个偏心贾琏。
平儿倒是看出来贾母王夫人等是为了遮掩家丑才让凤姐背锅。
到了凤姐自己这里,才明白上头婆婆太婆婆们发作一通,除了平儿想到的,更是为了趁机把她从管家的位置上挪开,顺理成章地给“宝二奶奶”腾地方。
王夫人明知道贾琏的脾气,却还是为了对付邢夫人和李纨,将内宅大权捏在自己手心而让亲侄女嫁了进来。如今宝玉长成,为了自己儿子能顺利继承家业,又着急着踢开凤姐。
如此过河拆桥,怎能不让人心寒。
如今凤姐身在贾家,便是看透了,难道还能轻易脱身吗?不说四大家族的捆绑不可能解开,便是她有本事拼个鱼死网破和离,恐怕也舍不得自己的女儿。
白露拍着凤姐的背,问她,“既然你都看透了,以后干脆丢开手,别再为那些不领情的人费心。巧姐还这样小,你把从前管家的心力放到她身上,何愁养不好女儿?”
白露不提巧姐还好,一提起来凤姐哭得更是厉害了,“都是我的错,我从前只想着在人前争强好胜,哪里有心思多照看她。摊上我这么个妈,老天爷真是委屈她。”
“好了好了,那从今儿开始,你就好好陪陪她。姑娘都是贴心的,你对她好,她难道还会不知道?”
凤姐一想也是,白露这个当后妈的都能把家里的后女儿养得跟亲生一样亲,没道理她这个当亲妈还养不亲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姑娘啊?
“平儿!”凤姐有了精神,第一件事就是喊人,“去把隔壁小院空屋子收拾出来,既然老太太、太太疼咱们二爷,特意指了好的,不管是谁咱们都不能慢待了。你收拾了屋子,再安排两个伶俐丫头过去伺候。完了就去老太太、太太那里替我告罪,说我昨儿想了一夜,知道自己混账了,如今已下定决心要改好。只是一晚上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这会子忽然难受得起不了身,求老太太、太太先找别人支应着家里事,等我好了,再亲自去请安。”
平儿见凤姐不再执着着跟贾琏斗气,心里一喜,立刻应了。
白露乍一看凤姐竟然表现得这么贤惠,一开始还担心她是想把人骗进来杀,谁知听到后头,就反应过来她是想从贾家脱身了。
凤姐果然道:“我也不瞒你,家里虽说出了个娘娘,爷们儿人前人后个个抖得不成样子,可细细翻了账本,我才知道家里这几年为了娘娘撒出去多少银子。再这样只出不进,多厚的家底子也能耗空了。
老太太倒是有体己,可也是为宝玉留着的。巧姐这丫头也是命苦,虽托生在这家里,可除了我,还有谁疼她?只恨我从前被猪油蒙了心,多少嫁妆都当了出去。好在如今为时未晚。
另一个就是平儿,也是我对不住她。如今我求你一件事,看在平儿的面上,你一定要帮帮忙。”
白露猜到一点,“什么?你说。”
“平儿的身契就在我这里,你走的时候一并带走,去衙门帮她消了奴籍,等我找到机会让她离了这火坑。还有就是,趁我还能使唤动人,往后我零零散散托人带东西给你,你也帮忙收着。日后便是平儿傍身的东西。”
“好,你放心吧。”白露一口气答应下来,心里却想,凤姐说得估计也不全是实话。
她这不仅是为了平儿,更是为了给自己和巧姐留条退路。她好歹当了这么些年家,别一口气真把贾家搬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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