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细看一眼,叫住了嬷嬷:“这是做什么?”
那两个嬷嬷见了三人陪笑道:“是宝玉房里的晴雯,太太说宝玉房里许多丫头带坏了宝玉,这个晴雯最可恨,叫撵了出去,后面还要撵呢。”
湘云低声问黛玉:“晴雯平日里也没什么,怎么忽然就要撵走了?我听闻年前她还替二哥哥补孔雀裘呢。”
黛玉点头,她其实不太好管这事,看着又不忍心,因此有些犹豫。
这时原本垂着头昏昏沉沉的晴雯忽然抬头看向黛玉,眼中有泪光,虚弱的开口:“是林姑娘?二爷还没回来,我怕是活不成了,请林姑娘问二爷好。”
黛玉叹了口气对两个嬷嬷道:“二舅母管家我本不该多嘴,只是晴雯是老太太那里的,前儿二哥哥还没走的时候告诉我说晴雯的月例也是从老太太那里支的,如今要撵人也该送去老太太那里叫老太太撵呢。”
两个嬷嬷犹豫起来。
湘云见状也跟着说:“林姐姐说的有道理,我先前在老太太那里住着听说老太太的抹额都是这丫头绣的,老太太喜欢的很,如果二哥哥那里不要她了,我赶明儿求了老太太把人给我好了,我缺个手巧会做针线的。”
迎春道:“这样,我们正好要去老太太那里,你们一个去回了太太,一个带着晴雯和我们去老太太那里听老太太怎么说。”
连个嬷嬷听了也不为难了,果真一个架着晴雯跟在黛玉等身后去了贾母那里,一个跑回怡红院回话。
那边得了袭人吩咐拿了晴雯平日里用的衣服收拾悄悄追来的小丫头见了顿时露出喜色,又悄悄回去告诉袭人说“晴雯姐姐有救了!”
袭人听了也为晴雯高兴,面上不露,陪在王夫人身后看王夫人处置芳官几个,眼里又有几分担忧,如今怡红院撵了一大半,只怕宝玉回来还不知道如何呢。
那边黛玉湘云迎春已经去了荣庆堂,贾母见她们姐妹来了就笑着招手:“这会怎么过来了?宝玉那边来了信说是已经到了金陵了,问你们姐妹好呢。”
三人行了礼坐下说了几句话,那边嬷嬷带着晴雯在外面候者,鸳鸯见了知道怎么回事就进去道:
“老太太,我瞧着外面有个老嬷嬷拉着晴雯,晴雯病的厉害,也不知什么事。”
贾母愣了一下忙说:“怎么回事?人病了还拉来做什么?快问问去。”
黛玉和湘云对视一眼道:
“老太太,我们来的路上遇见了,说是二太太吩咐的,晴雯带坏了二哥哥,叫撵出去,我们想着晴雯原是老太太这里的,针线活做得好,如果二哥哥那边不要她,不如给了我吧。”
湘云和黛玉说完就拉着黛玉道:“说好的给我,你来和我抢。”
贾母沉默了一会吩咐嬷嬷把晴雯带进来。
那嬷嬷扯着晴雯进来,把人往地上一丢,笑道:“原是老太太的人,我们太太不知道,如今知道了定要请示老太太的。”
贾母知道王夫人这是在明着告诉她,她就是不看好黛玉,贾母叹气摆摆手:
“既然你们太太不待见这丫头就还给我吧,左右宝玉那里不缺人使唤,叫你们太太再挑好的伺候就是了,这丫头留在我这里,你回去回了你们太太。”
嬷嬷听了连连点头才退出去回话。
贾母见晴雯病的可怜就问:“可怜见,怎么就病成这样了?也不知道请人来看看,咱家的丫头病死了说出去也难听。”
说完就叫鸳鸯去请大夫来给晴雯瞧,又叫琥珀临收拾了一间房出来叫晴雯暂住着。
湘云见贾母安排完才说:
“老太太,我知道她怎么病成这样的。”
贾母就看过去,湘云接着说:
“你去年不是给了二哥哥一件孔雀裘吗?二哥哥不爱惜,烫了个洞出来,又怕你和太太责骂,是晴雯带病熬夜补好的,那手艺真没的说,补完都看不出来破了,也是那次落下病来没好全,如今又病了起来,我要求了老太太呢,左右二太太不喜欢晴雯,不如给了我吧。”
贾母笑道:“还有这桩事?宝玉真是没得作践人,东西坏也就坏了,叫一个好好的姑娘熬成这样。”
黛玉瞧着湘云笑道:
“我还说要了晴雯伺候我呢,你就和我抢。”
湘云眨眨眼:“林姐姐才是,我明明先说的,是你和我抢罢了。”
贾母笑呵呵的看着两人拌嘴,最后故作为难的说:
“这丫头的针线活我也十分喜欢,先前也是看着宝玉那里人少才给过去的,你们又来找我要,可见这丫头好,我倒不想给了。”
黛玉和湘云对视一眼,齐齐拉着贾母道:“老太太行行好给我们吧。”
贾母笑了起来,最后说道:“就你们俩爱找我要人要东西的,罢罢罢,好歹是个人呢,这样吧,等那丫头好了,你们自己问去。”
话音才落,琥珀就扶着晴雯在门外跪着呢,晴雯磕了头道:
“多谢林姑娘救命之恩,老太太,我愿意跟着林姑娘,将来给林姑娘当牛做马报答她,云姑娘厚爱,若是有个什么针线活要做,尽管找奴婢就是了。”
湘云摊手叹气:
“罢了,抢不过林姐姐,我不和你抢了,不过回头我可要找晴雯给我做好看的。”
黛玉好笑的点了点湘云脑门,看向贾母,见贾母点头才对着门外的晴雯说:
“你既然愿意那就跟着我,琥珀姐姐劳累,一会看了大夫,送她去我那养病,左右我那里药也齐全,也免得在这里给老太太过了病气。”
琥珀点头笑道:“好,一会等鸳鸯姐姐来了,我就和她一起送晴雯去姑娘那里。”
晴雯又冲着黛玉贾母磕了头,到底撑不住一头昏死过去,吓的琥珀忙叫来婆子把人扶回房躺着。
贾母见状叹道:“是个知礼的丫头,也是她命好,遇见你们姊妹俩捡了命回来,否则你们太太瞒了我我还不知道呢。”
黛玉便靠在贾母身上道:
“我运气好,白得了个好丫头呢。”
贾母就笑着拍拍黛玉的手,心里却越发不得劲起来,如今她老了,都瞒着她罢了。
湘云见了正不知如何安慰,迎春便说:
“云妹妹和林妹妹昨日半夜不睡作诗,老太太不如今天跟着我们去瞧一瞧?也好在妹妹羞我们的时候帮帮我们。”
贾母笑道:“难得你们有这样的兴致,也好,今天天气正好,就去走走吧。”
说着就起身,鸳鸯已经拿了拐杖披风来给贾母穿戴好,服侍着贾母坐轿子进了园子,直往探春的秋爽斋去了。
探春正拉着惜春问话呢。
原来探春见惜春这几天都闷闷不乐的,像是藏着事,有心问一问,也好过惜春独自一人想岔了。
“四妹妹,你怎么了?这段时日见你都你都心不在焉,那园子也不画了,回头如何像老太太交差?”
惜春道:“老太太兴许忘了,我觉得日子十分没意思,倒是那几本佛经还能看,哪日等你们都走了,我就出家做尼姑去。”
这话吓的探春一跳,捂了惜春的嘴:“这话怎么说?好好的就作出这般模样,回头老太太看了也心疼。”
惜春扭过脸只是落泪不说话。
探春又道:“若是为了入画那丫头,你拉不下脸,回头我求求了尤大嫂子仍叫入画回来伺候你。”
惜春摇头:“算了,那丫头我把卖身契还了她,她是自由身,何苦在进这里煎熬着。”
探春听惜春越说越不像话,无奈道:“你还小,如何想了这么多?定是平日里看佛经看的,回头我要烧了你那些佛经才好。”
惜春又哭,探春细想了一会,惜春的不对劲是从年前去了一趟东府回来之后开始的,想是撞见什么事了。
探春不免埋怨东府那边,乱糟糟的也不知道避讳,害得惜春这样。
惜春拉着探春的手道:“也是老太太心疼我才接了我来养,我哥哥那边不太像话,日后我是不会过去了,老太太许的话我就剃了头发出家,老太太不许,我也就是在园子里住着自己当个带发修行的出家人罢了。”
“四丫头好好的说这话,岂不伤我心?”
贾母的声音传来,姐妹俩忙站起来迎出去,惜春擦了擦眼泪勉强道:
“老太太怎么来了?”
探春忙上前扶了贾母坐下。
贾母拉着惜春落泪道:
“才来就听你出不出家的话,日后我如何向你爹娘交代?可不许说这话了,有委屈尽管告诉我,我替你出气就是了。”
惜春抹了眼泪摇头:“也没什么,我胡思乱想罢了。”
贾母拍拍惜春的手道:“这才对,你林姐姐和云姐姐昨晚不睡觉作诗呢,还说你们不作诗睡觉,要来羞你们,诗都带来了,你们快去玩吧。”
探春见了就拉着惜春走到黛玉面前笑道:“诗呢?拿来我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湘云从袖子里拿了昨日誊的诗出来,放到探春平日写字的大书桌上得意的说:
“快来看看,你们要挑出不是来,就说个更好的补上。”
探春迎春惜春附身看过去,一句一句下来,脸上赞叹越发明显,待看到“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两句时更是赞叹连连。
探春道:“果真是来羞我们的,我们再作不出来这般好诗,可见你们昨日吃了酒赏月果真是太白在世了。”
这话说的湘云高兴极了,撸起袖子豪爽的就要开诗社,谁知外面忽然来人说:
“外边来信,说是公里传旨,我们二老爷外放做官呢,要即刻启程,命我来请了老太太去。”
贾母愣了一下,眉头微皱,很快就起身道:
“我去看看,你们玩,晚上来我那里吃完饭。”
姐妹几个点头送了贾母出门,才继续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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