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父子两个灰头土脸的出了院子,宝玉不由得笑话贾荀道“你也是真的胆大包天,什么东西都敢掏出来,老爷居然没给你一顿板子,再有下回我就让老爷狠狠打你一顿”
“老爷狠狠打我一顿?不知道到时候是我被老爷狠狠收拾还是你被老爷狠狠收拾呢?”
父子两个拌了两句嘴,宝玉笑嘻嘻的揪了贾荀耳朵一下道“我还说你是个小古板呢,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几分顽皮,跟我说一说,你还偷偷藏了什么?我可不信你手里就留了个西厢记。”
贾荀烦不胜烦,反将一军道“您也不是一般人呐,我听说您那可有名家雕版的西厢,怎么不给我瞧瞧,我还没看过那么好的东西呢。”
“胡说八道,我可没有什么西厢。”宝玉抬了抬脸装傻道,“我们可从来不看这些东西,没看过,没看过。”
结果装傻到了一半儿,站在路边等了半天的黛玉伸手悄悄拧了宝玉的手臂一下,宝玉这才看到黛玉带着紫鹃站在岔路的另一边等爷俩个过去。
“哎呀,你怎么出来了,天儿也晚了,别让风吹了你。”“怎么,我是纸糊的人,还怕风吹不成,你们爷们两个给人省点心,我才真是延了寿了。”说着话黛玉看了眼怀表道“你们俩可真是不一般的稳重,再墨迹些时候大雁都要南飞了。”
宝玉笑道“妹妹莫脑,这不,我们两个稳稳当当的回来了。”说着,宝玉伸手把贾荀抓了出来“你可多训训他吧,小小年纪,什么书都看,什么书都藏,这还了得?”
黛玉横了他一眼没搭话儿,伸手牵住贾荀的手,拉着儿子往屋子里去了。宝玉跟在后面还不忘抱怨一句“老爷居然没动手,当真是有了孙就子扔了儿子了,当年要是我让老爷发现看杂书,怕不是迎面一顿打。”
贾荀跟着黛玉进了院子,但黛玉却没带孩子进里屋,反而是到院里的小库去了。然后黛玉掏出把钥匙,紫娟拿着钥匙从大箱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书箱扭开了。里面静静的躺着些**。
“虽然世人都觉得这些书不该让你们这个年岁的孩子看,怕移了性情,但你是我的儿子,我明白你的本性,这些书你看看倒也无妨。”
黛玉说着,把钥匙递给了贾荀“这钥匙能开这大箱子里所有的锁,你看过的书记得原样放回来。”
贾荀收了钥匙,就被黛玉赶去找思姐“你去找找你姐姐,她内疚的很,我劝了劝但看着她还是没有宽心。”
贾荀应了,高高兴兴的揣着钥匙出去找思姐儿了。
宝玉看着他的背影叹道“原以为是个乖巧的,不想也是个不听话的。”“怎么,这天下还有混世魔王反说起别人的长短了?”黛玉说着抬手用如意头敲了敲了宝玉的肩。“原也不知道,是谁的书扔到外头才惹出的是非。”
这边贾荀溜溜达达到了思姐儿院门外,却看见思姐儿的院门紧紧关着。
贾荀侧耳听了听,也没听到有丫头如旧日时在院里说说笑笑,就知道黛玉让他来的对了,便抬手亲自扣门。心里后悔为什么把今天带的小丫头支回去报平安。
扣了两声门才有个婆子磨磨蹭蹭出来开门,婆子开门见是贾荀,马上收了脸上的不耐烦,笑道“哎呀,荀少爷来了,我们都好久没见到您了,请您快请进来吧。”
贾荀没有理会她,只着急的往屋里去,等他掀开帘子走进内室,就看到思姐儿一个人默默坐着,等他站在了思姐儿身边,果然看到思姐儿一双通红的眼睛。
“你这个时候怎么来了?”思姐儿擦擦眼泪,笑着站了起来“你们还不快端茶来。”“姐姐。”
贾荀伸手握住了思姐儿的手,她的手湿冷湿冷,还微微发着抖。“姐姐怎么哭成这样?可是有人说你的坏话了,你身子本来就不好,若是这时候坐下了病,今年冬天怕是又要难过了。”
思姐儿听了这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原是我不好,做了这种事儿,反却拖累了你,害的咱们一大家子人都不安生。”
“姐姐,这是什么话,咱们姐弟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书本来就是我私藏下来的,被发现也是早晚的事儿。再说了,不过是本儿书罢了,我是不信几本书几句词就能让人移了性情的。”
“毕竟姐姐的性情我素日都看在眼里,不论旁人说了什么,姐姐清楚我也清楚,那不过是他们庸人的妄语罢了。
再说了既然是一家子人,姐姐就不要说这样生分的话了,哪家的孩子没有淘气的,我那几个朋友看着个个都老实稳当,别说看这种书了,就是瞒着家里底下偷偷追捧小戏的都大有人在,他们家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思姐儿含着泪勉强捧出一抹笑来,回避这话题,只道“你都这个点来了,我少不得招待你一顿,不如我让他们去大厨房点些菜来,咱们两个也喝一盅宽宽心。”
贾荀自无不应,还特地提到不要黄酒,点罢了菜,姐弟两个就坐在窗边下起棋来,贾荀诗词上无能为力,但棋道之上家里除了贾政能跟他相持,别人如今还赢不了他。
因而当小丫头就提着饭菜回来的时候,思姐儿如释重负的一把把棋盘拨乱,催着贾荀快坐下开席,等两人坐下时,姐弟两个先捧着梅酒敬了对方一盅,才慢慢吃起东西来。
思姐儿急急的喝了几盅酒,酒气上涌令她面若红霞,但她的眉间却依旧带着郁郁之色。甚至酒喝到后面,她眼里又浮现了泪光。“你们且出去吧。”思姐儿把婆子丫头轰了出去,只余他们姐弟二人。
“我有几句疯话,也不能与旁人言说了,只能跟你说了。你听了,请你不要觉得我如何卑劣。”“姐姐,这是什么话?有话请说吧。”
“你知道吗?我知道事发后,你被叫去挨骂,我是真觉得对不起你,但等你没事了,我本该觉得高兴,可偏偏这个时候冒出来个想头,为什么没人把我叫去教训呢,为什么没人觉得我的前程也会…
你我同看西厢,为什么祖父父亲母亲都是安慰我怕我想不开,却不来骂我一句误了前程,伤了家里的体面。
我知道,这是家里呵护我,更是长辈们的一片慈心,但我宁可像你一样,被叫去挨骂,哪怕是挨戒尺,罚什么都愿意。
如今这样总让我觉得,心里不上不下的不是滋味儿。
可是为什么呢?我不该这么觉得的,你说我是不是心胸狭隘,品行卑劣才会这么,这么……”
贾荀握住了思姐儿冰凉的手“我明白,我都明白。姐姐,眼下我也没有旁的办法,不如明日起你同我一样,学着做文章吧,我把你的文章抄下来,请师父阅卷。
平时你也把你的诗文整理整理,没准百年之后,咱们家也出个李清照样的大才女。”
“可以吗?”思姐儿惊喜的反握住贾荀的手“倒是也不用去麻烦你师父,你有时间帮我看看就成,我不太会写这些八股文章,不好耽误你们做正事儿的时间。”
贾荀自然答应,姐弟两个终于高兴起来,他们坐在一起喝了一小坛梅酒,用了满满一桌的饭菜。
果然思姐儿不胜酒力,被扶下去休息,贾荀则由赶过来的灵芸陪着回自己院子。
“哥儿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喝酒没有尽兴吗?”灵芸提着灯给贾荀照亮,两个人慢悠悠的走在小石子路上。
“酒也好,菜也好,但,唉…今天晚上的月色不美。”
灵芸头都没抬道“月色甚美,只是你心里不宁,委屈了这好样好的月亮。”
“而且不论大小姐说了什么,您也不必放在心上,您总是要出去拼个功名做官去的,就算大小姐什么都学了都会了,也没有用武之地,当然这也不是你的过错。”
“你们虽然是姐弟,但大小姐的路,同你不是一条,而我们的路同小姐们的路又不是一条。活到今天我就觉得各人有各人的路,怨怼也没什么办法。”
贾荀看着她提灯的背影叹气道“你嘴里说的这样有道理,但是你走的这样快,你的灯也照不到我了,你还说我的心不宁,我看你的心也乱着呢。”
灵芸叹气道“哥儿别说了,我不是为着这些事儿担忧,我担忧的是灵雨傍晚前被她娘叫去了,说是家里有事儿,可等我过来接您前,她都还没回来呢,这可太少见了。”
“她父母这也是第一次到咱们院子里来叫她走吧,许是家里有要紧事儿?你也别悬着心,如果明天上午她再不回来,我明天就过去她们家看看,今天晚上这个时间二门都落锁了,再出去找她,把人都闹腾起来,怕是太太那边第一个过不去。”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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