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荀挨了骂,却也不肯透露出到底是谁写的诗,好在师父也没有追究下去,只同他说起了恩科
“你的文章火候已足,这几年你也算颇得圣心,我估摸着你也怎么能捞个进士出身来,但老话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今你还欠一点实练,我觉得你可以出去走走看看,对你的文章有好处。”
贾荀听了这话没当回事,但贾政知道后却格外上心。“你不要小瞧了恩科,每年恩科英才辈出,再者有许多人年岁已高考了多年,历经世事,人情练达文章通透不是你这小孩能比的。”
王夫人倒是很不认同,只道“咱们荀哥儿已经是出类拔萃的英才了,他这个岁数,就是上了榜。今上大概率也是让他在翰林院先熬着,到了岁数再放出去做官,这人情世故他慢慢不就练达通透了。何必这个时候让他出去,惹的家里不能安心,老爷总得想想老太太啊。”
贾政看了王夫人一眼,叹了口气,到底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宝玉劝道
“太太何必忧心,我记着前两日老爷还说让琏二哥哥回老家一趟,不如请他带荀哥儿一起,也让这荀哥儿认一认自家的祖地。”
王夫人眼皮都没抬起来,捻了捻手里的佛珠道“琏儿是个妥帖的,但是荀儿也太小了,这样远行,谁能放心。你不如回去问问你媳妇,我想我们的心意是一样的。”
宝玉不敢再插嘴,等回了院子,他果然拉着黛玉问道“如果让荀儿回金陵一趟可好?”
黛玉正翻看着贾荀从外头寻来的诗集呢,听宝玉这样一说,奇道“金陵?他小小人家回金陵做什么?”
宝玉侧坐在黛玉身边道“老爷说他的文章可以了,但是得出去看看,我想着也是如此,正巧琏二哥要南下,不如让他一同去,也见见世面。”
黛玉抿嘴一笑“你同我说可没用,你难道能越过老太太太太这两关?”她举起手,竖起两根手指在宝玉眼前晃了晃。
“太太是不肯的,但我瞧着老爷心意已决。而且我还有个想头,让他回姑苏一趟。”宝玉轻轻合上了黛玉手里的书页。
“妹妹,你虽然从来不对我说,可以我却是明白你的心的,所以我想着让他回姑苏一趟,给他外祖磕个头上柱香,再给你带些姑苏风物回来。京里的东西做的再精心,想来也是不如姑苏原汁原味的好。”
“如今是没有法子,若有一天,荀儿立起来了,我与你便回姑苏看看吧,我还做个渔翁你还做个渔婆。”
“我已经许久没有梦到姑苏了。”黛玉歪过头,把头轻轻枕在宝玉肩头。“你说的也是,他也该回去看看他的外祖家,他都这么大了,外祖们还没见过他呢。”
“想来,如果父亲能看到他,一定会很喜欢,没准会亲自教他,荀儿素来喜欢鱼鲜,那时我家里的饭菜定合他的胃口。”
宝玉这个人别的事成不成的了五五开,但如果是黛玉在乎的事儿,他总能办到,贾荀没过多久就知道了自己要南下的事儿。
“旁的你不必管,你只记得到了姑苏要出力。特别你母亲喜欢的东西,不要顾惜银子,只管带回来就是了。”
宝玉得了准信儿,一大早就把儿子从床上拉了起来,还没等贾荀清醒就说了一大堆话,最后贾荀能记住的也就这句话。
买母亲喜欢的东西,然后跟母亲说,以后自己南下做官,特别如果有幸回姑苏做官,一定奉她回去。
贾荀看了看朦胧的天色,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谁能来管管宝玉啊。
反而是王夫人,得知了这事儿明显不愉,就连贾荀去看她,都听了一耳朵的关切与埋怨
“你这样小的年岁,偏偏狠心的让你坐船南下,这一路上,若是晕了船多难受,船上到底是寒凉的,你若生了病,岂不是要剜我的心。”
“再说了,这几年闹灾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京城与金陵之间远隔千里,真有个什么,可怎么办啊。”
王夫人念珠都转不下去了,越想越觉得危险,只道“这怎么好呢,你打落地就是享福来的,这个时候就要受这样的罪了。”
贾荀只得陪着老祖母,说尽好话,哄的王夫人稍稍宽了心。
等到了老太太这里,老太太反倒是看的很开“你总是要出去闯荡的,如今先跟着家里的大人,等以后你就能自己办差了。”
“老太爷在的时候,头回办差,也就比你大两岁,是往西山道平匪,你这回去金陵,也该去姑苏看看长辈。
你应该是知道的,你外祖母是我唯一的闺女,那你就是她唯一的孙辈了,你得去瞧瞧她,以后也不能忘了她。”
老太太温柔的摩挲着贾荀的额发,她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好像透过了贾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女儿,看到了姑苏的朦胧烟雨
贾荀听了这话心中叹息,只道“老太太放心,父亲也叮嘱我了,说无论如何也得去姑苏,二婶子也说,让我们在姑苏多待几天再回来。”
老太太点点头道“旁的也罢了,如果你回了金陵,记得查看一下家里的祭田,牛家的老太太上回还说,有些糊涂的人家偷卖祭田,真是…”
老太太摇了摇头,又说了几件小事,又说让贾荀给她看一看过去亲近的几家人过的如何,贾荀一一应了。
老太太到底年老体弱了,说了一会儿话就疲惫的很,等她歇下,还是珍珠把他送了出来。
“京城虽然繁华,但听闻园林风景,还是江南最盛,可惜我们没这个眼福。”
贾荀笑道“旁人我定是不管的,只是姐姐开了这个口,我却是要上心的,我听闻姑苏文风极盛,等我去了姑苏就买些画卷回来赠予姐姐们。”
“那感情好。”珍珠笑着应了“哥儿此去金陵,山高水长,要顾惜好自己啊。”
等贾荀真的坐上了大船即将南下,他心中却涌起了无尽的惆怅,他回望京城,又望了望不见尽头的运河。突然想起,原来母亲也是坐这样一艘船,过这样一条河,才到了京城的。甚至他们远行的年龄也相当,而后母亲嫁人生子十余年,再也没能回返。
贾琏看着他面带惆怅,以为是他害怕了,笑着捏捏他的脸道“莫怕,万事都还有我呢,这条路我走了许多回了,等咱们到了金陵,我带你出去玩,那边几家顶好的酒楼,我都吃遍了。还有几处不错的园子,我也带你逛逛。”
贾荀领会了贾琏的好意,伯侄二人,一路上且行且玩儿,比预计到达的日子竟然迟了半个多月。
但贾琏并不当回事,只安慰贾荀道“只要有人送信回去了,家里知道咱们是安全的,就没事,你也是头回出远门,怎么不得逛个够本儿?”
贾荀面上应了,心里却不以为意,毕竟贾琏的玩儿那可是白天黑夜都有安排的,这是来逛够本的?这是来疯够本的吧。
毕竟白天的时候,贾琏带着他个小辈还只去一些干净地方,听听戏,吃吃美食,逛逛古迹。
但等到晚上,贾琏可就开始胡天胡地了,他也不止一次碰到过贾琏醉醺醺一身脂粉味儿被旺儿偷偷扶回来,想来是贾琏出了贾府的大门又控制不住自己开始到处乱钻了。
本来,贾荀以为到了金陵老家贾琏能安分点,至少在祖地,晚上能安安稳稳的在屋里待着。
却不想贾琏在金陵居然早早另置办了院落,大行从前尤二姐所历之事,而且这事儿还被他的小厮碰上了。
“你们也是疯了,不劝诫二伯,反而胆大包天鼓动二伯隐瞒这事儿,我倒要看看等回了京城,到二奶奶那儿,你们怎么分辨。”
旺儿刚刚被贾荀身边的小厮碰到给小院送东西就知道不好,如今刚回府被贾荀叫到院里问话,更是跪的老老实实,半点不敢顶嘴。
又听到贾荀说了凤姐,更是吓得软了身子“哥儿您大发慈心吧,这事儿不是我们办的啊,还是头年二爷回来办事儿,这边的人偷偷置办的。
而且置办这事儿也不为了享乐,都只是为子嗣计。”
“呦,你们倒很是会嚼舌的,若为子嗣考虑,怎么不大大方方的领进家门,难道要我这未来的堂兄弟生在外头,成了私生子不成。
再者,外头这位,这些年可有身孕?你们奶奶日日殚精竭虑操持上下,你们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当年尤家姨娘的事儿,你们是打量我年纪小不知道是吗?这一而再,还再而三了。”
旺儿吓得是汗如雨下,只低头吐了实情出来,贾琏在金陵又置办了一房,是个姓杜的姑娘,父亲是当地县丞。
说的难听点,这姑娘居然是被他父亲送过来的,只为了巴结巴结这京城来的国公府贵公子。
贾琏起了色心,可又不敢把这姑娘带回京城,有着旧日里尤氏的例子,他打量着凤姐不离京城,怕是永远不可能知道这里还有一位奶奶。又想着这边有朝一日若真有了子嗣,他抱回去,那夜叉精也没话说。
居然就这么把事儿办了,又隐瞒了下来,至今年已经快五年了。
贾荀听了这话只觉得荒谬绝伦,这些年他觉得自己看的分明,贾琏同凤姐越发恩爱互敬,不想不是夫妻情深,原来是心有愧疚啊。
他正琢磨着,旺儿越跪却越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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