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些名士，哪个不是青.楼中有相好的？柳永词传天下，还不是因着与虫娘的一段佳话？还作出了《木兰花·虫娘举措皆温润》这样的好诗词。‘贪为顾盼夸风韵，往往曲终情未尽。’真真的好句子！”
他说着，竟带了几分向往。
“史探花有所不知，那醉琴楼可不是寻常去处。里头的姑娘个个知书达理，能与咱们文人墨客吟诗作对，谈古论今。与其说是寻欢作乐，不如说是觅得知音。这世上，懂得咱们这些才子心思的，也就那些风月女子了。”
周闻越说越是兴起：“更何况，那醉琴楼是私营的高档所在，不比官办的教坊司。里头的姑娘都是自愿的，环境雅致，绝无半点污浊之气。史探花若是担心名声，大可放心，去的都是咱们这些有身份的人。”
“那里的女子，颇有些卖艺不卖身的，与你谈的是《庄子》，论的是王羲之的法帖，喝的是上好的碧螺春。”
“试想，皓月当空，画舫凌波，有佳人红袖添香，与你彻夜清谈，此等风流，岂不快哉？”
周闻说得眉飞色舞，眼中满是向往，仿佛那不是什么青.楼，而是一处文人雅士的神仙洞府。
他口中的“红颜知己”，听来那般清雅脱俗，不染尘埃。
湘云听着，心中却说不出的难受。
她表面上维持着男儿身，可到底是女子，如何能像周闻这般，将去青.楼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甚至带着几分浪漫？
那些青楼女子，无论是被包装得多么风雅，说到底，哪一个不是苦命人？
或是家道中落，不得已卖身；或是自幼被拐卖，从小培养成摇钱树。
即便真有那所谓“自愿”的，也不过是在这世道下，女子无法自立，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罢了。
她们被迫习琴棋书画，被迫陪酒作陪，被迫在陌生男人面前强颜欢笑……
这样的处境，如何能称作“风雅”？
再如何诗词歌赋，再如何兰心蕙质，那些女子终究是身不由己的笼中鸟。
她们的才情，她们的笑靥，不过是价高者得的商品。
所谓的“风流雅事”，不过是建立在她们的“苦命”之上，是男人们用金钱和权势堆砌起来的一场虚幻绮梦罢了。
她们若有选择，谁又愿做那供人赏玩的“红颜”？
【宿主的三观还挺正的嘛。】系统忽然出声。
【周闻所说的‘醉琴楼’是顶级私伎之所，消费甚巨。但京中还有另一类，便是官办的教坊司。】
湘云心中一沉。
【没错。】平日里八卦又调皮的系统，声音难得严肃起来。
【每当有官员获罪抄家，除了男丁问斩流放，家中女眷若是未及处置，便会被充入教坊司，世世代代为官伎，世代不得脱籍。】
【想想看，那些原本锦衣玉食的小姐太太，一夕之间沦为任人践踏的娼.伎。】
【更讽刺的是，白天在朝堂上弹劾她们父兄的那些官员，晚上说不定就在青.楼里点了她们的牌子。】
湘云只觉得胸口发闷。
罪臣家眷……
【没错，如果有一天，贾府或者史家在朝堂斗争中失势，被抄家问罪……】
【你那些姐妹们……林黛玉、薛宝钗、贾家三春、还有你自己……都有可能被充入教坊司。】
【到那时，今天这位周学士，或许也会笑眯眯地拉着新科进士，说着“红颜知己”的风雅话，去点你，或你姐妹的牌子呢。】
湘云的眼前瞬间闪过许多面容。
宝钗的端庄，黛玉的清愁，探春的英气，迎春的懦弱，惜春的孤僻……
甚至还有王熙凤的明艳，李纨的素净。
她想到了史家，想到了荣宁二府。
如今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可谁知明日不是“忽喇喇似大厦倾”？
若是……若是有那么一日，史家败了，贾府倒了……
那她们这些自幼娇生惯养的女儿家，是否也会被送进那不见天日的教坊司，任人玩.弄，成为旁人口中另一段“风流韵事”的点缀？
如果她们也沦落至此，被迫在青楼中卖笑求生，那该是何等的屈辱绝望？
系统看着湘云的内心独白，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剧透。
毕竟在那系统的数据库里，红楼梦也并非完本，虽然前80回及脂批，已然暗示了金陵十二钗的悲惨结局。
想到这里，系统忽然灵机一动，那后40回，其实多费些点数，检索历史上的档案，未必找不到。
湘云却是不知系统的石破天惊想法。
她再看周闻那张兴高采烈的脸，只觉得无比刺眼。
他口中那风花雪月的浪漫，听在耳中，都化作了残忍的讽刺。
“周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湘云深吸一口气，声音比方才更笃定了，”只是在下生性愚钝，实在不懂这些风雅之事。那青.楼，在下是万万不会去的。”
周闻见她拒绝得如此决绝，脸上有些尴尬，讪讪地笑了笑。
“这……史探花如此古板，倒是在下唐突了。”
他眼珠一转，又道：“莫非史探花是怕公主知晓？也是，公主那般难得滴青眼于你，你若去了青楼，传到她耳中，怕是……”
“与公主无关。”湘云打断他。
“在下只是觉得，那些青楼女子，本就是这世道的可怜人。咱们身为读书人，若真有怜香惜玉之心，便该想着如何让她们脱离苦海，而非将她们的苦难，粉饰成什么‘红颜知己’的风雅故事。”
这番话说得决绝，不留情面。
周闻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干笑两声：“史探花果然……与旁人不同。”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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