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 元春

社交季节伦敦的一所别墅里,多林考特夫人正让管家收拾舞会留下的残局。桌布上的红酒污溃、食物残渣和打碎的玻璃杯令管家头疼不已,正摇铃催促着男仆。

夫人紧紧盯着那块污渍,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小事。

她和多林考特伯爵刚订婚时参加过一场宴会,是一个从中国赚了钱的年轻资本家举办的。他在宴会上夸夸其谈。伯爵的红酒不小心泼上了他的村衣,但宴会举办者只是风度翩翩、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他从中国带来的瓷器比酿造这瓶酒的葡萄还要多十倍。

夫人看到伯爵的笑容低在了脸上,端着红酒杯的手悄悄攥紧。

年轻资本家是她娘家的骄傲,也是她的哥哥掌管的,属于以海外生意著称的米歇尔家族。

多林考特夫人年轻时曾以苏·米歇尔的芳名闻名于欧洲资产阶级,她的爷爷是米歇尔家族至今纥立不倒的传奇人物,开启了米歇尔家族在巨额财富积累的第一步。她的父亲同样声名显赫,按理来说她作为米敏尔家族唯一的女孩儿理应备受瞩目,但谁叫她的母亲身份不明,只知道是个很美的中国女人呢。这注定了她的日子不会很好过。

她对白已的母亲并无什么印象,只记得她将自己送上驶向英国的轮船时,流下的那一滴泪,以及至今保存完好、非常精致的一块手帕,角落里绣着两个她不认识的汉字。

看着远处和某个女人亲密交谈的丈夫,夫人只是皱了皱眉,仿佛看到一只无关紧要的爬虫。

“一场典型的政治联姻”,她突然想到这个长长的短语来形容她的婚姻,一开始或许夫妻间还有些感情,可到现在她也说不清是她娘家的生意养活了多林考特家族,还是这个家族的地位让娘家在议会里站稳脚跟。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随着两个家族的羽翼日益丰满,尽管她越发地得人尊重,她的想法与感受却渐渐无关紧要了。

那场宴会后哥哥送她一块来自中国的玉,之后她和娘家的往来就越来越少了。

突发奇想,夫人叫女仆拿来了那装玉的椟子。中国是不是有个成语叫“买椟还珠”?夫人暗自笑笑,第一次打开了木盒。

玉石温润而白净,玉心有一抹血色红痕,背面有十六字铭文,外圈镶着金边。可奇怪的是,夫人一看到它就产生了熟悉感,甚至有些亲切了,仿佛这玉曾是她很亲近的故人,仿佛她从前听过这种来自古老东方的召唤。细细摩望之时,脚步声传来,伯爵带着一身酒气站在夫人旁边。

“苏……”他突然紧紧盯着玉,眉头紧缩:“你怎么又把这石头拿出来了?”

伯爵开始质疑她的忠贞,怀疑她的见异思迁与追名逐利,在这场臆想的**中给她安上了“贪图财富、藐视贵族地位”的标签。

夫人没说话,静静盯看着伯爵。他们还没有孩子,她难道要为这封建的、家族包办的、充斥着利益与猜忌的婚姻拴住自己的一生吗?她瞥了眼木盒中的静静躺着的白玉,心中莫名产生一股冲动。

“离婚吧,道尔。”夫人往扶手椅里缩了缩,看着伯爵硬领上女人留下的脂粉印。她看穿了丈夫的心虚和自卑。

几个月后,她带着全部嫁妆和行李,手里攥着那块玉,重新变回了苏·米歇尔。不顾他人指指点点,苏登上了前往中国的轮船,以自己专业的法律与经济知识辅助哥哥经营米歇尔商行。随着生意的扩大,米歇尔银行、当铺、纺织工厂逐步建立,苏需要坐着汽车来回奔波,或者在办公室里对着账本坐一晚上。

直到发生工厂暴动的这一天,苏还在汽车厂里核对商行盈亏进出。木棒砸向玻璃、玻璃刺进她的眼眶的时候,也许她会想起伦敦那场舞会上打碎的玻璃杯。暴动的工人如潮水般穿过街市,木棍、标语和口号,撕碎了苏·米歇尔最后的体面。在混乱中,苏脖子上的玉被扯下丢在地上,磕掉了一个角,被人群踢进了角落。

她到底是个外来人,不论她有没有意识到,不论她自己的人生如何多舛,无论她的女性人格觉醒得多么彻底。

米歇尔家的产业随着一次次暴动、商业投机失败而衰败。直到最后,苏的哥哥典当了她的遗物:一个女士皮箱,几本刊物,一块绣有“元春”的手帕,以及一块缺了角的玉石。

[垂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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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元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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