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意识到,她方才那些激烈的控诉,那些“物件”、“玩意儿”的字眼,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不仅刺伤了她自己,更狠狠地刺伤了这个从鬼门关爬回来、似乎变得完全陌生的丈夫。
他不是在玩弄她。
他是在用一种近乎蛮横、甚至有些笨拙的方式,回应她那个绝望的夜晚,回应她用头发、用生命许下的献祭。他在试图……抓住什么。抓住这份他险些永远失去的、沉重的情意。
那声“珠大爷”,那支并蒂莲簪,那当众的宣示……都是他试图将她从“李氏”的躯壳里拽出来,刻上属于“贾珠之妻”烙印的方式。强势,甚至有些粗暴,带着病后初愈的偏执和对失去的恐惧。
“我……”李纨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微弱却清晰,“我只是……只是……觉得难堪……那么多人看着……我……”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再次涌了上来,却不再是委屈的控诉,而是混杂着懊悔、心疼和一种迟来的、汹涌的理解。
贾珠看着她再次涌出的泪水,深潭般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和无措。他笨拙地用指腹擦拭着,却越擦越多。他猛地将她按在自己剧烈起伏过的胸膛上!
这一次,不再是强硬的拉扯,而是带着一种笨拙的、寻求慰藉般的拥抱。他的手臂紧紧环住她纤细颤抖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下巴抵在她散着馨香的发顶,那支并蒂莲簪的冰凉触感贴着他的下颌。
“别哭了……”他的声音闷闷地从她头顶传来,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近乎恳求的沙哑,“……是我不好。”他顿了顿,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彻底禁锢,“可我……不能看着你再用‘李氏’把自己藏起来。不能看着你……再把我推远。”
“你是我的妻。李纨。”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发顶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却又奇异地揉进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深沉的温柔,“珠大奶奶。”
这三个字,不再是冰冷的身份标签,不再是当众宣示主权的工具。此刻从他口中唤出,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和温度,沉甸甸地落在李纨的心上,瞬间融化了所有残余的坚冰和委屈。
她僵硬的身体在他滚烫而带着药味的怀抱里,一点点软化下来。脸颊贴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听着那渐渐趋于平稳却依旧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带着颤抖的坚定力道……所有的羞窘、难堪、愤怒,都被一种更汹涌、更陌生的暖流所取代。那暖流带着酸楚,带着悸动,带着一种被彻底接纳和牢牢守护的眩晕感。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被他按在他胸膛上的手。不再是被迫承受,而是带着一种试探的、小心翼翼的回应,轻轻地、轻轻地覆在了他心口的位置。
咚、咚、咚……
沉稳而有力的心跳,透过掌心,传递着生命的律动,也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承诺。
贾珠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环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彻底嵌入自己的生命里。他低下头,干燥微凉的唇瓣,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力道,轻轻印在了她发间那支并蒂莲簪上。
冰冷的簪身,滚烫的唇瓣。
李纨浑身猛地一颤,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拂过,又像是被最滚烫的烙印灼伤。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席卷全身,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只能更紧地依偎在他怀中,汲取着他身上那令人心安又令人眩晕的气息。
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这一次,不再是委屈的泪水,而是混杂着释然、悸动和一种迟来的、汹涌的……归属感。
茶水间狭小的空间里,浓重的药味、清冽的男子气息、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她的馨香,交织缠绕。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紧紧相拥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模糊地融为一体,拉得很长很长。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只余下彼此急促又渐渐同步的心跳,和那无声流淌的、足以融化一切隔阂的暖流。
不知过了多久,贾珠的身体忽然微微晃了一下,环抱着她的手臂也松了些力道。李纨一惊,慌忙抬头,只见他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深陷的眼窝里,浓重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少爷?!”李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方才所有的旖旎和悸动都被巨大的担忧取代。她这才惊觉,他大病初愈,刚才那番激烈的情绪爆发和拥抱,对他孱弱的身体而言,是何等巨大的消耗!
“无妨……”贾珠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只是……有些乏了……”他试图站直身体,脚下却一个踉跄。
李纨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用尽全身力气撑住他,焦急地喊道:“素云!素云!快来人!”
素云和两个婆子闻声慌忙冲了进来,看到贾珠几乎要晕厥的模样,都吓得不轻,七手八脚地将他搀扶回卧房的榻上。
贾珠躺下后,便陷入了半昏睡的状态,呼吸急促而浅薄,眉头紧锁,显然极不舒服。王太医被连夜请来诊脉,捻着胡须,面色凝重。
“大爷这是心绪激荡,耗神太过,又兼外感风寒,引动了旧疾。”王太医开了一剂猛药,嘱咐道,“万不能再让他情绪大起大落,需得静养,精心照料,否则……恐生反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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