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安妮的北欧(二)

曾经,安妮躲在门后,听着自己的哥哥对着奥茨林恳求着,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为了她,也要——

那时候,一切尚未发生。

塞巴斯蒂安的杖尖还没有放出那个不可原谅的诅咒,所罗门还活着,争吵不会改变他们之间的感情。那时候,安妮还会偷偷笑话自己的同胞兄长,什么为了她啊,奥茨林和她根本不熟,他做这一切分明是为了他,大家都看得出来,只有塞巴斯蒂安一个人蒙在鼓里,毫无察觉。

后来一切都变了,当致命的绿光残忍地夺走所罗门的灵魂,那个虽然脾气暴躁,但真心实意照顾她的亲人了无声息地倒在冰冷的墓穴和阴尸的包围之中,她不得不举起魔杖,在埋葬了所罗门后,留下一封信,斩断与唯一至亲的联系,独自赴往北欧。

她本想安静地死去,在壁炉前,盖着温暖的毛毯闭上双眼,不再醒来。

但奥茨林不知如何地找到了她。

雪夜冷寂,风尘仆仆的巫师敲响房门,裹挟着一身风雪,将她从死亡的梦境中唤醒。

黑色的头发,紫色的眼睛。

他说安妮,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十五岁的、与她同龄的巫师,自发承担起了照顾她的责任。

安妮问过他为什么。

奥茨林说,因为他答应过。

答应过谁呢?他们都心知肚明。

“我不会再跟他联系了。”

“不是他,是奥米尼斯。”

奥茨林蹲在她面前,轻轻为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用那双瑰丽的眼睛温柔地望着她。

“奥米尼斯很担心你的情况,安妮。他拜托我一起找到你,照看你。”

真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只是他现在的状况也不是很好,等稍微好转一点,他就会立刻来看你,我保证。”

亲爱的安妮:

我负所有责任,这点我保证。

今天奥茨林又对我说了这句话。

我很不安,很愧疚,我不该总让他对我说这句话,我不该总把自己该做的选择抛给他,我不该……我不该总让他替我承担那些我应该承担的责任。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敢说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忠诚更值得信赖的朋友,你也很喜欢他,不是吗?

但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就这么理直气壮地,让他代替我承担我难以承担、或我不愿意承担的一切,就因为他更坚强,远比我坚强得多,对不对?

最后一步,安妮,我打算自己去做,不告诉任何人,无论结果如何,就算奥茨林视这为不信任甚至背叛——这本就是该我承受的!

我一定会治好你,我保证。

你的哥哥

塞巴斯蒂安·萨鲁

什、什么?一个人去?

他之前明明说还要跟奥米尼斯一起去!

安妮登时如遭雷击,将要失去什么的强烈预感袭击了她,令她几乎把纸张揉碎。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联系了奥米尼斯,奥米尼斯亦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与她同去。

“奥茨林呢!”她看着孤身前来的金发少年,“他怎么没来?”

“他不在!”奥米尼斯烦躁地低吼,“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总不在学校!”

“我给他寄了信,但是我不知道该寄到哪去,该死的,只有塞巴斯蒂安知道怎么联系到他!我、我把信塞到了他的寝室里,只能等他自己回来。”

“他们总是这样,每一次都这样!上次还去了兰洛克控制的山脉区域,简直连命都不要了!并且完全不打算告诉我!就因为……就因为知道我会阻止他们,就因为我不会跟他们一起去……”

奥米尼斯痛苦地来回踱步,安妮感到他快被折磨疯了。

“难道我做错了吗,安妮?”

奥米尼斯几乎是在哀求了,“是不是我一开始就跟他们一起去,不阻止他们,就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他们抛下,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知道……”

安妮捂着脸,不停地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她也想问,她也想问一问啊!问一问梅林,是不是当初她要是不冲出去,老老实实跟家人待在一起,就不会被诅咒,塞巴斯蒂安就不用为她冒险!是她做错了吗?

“安妮!”是奥米尼斯先冷静下来,他说无论如何,先去找塞巴斯蒂安,阻止他!

——他们没能阻止塞巴斯蒂安。

不详的遗物在塞巴斯蒂安手中邪恶地闪烁,他们拼尽全力只能阻止那些阴尸离开墓穴袭击村子里的人

她大声呼唤:“塞巴斯蒂安!停下来!”

奥米尼斯也在厉声大喊:“停下来,塞巴斯蒂安!该死的,你疯了吗!”

但塞巴斯蒂安只是不停地喃喃自语说可以救她,根本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不受控制的阴尸越来越多,奥米尼斯只得强拽着她先跑。

“我们必须离开,安妮!”

他们一路狂奔,身体在奔向光明,心却永远留在了冰冷的墓穴。

她崩溃道:“塞巴斯蒂安做得太过火了,墓穴里的事你也明白了,我不能再留在这里,我必须去找所罗门叔叔阻止这一切!”

“等等,安妮,拜托了!”奥米尼斯却想阻止她,“如果你找来所罗门,他一定会——”

安妮直接打断了他:“不要再说了奥米尼斯,他甚至都不确定那个遗物能不能帮助到我,就愿意赌上整个村庄和他自己的性命!”

“对不起,奥米尼斯。”在重大的选择面前,她胆怯了,失去了以往的勇气,只得将希望托付在其他人身上,“答应我,帮我照顾好他好吗?”

说完她就转身离去,但在转身的刹那,他们同时听见了鹰头马身有翼兽的尖啸。它落在他们身前,遮天蔽日的双翼比黑夜更黑,掀起的强风卷起一圈沙土,吹得他们睁不开眼睛。

一个人从它的背上跃下,行色匆匆,“奥米尼斯!我收到了信。”

“谢天谢地你来了。”她听见奥米尼斯这样说道,随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像放下了肩上的重担。

安妮承认,这一刻她是庆幸的,因为这样她、奥米尼斯,就都不用承担选择的重担了。

因为这样,在她目睹所罗门的死亡时,就可以去责怪了。

责怪放出了索命咒的塞巴斯蒂安,责怪没能阻止一切的奥茨林。

你没有做到,你没能阻止他,如果你早点出现的话——

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安妮抿紧双唇。

当然不是!

这是无端的指责,这是毫无道理的迁怒,这是她永远不能对奥茨林说出口的话。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就算没有奥茨林,这一切也迟早会发生。

她才是塞巴斯蒂安的妹妹,他才是所罗门的侄女,本该阻止这场悲剧的是她!本该承受无休无止的愧疚的人也是她!

在奥茨林略带怜悯的眼神里,她放声哭泣,随后应该是晕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屋子里空无一人,只剩做好的饭放在桌子上。

安妮:

我有事必须先回霍格沃茨一趟。

记得吃饭,下一次我带奥米尼斯来看你。

奥茨林·纳不旦斯

“他一个人击败了兰洛克以及他的追随者,拯救了霍格沃茨,是不是很了不起?”

奥米尼斯试图活跃气氛,他们都不想做第一个开口提起塞巴斯蒂安的人。

安妮攥紧手指,语气冷淡:“求你,奥米尼斯,别说他。”

“好的,我听你的。”于是奥米尼斯也沉默下去。

安妮将目光投向屋外,太阳即将落下,夕阳将海平面照得赤红一片。

“我想一个人生活,我可以照顾我自己。”在奥米尼斯开口之前,坚定地否决了,“不要再来找我了,让我一个人先冷静一下,好吗?我快要疯掉了。”

“至少让我们有办法确认你的安全。”奥米尼斯恳求着。

“我会照顾好安妮。”

奥茨林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们都知道他一直在听。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会照顾好她,我向你保证,奥米尼斯。”

安妮没再拒绝,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四个人中,关系更远的那一个,就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因为不够熟悉,就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持距离,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因为不够熟悉,所以那些压抑的情绪也不会叫嚣着想要化作利刃,刺伤最亲近的人。

微妙的平衡就在所有人的心照不宣之中,保持了一年又一年。

如今是第五年。

安妮注视着眼前的的青年。

他的身量拔高了,长相也更成熟了,长期与古代魔法的接触并未像她和奥米尼斯担心的那样令他陷入和塞巴斯蒂安相似的疯狂,反而使他变得更加内敛、神秘,也更加遥远了。

与大众猜的都不一样,他既没有魔法部口中通天的口舌,也没有普罗米修斯党宣传中的忠实追随者。

他只是一直,一个人。

在塞巴斯蒂安离开以后。

在五年前的费奥罗德的冬天消逝以后……

道德感和对叔叔的歉疚让她再也不能见塞巴斯蒂安,而奥米尼斯的决绝也让奥茨林失去了仅剩的好友,他们像两个孤零零的人在寒冬之中对望,然后走到一起,抱团取暖。

安妮清楚自己已经对奥茨林产生了深深的依赖,但奥茨林依旧和她离得很远,时间再久一些她肯定会受不了,她必须找个办法拉近他们的关系、结束这种疏离。

她选择了最激进的方法。

“奥茨林。”

当青年望向她,摆出和平常如出一辙的倾听姿态,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安妮听见了火焰燃烧的声音。

反叛的因子在名为萨鲁的血脉中膨胀,她因兴奋而颤抖。

“你——”

“等一下安妮。”

奥茨林突兀地制止了她。

他的目光落在报纸的一个角落,忽然整个世界都沉寂了下来,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消失不见,浪花被上帝施了冻结咒,仿佛世上只剩他们二人中还流动着时间。

怎么……了?

一眨眼衣袍就回到了奥茨林身上,他一步出现在门口,背对着她快速说道:“我必须离开,安妮,等我回来再——”

“停下!”

那份报纸她看过,分明没有任何问题!奥茨林根本就是想要逃避!她绝不允许!

她打定主意他就是想要逃避,他害怕了,他输了,但他还没有投降,所以她绝不允许他现在逃跑!

奥茨林转身了。

奇怪的是,他的神色并不慌乱。

他说:

——魂魄出窍。

所以安妮之前奇怪这么多年来他们没吵过架是正确的,奥茨林的淡定也是因为这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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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安妮的北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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