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杰和陈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无奈和好笑。
“小凯，你在北京多待几天呗！”凌亮还在电话那头热情地规划着，“我过几天决赛的时候来给江川队加油，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玩！”
陈凯故意逗他：“你要来的话可得早点，我过几天就得回武汉帮老爸卖热干面了！”
凌亮一听，啪地把电话挂了。
五分钟后，陈凯的手机再次响起，凌亮的声音带着迫不及待：“小凯！我票买好了！后天就到！”
陈凯那句“好”还没说出口，姚杰的手机又响了，还是凌亮：“怪杰！我和罗莉后天就来！到时候酒店挤一挤啊！”
姚杰和陈凯再次无奈地相视一笑。
告别陈凯陈涛兄弟后，姚杰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李向阳发来的消息。
他说，外婆今天精神好了很多，胃口也稍好了点，让他们别太担心。姚杰看着屏幕，一直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他回复问李向阳后天4A个人赛来不来参加，李向阳很快回复说早就期待着和姚杰再决高下了，一定会到。
这时，郭睿又很自然地揽过他的肩膀，低声问：“要是实在放心不下，要不要晚上再去医院看看翁婆婆？就远远看一眼，不进去打扰。”
姚杰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点了点头。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小郭变得这样细心。
当晚，两人真的又悄悄去了一趟医院。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他们看到李向阳正坐在床边，陪着翁婆婆看电视，两人偶尔还低声交谈几句。翁婆婆的脸色看起来确实比昨天红润了些，精神头也足了些。
姚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和郭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医院。
回到酒店，时间尚早。两人像往常一样，开始补作业。郭睿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胜，明明数学稍逊于姚杰，却总喜欢跟他竞速做题。姚杰看着他那副不服输的认真侧脸，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莫名的……受用？
于是在做最后一道大题时，姚杰不动声色地放慢了速度，计算步骤写得格外详细，确保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停笔。
“我感觉我没写对，看看你的。”郭睿说。
姚杰把试卷推给郭睿。
“这次过程够详细啊。”郭睿一手摸下巴，一手开始推演姚杰的思路。
写完作业，离睡觉还有一段时间。郭丽提议大家一起看部电影放松一下。众人一致同意，选了部经典的《喜剧之王》，从各自房间搬了几把椅子，在吴永康他们那间标间挤在一起看。
电影开始播放，房间里熄了灯，只有屏幕的光明明灭灭。郭睿又很自然地靠了过来，手臂搭在姚杰身后的座椅靠背上。
姚杰的思绪却有些飘远，无法完全集中在电影情节上。他敏锐地感觉到，郭睿最近好像确实有点……怪怪的。
从那次暴雨天留宿开始？好像是的。那天晚上，郭睿和自己一起睡，明明床很大，郭睿却觉得拥挤，翻来覆去很久都没睡着。
还有那次月考前的突击学习，明明三个人一起奋笔疾书，郭睿却说自己的头发太香干扰他思路了，执意要坐吴永康旁边。
可是吴永康都没有闻到。
这些细微的、不同寻常的举动叠加在一起，让姚杰心里产生了一个模糊却又让他不敢深想的念头。
市赛前，为了达到最佳的3A同步效果，姚杰觉得郭睿需要两颗完全一致的玉麒麟。叶霜那边维护球已经很忙，姚杰不想总是麻烦她。而且……郭睿对自己那么好，无论是学习上的较劲互助，还是生活里不动声色的关照，姚杰都觉得，自己应该为他做点什么。
于是，他瞒着所有人，包括郭睿，偷偷请教叶霜，一点点学着打磨、调试，终于做出了一颗他所能做到的、最完美的玉麒麟。然后，他拜托叶霜，以她的名义拿给了郭睿。
他不想让郭睿知道是自己做的。为什么？当时的姚杰自己也说不清。
市赛庆功聚餐，第一次沾了酒，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一杯倒的体质。坐在回学校的车上，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他迷迷糊糊地发誓以后再也不碰酒精了。困意排山倒海般袭来，他只想睡觉。
好像……郭睿在叫自己？说快到了？但眼睛实在睁不开……
等等……嘴唇上……那转瞬即逝的、温热的触感是什么？
郭睿……亲了自己？
他怎么会……他难道是喜欢我？！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混沌的酒意，姚杰猛地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郭睿。
然而，郭睿却迅速移开，表情镇定地告诉他：“没什么，你做梦呢。”
怎么可能！他姚杰只是喝醉了，又不是变傻了。
第二天清醒后，他立刻去找郭睿问个明白。可郭睿却矢口否认，眼神躲闪，甚至试图用讨论数学题来转移话题。
难道……郭睿当时也喝醉了，把自己错认成了别人？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姚杰松了口气，但心里却莫名地堵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郭睿的状态明显不对劲。上课走神，训练时注意力不集中，一天之内被各科老师点名了八次，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魂不守舍的恍惚里。
姚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甚至生出一丝罕见的恼怒和委屈。
我就那么让你难以接受吗？亲一下——哪怕是认错人——能让你别扭难受成这样？！
作为郭睿最好的朋友和队友，姚杰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继续消沉下去。于是那天放学后，他直接把郭睿叫上天台，用一场毫不留情的3A对决和劈头盖脸的严厉训斥，终于把那个颓废的家伙给骂醒了。看到郭睿重新燃起斗志，姚杰才暗暗松了口气。
冬天到了，训练时手冷得僵硬。郭睿又开始自然而然地抓过他的手帮他搓热。虽然两个男生这样手拉手确实有点奇怪，但……郭睿的手掌很宽厚，也很温暖，驱散寒意的效果确实比热水袋好得多。姚杰也就渐渐默许了这种取暖方式。
小郭他只是好心而已，一定是的。
期末一起复习那天晚上，家里进了贼。幸好郭睿在，两人默契配合制服了小偷。事后又是等警察又是做笔录，折腾到大半夜。
可能真的有点被吓到了，之后姚杰躺在床上毫无睡意。郭睿也没睡，在他身边轻声问起世界赛的事情。他就断断续续地讲了很多，关于压力，关于挫折，关于最终夺冠的喜悦……他很久以来没有袒露过那么多深藏的情绪了。不知不觉就说着说着睡着了。
好像……迷迷糊糊中，感觉到郭睿抱住了自己？是错觉吗？还是自己睡相不好滚过去了？
……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郭睿最近所有的反常举动，似乎都指向一个可能性——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这个认知让姚杰的心跳漏了一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们明明是最好……的朋友才对。
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
今天去医院看了翁婆婆，胃癌Ⅲ期……生命如此脆弱，未来充满了不确定……心情沉重得像压了一块巨石。
……
姚杰的思绪从纷乱的回忆中抽离，重新聚焦在眼前的电影屏幕上。《喜剧之王》正放到经典的“我养你啊”片段，周星驰和张柏芝的表演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姚杰却有些心不在焉。他下意识地偏过头，想看看郭睿对这段经典剧情有什么反应。
然而，他的目光却直直地撞进了另一道视线里——郭睿根本没在看电影，他正侧着头，眼神专注地、毫不避讳地……看着自己。
四目骤然相对。
郭睿像是被抓包一样，猛地扭过头，迅速将视线转向屏幕，动作快得甚至有点欲盖弥彰。姚杰甚至能捕捉到他耳根泛起的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
姚杰愣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悄然蔓延开来。
他转回头，重新看向电视屏幕，屏幕上依旧上演着无厘头的搞笑场景，但他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一个清晰得让他自己都感到震惊的念头，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
我刚刚……是因为发现他在看我，而感到……开心？
我难道……也是喜欢小郭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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