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军中律令较之当代是在是太过于严苛,霍去病的话音落下,场上士兵皆是一副垂首不敢应声的模样。
一时间,操场上站满了人,却又寂静无声地,让一直站在霍去病身边的关月尧感到了一丝尴尬。
她可算是明白了以往课间操结束后,教导主任说完话之后的尴尬了。
可她也明白,在正式成军之前,将丑话说在前头是必须的。
虽然在她看来,动辄杀人实在有些严厉。可霍去病却告诉她,治军若是不够严厉,就会让这些军士以为尚有一些可以操作的余地,从而动些歪心思。
这反而是在诱使他们犯错,是害了他们。
以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用严刑峻法将他们心存的那些侥幸都彻底封死,也免得他们最终延误军机,害人害己。
关月尧想了想,觉得好友说的有些道理。她这些时日来临时抱佛脚,也狠狠看了些兵书,知道带兵打仗令行禁止的重要性。
何况这些人,都是身怀武艺之辈,若是不加以约束,也真有可能成为为祸一方的祸害。
想到这,关月尧对于好友强硬态度的最后一点微词也没有了。
何况此时,也该轮到她出场了。
*
士兵们还在心中腹诽着新来的主将治军居然如此严苛,忽听几声马蹄声响起,举目望去,却原来是那名叫关月尧的校尉。
比起霍校尉,这个关校尉虽然年岁稍长,但因为出身并不显贵,虽然总是与霍校尉出双入对,但时人却总觉得,他以其说是霍去病的同僚,看起来却更像是他的跟班。
“从明日起,营中卯时起,卯时二刻校场集合,武装越野十里。完毕后,入食堂用早食,用餐时间为两刻钟。
上午时间,以体能训练为主。一月一考核,不合格者加训。
下午以技能训练为主,一日习骑射,一日习苗刀刀法。十日一考核,有不合格者加练。
加练时如有惰怠偷懒者,第一次杖二十,第二次髡翦以徇,第三次鞭二百逐出军营!”
交代完了正事,关月尧环顾四周,见众人虽是一脸肃穆,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在心中叹了口气,纵马拔刀上前了两步,看着众人说道:“我知道,你们之中许多人,见我们年纪尚轻,所有心中仍有疑虑。
不过没关系,军队是靠实力说话的地方。今日但凡有想要与我们比试的人,尽可以上来挑战。不过仅此一日,过了今日,可就没这样的机会了。”说罢,他竟朝着众人一笑:“怎么样,有人想来挑战我们吗?”
可台下仍是静悄悄地,谁也没有作声,就那样看着马上的两位长官。
关月尧一时有些气馁,有些想不明白为何今日这般局面,竟然比自己初入北军时还要艰难。
双方就这样尴尬地僵持了片刻,霍去病有些无奈地冷冷道:“既然无人挑战,那就从今日开始正式训练吧。”
“且慢,襄愿一试!”忽然,人群之中一个俊秀少年出了列,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自己的上官。
“曹襄?”关月尧听见好友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怎么,是认识的人吗?”关月尧凑过头来,小声地询问道。
“他是平阳侯世子,可是我并不曾听陛下和舅舅提起过,曹襄要入我们麾下呀。”霍去病半是困惑,半是为好友解惑地说道。
此时关月尧对于长安城中世家勋贵的情况已经有了一些了解,提起平阳侯,她很快便将他与有过一面之缘的平阳长公主联系了起来。
“他是平阳长公主的儿子?”
“嗯。”霍去病轻轻嗯了一声,又看向曹襄:“好,说吧,你想比试什么?”
曹襄听见霍去病的问话,却轻轻一笑,并不再看他,转而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关月尧朗声道:“我听闻如今军中所用苗刀,正是关校尉所献。且他刀法精湛,军中无人能出其右,襄愿一试,也见识见识连天子都盛赞不已的刀法。”
他的话成功的将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关月尧,此时大汉的军中,苗刀作为才刚刚推出的新式武器,还没来得及大面积的投入使用。
此时汉军的军队里,擅长骑射之辈或许并不鲜见。但擅长使用苗刀的人,却难得一见。
何况,卫青领兵重挫匈奴之事,在军队里早已是人尽皆知。而卫青所带领的军队,所用的武器,正是这种苗刀。
关月尧心中一凛,知道这是一个在队伍里为自己和霍去病打开局面的好机会,当下也不推辞,翻身便下了马。
“好,那我便与你比试比试!”
*
众人很快就让出了一块空地,看着关月尧抽刀横在身前,与那名叫曹襄的少年相对而立,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他的神态轻松,似乎并不担心曹襄发起的攻击。而反观之下,同样双手握住苗刀刀柄,正谨慎地寻找着攻击角度的曹襄便显得吃力了许多。
“放马过来吧,苗刀攻势讲究的就是一个迅速凌厉,势如破竹,这样畏畏缩缩地可不行啊。”关月尧笑看着如临大敌的曹襄,提点道。
曹襄闻言,放下心中的疑虑,爆喝一声,举刀便朝着关月尧劈了过来。关月尧双手持刀快步上前撩刀迎敌,两兵不过短暂地相接之后,“铛”的一声,曹襄只觉得虎口一麻,竟被关月尧逼退了数步的距离。
“你双臂力量不足,虽然看得出你在家中也苦练了段时日,但劈砍时力道太轻,刀势看着凌厉,实则只是些花架子。以其练这些漂亮动作,不如好好删繁就简,专注于力量的训练。”
看得出来,应付曹襄,关月尧并不觉得如何吃力,面对曹襄的攻势,不仅应对的轻松,甚至还有闲心点评曹襄招式间的不足。
她的神态轻松,犹如猫捉耗子般地戏耍着对方。就这样,两人僵持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大抵是关月尧腻烦了这样实力差距悬殊的对练,又或许是她此时需要一个人来立威。
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反身回撤数步,再次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接着,她双手持刀转守为攻,摆出了劈砍的架势,忽然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曹襄的面门径自披砸而下。
她的速度极快,力道也甚大,曹襄虽是努力挥挡但也不过在这般凌厉的攻势之下坚持了数个回合。
终是脚下一软,跌坐在了沙地之上。
还不待他回过神来,只觉一道劲风倏忽而至,他抬眼一看,却是一柄锋利的刀刃,停在了离他鼻尖不过半寸的地方。
一滴冷汗自他的额前滑落,他又晃了片刻,这才叹到:“关校尉刀法精湛,曹襄甘拜下风。”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场边掌声如雷动,这群自始至终沉默着的士兵,对于这两个比自己年岁更小的上峰,似乎终于生出了一点信任。
*
关月尧见此情形,在心中悄悄松了口气。她并不害怕士兵们有疑虑,但她担心的是士兵们在心中对自己与去病并不信任,却都藏在心中不肯说明。
在她看来,若想打胜战,主将与士兵之间互相信任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令行禁止,入去病这样使用严苛的律法或许能过做到。但她也想要试试,若能得到士兵们发自内心的信服,是否也能让他们从令如流。
好在今日因是第一日入营,霍去病与关月尧其实并没有安排训练项目,只是让士兵去武库申领了各自军备战马,又在各自营帐之中安顿了下来便可自由活动。
士兵们得了空闲,之后又有个胆大的士兵,上前来向关月尧讨教刀法,关月尧也不拒绝,一一应战。
一时间,观者如云,校场反倒成了上林苑中最为热闹的所在。
“关校尉,真是瞧不出来,您这看起来也不甚健硕,想不到力气竟然如此之大,真是天生神力啊。”
士兵们见关月尧比起霍去病更加平易近人,开始有人凑了过来与她套近乎。
关月尧听罢也不以为意,笑着道:“怎么,想不想与我掰手腕试试?掰不过我的,都去一边给我做三十个引体向上。”
那士兵见关月尧听了玩笑也不恼,胆子越发打了起来。都是些半大的小子,彼此间熟悉得也快,很快人群中就有人笑着反问道:“那若是能掰得过,又如何说?”
“若是掰得过,晚上能多吃一块蒸饼!”关月尧见军营中气氛渐渐热络了起来,不愿一众少年扫兴,想着刘彻对于这支刚刚才组建的军队出手十分阔绰,大手一挥,说出了奖励。
众人听到此,皆是眼前一亮,跃跃欲试地想要为自己多挣上一块蒸饼。
霍去病站在一旁,看着好友坐在一张被人临时抬来的案前,前方已经排起了老长的队伍。
他自己自然是不屑这样与兵同乐的戏码的,作为主将他仍要维持自己的权威。
但见阿尧似乎颇为乐在其中,他也无意阻拦,甚至唤来了自己麾下一名伍长,令他早早便去军营的厨房中,吩咐了厨下,晚上多备下些蒸饼供士兵们食用。
这样也挺好的,一个给巴掌,一个给甜枣。想必被阿尧如此一闹,今日之后,军营之中的气氛又能活泼上许多了。
“去病,你不去与关校尉一起应对士兵们的挑战吗?”忽然,一个人影走到了霍去病地身边,笑着问道。
霍去病转头一看,却是曹襄。
“阿襄,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入我营中。”霍去病看着身边的少年一笑,却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收起了笑容。
“襄仰慕关校尉刀法已久,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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