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是无聊啊……”赋闲在家中的第十天，关月尧百无聊赖地躺在家里，重重叹了口气。
一套刀法在院子里已经练了不知多少遍，也似乎渐渐陷入了瓶颈之中。就像她的人生一样，停滞不前，难得精进。
不过好在，虽然被褫夺了爵位和官职，先前因军功赏赐的财物却并未被天子回收。这笔钱财，只要不出意外的话，足以让关月尧衣食无忧的在长安过完一辈子。
至于她那外出贩卖炸鸡的想法，则被好友们一口回绝了下来。她如今虽是庶民，可也是良民。若是入了市籍，再想脱籍可就麻烦了。
“阿尧，你若是还想有机会官复原职，就要爱惜你的羽毛。不论曾经你生活的时代，商人的地位如何，但这里是大汉，商人的地位低下。你本就是女子，若是再入了市籍，陛下再想启用你，阻力只会比现在有过之而无不急。”
好友严肃的话让她打消了念头，反正也不必为生计发愁，自然应当选自己喜欢的事情努力了。
可是……说起复，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如今关月尧麾下的四百兵马也交由了霍去病代领，两部合作一部，八百铁骑仍旧留在了长林苑中操练。
她忽然生出了一股冲动，她想回去看一看，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遥遥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关月尧是个想到了什么立时便要去做的性子，她飞快翻身匆匆披了件皮裘，便奔向了前院，牵来了驰昼。
“娘子，您这是要去哪？”路过的青桃诧异地看着关月尧一身外出的装扮，惊呼道。
“我出去散散心，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关月尧笑了笑，摸了摸青桃的脑袋，牵着马走出了大门。
虽然是冬日，但今日的日头很好，也没有雨雪。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行人的身上，让人没有来的感到了一阵淡淡地喜悦。
这还是关月尧自从诏狱被接回自己的家里后，第一次外出。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就这样莫名地害怕走在街道上，害怕面对旁人的目光。
“我有什么好怕的，旁人又不认得我。就算认得又如何，我也没做什么错事！”关月尧在心中为自己打了打气。
终于，她调整好了心态，跨上了马。
时隔数月在踏上长安繁华的街道，关月尧身处期间，将感到了些许的迷茫。
不过好在，大街上的行人们忙忙碌碌，谁也没有在意她。若没有一身戎装与官服作为加持，实际上关月尧远称不上是一个耀眼的人物。
她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和喜好，作了一身男子的打扮，在时人看来，也不过是眉目清秀的少年郎而已。
她由着驰昼信步走在三股道上，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就这样顺着人潮，走出了长安，向着上林苑的方向走去。
*
“关……关小娘子，您怎么来了？”
熟悉的营地就在眼前，可这一次，她被上林苑外站岗的士兵们拦在了营地之外。
“我闲来无事，想来看看。”关月尧没有下马，就这样俯视着眼前的士兵，强作镇定的说道。
“这……此乃屯兵重地，寻常庶民……寻常庶民无诏不得擅入，您莫要让小人难做呀。”士兵们并没有像对待其他迷路至此的平民那般，态度强硬的进行驱赶，而是态度十分温和的劝告道。
“哦，我知道了……”关月尧的神色一刹那失落了下来，耳朵里传来士兵们训练时传来的口号。那是那样的整齐划一，铿锵有力，豪气直冲云霄。
她还记得上一次练兵时，她就那样骄傲地跑在队伍的最前端，肆意挥洒着自己的汗水和青春。
这样的生活，她以为她能一直过下去的……
可再看向眼前的士兵，也许是瞧出了关月尧的失魂落魄，他们的脸上也露出了不忍之色。
“不然，我去向霍校尉通报一声？或许他能想办法带您进去呢？”其中一名士兵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算了，进去又如何呢？到底还是没有机会再带兵了。”关月尧垂下了眼眸，强作欢颜地冲士兵笑了笑：“我就是舍不得你们，来瞧上一眼的。”
她的话，让眼前的青年霎时间红了眼眶，七尺高的汉子抹了抹眼中打转的泪水，好一会才哽咽地说道：“关校尉，我觉得朝廷对您的惩罚不公平，您是那么厉害的将领，却不让您带兵打战，真是太没有道理了！”
关月尧不成想，今日会从一名自己不曾带过的士兵口中，听到这样的赞许。她微微一怔，转瞬却又释然。
“嘘，这话说了一次就是啦，以后可别再说了。”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
还好，除了他的同伴之外，并没有旁人听见。
“还有谢谢你，能听见你这样的评价，也不枉费我这出生入死的打了两场战啦！”这一次，关月尧脸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
“欸，关校尉？外面那是关校尉吧？！”这时，营地内操练的士兵里，似乎有人发现了关月尧的踪迹，大叫了出来。
关月尧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在来之前她从不曾考虑过，这些曾经在自己麾下同自己一起战斗的士兵们，战友们如今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毕竟，自己确实欺骗了他们。
她惊慌失措，转身欲走，可身后士兵们的呼喊却越来越近。
“关校尉，关校尉您怎么来了！”不知是谁的脚步如此快，竟然已经奔到了她的身后。
“关校尉，您怎么现在才来看我们，您不在的这些时日，我们可想您啦！”
一声声情真意切地呼唤让关月尧停住了脚步，眼泪再也停不住，犹如一颗颗断了线的珍珠，落了下来。
“你们怎么回事啊，训练到一半跑出来，不怕被主官教训吗？！”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大声地对着士兵们梗着嗓子“训斥”道。
可她的话语才落，霍去病的声音却自人群后面响了起来：“阿尧，阿尧，你来了？”
好吧，主官也来了，这下怕是再没有立场来教训士兵们了。
关月尧循着声音望去，却见霍去病正奋力的拨开人群朝着自己奔了过来。即便是在身形本就较寻常男子更加高大的士兵们里，此时的霍去病也绝不会就轻易地泯然于众人矣。
哪怕不是最高的那一个，也绝不是最矮的那一个。直到这时，关月尧才注意到，原来不知不觉霍去病已经长得这般高了。
她下了马，正好此时，霍去病也从众人让出的小道挤到了关月尧的面前。两个少年被人群簇拥着，不知不觉站在了人群的最中央。
“我……我就是在家里闷得慌，所以四处逛逛。”关月尧不想众人担心，笑着随口寻了个理由。
“关校尉，您还回来带我们吗？”就在这是，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声地问道。
关于关月尧欺君隐瞒性别，被褫夺了爵位和军职一事，分明已经传遍的全军上下。可这些由她亲手带出来的士兵们，依旧固执的选择用她曾经的称号来称呼她。
“这哪里是我能决定的呢，不过你们放心，只要我能回来，再与你们一起并肩作战，我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关月尧向着众人认真地说道。
心中总有万语千言想要向这些这些从始至终都信任着自己的士兵们说，可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还愿意相信和接纳我……”在这些信任着自己的人面前，关月尧却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她将一些话放在了心中，此情此景，一切都在不言之中。最终，她深吸了一口气，抹干了眼泪，朝着众人一笑。
“好啦，你们快回去训练吧，今天的训练量都完成了吗？！别以为我不在你们就能偷懒了啊，等我回来，要是你们半点进步都没有，仔细我要你们好看！”
“哎呀，关校尉，您怎么还是这么严格啊……”人群中传来了一阵唉声叹气的抱怨，惹得众人发出哧哧地闷笑声，气氛也为之轻松了下来。
“呵，还不止呢。我让你们霍校尉从今天开始，每到休沐日就将你们这十日的训练成就都汇总过来。有成绩不合格的，我挨个给你们指定加练计划。正好我现在得了闲，有的是机会琢磨这些。”
“嗯，阿尧说得是，我也觉得这样可行。曹襄，陈直你们可听到了？从今天开始让手下的军吏们每日都将士兵们的训练成果记录下来，一个人也不许落下。”霍去病适时点头帮腔，竟然就这样将这件事情敲定了下来。
“好了，快点回去训练吧，不然晚上想加练吗？”霍去病朝着士兵们说到，可自己却丝毫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
“去病，这样真的没事吗？士兵们的训练也算是军事机密吧，如今我已经不在军中任职，这些东西真的是我能接触到的吗？”关月尧仍有些不太确定的看着好友，迟疑着问道。
若只是好友为了安慰自己而做出的冲动决定，那关月尧一定会拒绝。
“你放心，这事其实我早就和陛下提过了，他也觉得可行。如今他并非不想用你，实在是此时风头正盛，又没有正当的理由。
你的训练方式对士兵们体能上的提高卓有成效，这是军中众人有目共睹的。如今不仅仅只是咱们，陛下还想将这些训练方法推广到北军之中，我看你可有得忙了。”
说到这儿，霍去病地语气里带上了些许的得意：“我本想待到事成定局后再给你个惊喜的，只是没想到你今日竟然自己来了。”
关月尧闻言心中一热，本以为如今无法再与一起并肩作战，等时间久了，难免关系会变得生疏起来。可原来，去病的心中一直都在默默地为这自己打算着。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好意的！”关月尧对着好友认真地承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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