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休沐的时机，关月尧与霍去病将众人聚在了卫家的马场上。关月尧打算得很好，在比赛之前竟可能的多练一练，培养一些队员之间的默契，这对于他们夺冠是一件大有裨益的事情。
这次挑出来的队员，皆有着军队的背景，也都在招揽时确认了诸人擅长的位置。此时也不必分配，十二人分作两组，对练便是了。
关月尧的球技略逊于霍去病与陈直，但胜在身体灵活，极其善于奔跑，耐力也好。加之她与霍去病长久以来培养的默契，骁球的位置，确实非她莫属。
新加入的成员里，初时还对关月尧的能力心存着疑虑，在一轮的训练下来后，也忍不住心悦诚服了起来。
“关小娘子，真是想……不到，你竟然这么能跑，我是真……真服了！”萧庆脱了力，将身在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正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断断续续地夸赞道。
他在队伍中的位置是右杆网，这个位置除了常规的防守之外，常常需要配合骁球打进攻。
萧庆此前在北军中任职，也常与军中的士兵们在闲暇时蹴鞠玩耍，右杆网一直是他极擅长的位置。否则，也不会被霍去病安排到这个位置上来。
可一次，他跟在全速奔跑的关月尧身后，竟然也感到了些许的力不从心。
“对不住，我这么跑习惯了，下次我会尽量配合你的。”关月尧听见萧庆如此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蹴鞠并不是不讲究配合的个人表演，个体地实力强劲并不是决胜的必要因素。所以，明明萧庆是发自内心的赞叹，关月尧却很快听出了隐含在这句夸奖下，自己所存在的问题。
萧庆不曾想到，关月尧听见自己的夸奖，最先想到的竟然是反省自身的问题。少年有些惊奇地眨眼，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了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
说实话，关月尧的五官对于女子而言，着实有些过于硬朗，穿上方便行动的戎装后，确实有些男女莫辨的奇异感觉。
加上她爽朗的举止，操场上飒爽利落的身姿……萧庆想着，她能瞒过众人这么久的时间，确实是一件情有可原的事情了。
而此时，在场的其他少年都将两人的对话听在了耳中，对于身为队友的关月尧也不由高看了一眼。
*
“去病，月尧，你们训练的如何了？我让厨下准备了些酒水点心，你们可要歇一歇再练？”
就在众人准备继续练习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快步走了过来。他的声音还是如关月尧记忆中的那般熟悉，温柔里透着关切，听罢让人觉得心中一暖。
“卫大人……”关月尧仰头看去，正是卫青，他的身后还缀着一列托着案几与食物的仆僮与婢女，就如他所言，是来给他们送吃食的。
“卫将军！”
还不待关月尧作出更多的反应，几名少年俱是拱手一揖，接着便围拢在了卫青的身边。
“今日出门前，家父还提醒过，若是见了卫将军，千万代他向您问声好呢。我原想着卫将军您军务缠身，怕是不得见的。想不到您还屈尊来马场看我们几个训练！”
“卫将军，前些日子家父送来的珊瑚树，不知您可还喜欢？”
少年们将卫青团团围住，反倒是关月尧与霍去病这两个卫青平日里亲近的小辈，却难以进到前去。
“嘁，以前围在我祖母身前，如今倒是都上你们家来了。”他们身后传来一阵阴阳怪气地轻嘲。
不必转头，两人也知道，说话的必然是陈直。看着眼前这般模样，作为前皇后的娘家人，陈直会有此抱怨也是在所难免。
“陈直，你……还好吧？”
关月尧与霍去病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询问道。陈直自知失言，有些尴尬地看着几乎算是半个主家的霍去病，却见他此时看着自己，眼中只有担忧。
“唉，趋炎附势之事，我们身在这样的家族，早就见惯了。倒是我，不该与你们发这些牢骚的，这事与你们又有何干呢？”
陈直说得真诚，他与霍去病关月尧往来，并非得到了家族人所有人的认同。祖母虽已默许，可陈直也受到了来自家族中不小的非议。
他是顶着压力，坚持与霍去病和关月尧做朋友的。
“阿直，你别气馁。谁家不是有起有落的呢？你家不过是暂时失了势，可是你如今在军中也挣了不少的军功。你要相信自己，凭你的能力，一定可以让你的家族重回巅峰，到时候与你谁交朋友，又与谁为敌，就无人可以置喙了。”
关月尧也拍了拍陈直的肩膀，宽慰道。
可她的话却让霍去病与陈直都不由苦笑了起来，若真到了那时候，与谁结盟，与谁分道扬镳，只怕便更身不由己了。
可两人都没有出言打破关月尧纯真又美好的幻想，又或者说，两人都不舍打破。
至少，这样在他们的世界中，还能留有一丝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在深夜想起时会让人会心一笑。
*
关月尧安慰好了陈直，又冷眼瞧了半天与卫青殷勤问候了半天，还自望着卫青离去的背影依依不舍的众少年。
“好了好了，卫将军都走出半里地了，你们还在那看个什么劲啊？不想练蹴鞠了？”关月尧双手抱胸，语气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这些少年，方才与卫青套近乎时的劲头，可比方才练习时足多了。
关月尧直到此时才回过味来，众人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来卫府也并非只是为了练好蹴鞠。
蹴鞠只是他们与卫家套近乎的借口，是他们出入卫家的通行证，他们最根本的目的，就是能与卫青，这个天子面前的红人搭上线。
他们的目的并不单纯，心思也不曾真正放在训练上，可想而知，若是继续如此，训练的结果也好不了。
关月尧讨厌这种被人当作踏板的感觉，可想到还在此时人还在卫大人的家中，人也是去病拉来的，若是真闹僵了，也让去病和卫大人难做人。
虽然十分憋屈，但关月尧还是决定暂且咽下这口气，先训练再说。
*
可如是又训练了两次，仍时常有人在训练时分神关注场外的动静，因此错失了传接与射门的好时机。
关月尧忍了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出言相讥道：“去病，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把风流眼装错了地方，怎么郑小郎君与赵小郎君都往场外瞧着呢？”
两个少年被关月尧点了名，不由有些讪讪地将目光挪了回来。可那郑安国却仍有些不甚在意地为自己辩解道道：“论起蹴鞠，咱们可都是个中好手，其他人又哪里是我们的对手？
关小娘子不必如此紧张，不过是御前一场蹴鞠罢了，都是供天子娱乐的，踢得好看可比踢嬴重要。”
郑安国不解释还好，如今一解释，他那副有些市侩又有些吊儿郎当地模样彻底激怒了关月尧。她不再客气，对着郑安国怒目而视，愤然说道：“我忍你们这副样子已经有几日了，你我皆是军人，既是军人岂能失却凡事必胜的决心。
这次不过是一场比赛，你不在意输赢。那来日面对战争，你是否也能如此不在意输赢，不在意战损，只需要让上峰面子上过得去即可？
我与霍校尉请你们来，就是要与你们在上巳节的蹴鞠比赛上得胜的，不是让你们来这等着与卫将军话家常的！若是连这主次都分不清明，不好意思，我们的队伍不需要这样的人！“
关月尧又环视了一眼只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却谁也不肯言声的诸人。
“好了，阿尧，你也别气了，我相信郑安国他们以后会注意的。卫将军对阵匈奴屡立战功，你也是在军中待过的，应当知道军中将士对卫将军多有推崇。
他们又不似你，曾与卫将军朝夕相处，十分的熟络。如今难得能见到卫将军一面，难免会在意一些。我们都是队友，何必为了这些许小事伤了和气呢。”
关月尧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缓和气氛地，竟然是曹襄。他的身份尊贵，祖上本就是与高皇帝一块儿打天下的开国元勋，母亲又是天子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他所说的话，在此时，分量甚至比霍去病还要重上许多。
果不其然，方才还有些凝固地气氛因为曹襄的打圆场而缓和了下来。
可偏在此时，一直一言不发的霍去病却冷哼一声，冷冷地说道：“今日不过是一场蹴鞠比赛，自然无关痛痒。若是来日上战场，诸位难道也要这般，只想着与主帅套近乎，却不思如何杀敌制胜不成？”
场上的气氛因为霍去病的话，再次凝结了起来，可霍去病却似乎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模样，他双手抱臂，将场上神色各异的少年一一打量了一遍。
“我带兵打仗，向来贵精不贵多。我看有人心思并不在这比赛上，既如此，我也不强人所难强留你们了。郑郎君，赵郎君，请自便吧。”
霍去病伸手指了指马场出口的方向，将两个少年请离了自己的队伍。
“这……霍去病，你这时踢走两人，我们要上哪找替补去？”程季卿看着忽然发生的变故，不由瞪大了眼睛看向霍去病。
“这有何难，不过是少了两人而已，难道这比赛我们就赢不了？”关月尧却觉得大为解气，为显得有些泄气地众人打气道：“我们能在战场上以少胜多，难道在赛场上便非得落败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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