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尧得了冯肆的承诺,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作别了冯肆,她迫不及待的奔回了家中打点起了行囊。
因为距离启程尚有些时日,她本人以及天子都不欲大肆宣扬此事,因此虽然依旧定下了离开的时间,她也并不急着告诉朋友们。
只是不料,在家中忙碌了两日,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却忽然造访了她的宅子。
“张大人?您忽然造访,不知是为何事?”
关月尧看着仍是一脸严肃,才被裁云引入书房的张汤,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张汤酷吏之名此时在民间已经渐渐有了传闻,而关月尧也在诏狱中早早见识过他的厉害。
见了张汤,她下意识地认真思索了起来,莫非是自己无意间犯了事,这才惹来了这位新上任的御史?
“我有话与你主人说,你先退下吧。”张汤却没有回答关月尧的问题,语气冰冷地吩咐道。
裁云闻言,明知张汤话中所指是自己,可他还是犹豫了片刻,没有依从他的命令,而是看向了关月尧。
“裁云,没事的,你下去吧,想来张大人是有要事要托付与我。”为了不让裁云担心,关月尧心中分明也有几分心虚,可还是勉强露出了一个笑脸,朝着裁云摆了摆手。
裁云见主人有了吩咐,这才起了身,倒退着离开了书房,临走前还不忘为两人关上了书房的门。
“你家的下人调教的不错。”张汤看了一眼关月尧,淡淡地说道。
“张大人,您还是直说吧,寻我来是为了何事?您如今位高权重,日理万机,想来是没有那闲工夫与我闲话叙旧的。”
关月尧此时心中有些乱,可没工夫也没有心思与张汤打机锋。长痛不如短痛,尽快得知张汤的来意,也好过被他这样地慢慢拖垮了心理防线,因为恐惧自乱了阵脚。
张汤能如此快速的取得刘彻的信任和倚重,除了出众的能力之外,擅长揣摩圣意,擅长玩弄人心也是原因之一。
他很快就察觉了关月尧的意图,忍不住轻轻一笑。
“关小娘子,汤今日是奉圣命而来,要为你讲解一些入西域后需要注意的事宜的。”
关月尧听罢,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可是张汤此时在长安城中声名,简直无异于现代恐怖的都市传说,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
哪个好人家乐意无缘无故的见这位活阎王呢?何况关月尧对于张汤在诏狱中所施展的那些治狱手段,虽未亲身领教,但也是亲眼见过的。
“啊原来是为这事,不知张大人有何指教呢?”关月尧放松了下来,语气也轻快了不少,但同时也好奇了起来。
究竟是何事,竟然需要张汤亲自来叮嘱她?
“关小娘子,你可有好好看过前几日交给你的路引。还望你牢记路引上的身份信息,在关外不可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到了正题,张汤的脸色愈发严肃了起来。
关月尧听罢,在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念头,自己怎么好像是间谍,要伪装身份去刺探别国的情报呢?这也太刺激了吧!
“呃,看过了,那路引上写的名字是关尧,长安人,年十六,市籍。”关月尧点了点头,还好这几日因为高兴,日日都要将那通关文籍拿出来好好看上一遍,这才将上面的内容都记在了脑子里。
张汤对于关月尧的回答似乎颇为满意,他面无表面的点了点头:“即便是你跟随的商队,你也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你如今在匈奴人中也有了些名声,若是暴露了身份,恐怕会对你不利。
那些商贾甘冒风险往来于西域,无非是贪图巨利,多是些亡命之徒。若是匈奴人以百金买你项上人头,你说他们干是不干?”
“我的人头都能值百金了?”可关月尧显然听错了重点,有些惊奇地反问道。
听了少女的提问,张汤差点没能维持住脸上的庄重神色,他缓了缓这才低声呵斥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哦……张大人放心,我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和性别的。”关月尧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
虽然她心中相信冯肆并非那唯利是图之辈,可既然张汤如此嘱托了,她乖乖听命便是,反正也只是些无伤大雅之事。
何况冯肆的人品她信得过,商队中人数众多,其他人的人品却未必能够信得过。天子与张汤的担忧未必没有道理,隐瞒身份或许真的能少生出许多事端来。
张汤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又吩咐了一些,希望关月尧能够刺探到的信息。诸如西域诸国的大致情况,地理位置,对匈奴与大汉的态度,可有联手的可能……
如此种种,待张汤止住了话题,再抬眼看,日头竟然也已西斜。
正事已经说完,就在关月尧以为张汤即将结束今日的话题时。却忽然间见男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之色,接着张汤竟然朝着关月尧郑重一揖。
“还有一事,乃是汤的私人嘱托,也请关小娘子不要推辞。”
“这……?这是何故,张大人您有事尽管吩咐便是,不必如此的。”这样的张汤关月尧还是头一次见,着实把她吓得不轻,有些手足无措的上前将张汤扶了起来。
“实不相瞒,汤想请关小娘子在西域时替我打探一个人的消息。”张汤借着关月尧搀扶之势直起了身子,再次端正了身姿,这才接着说道。
“是谁?”关月尧下意识地借口问道。
“他叫张骞,建元二年奉天子之命率团百余人出使西域后杳无音讯,至今未归,已有近十年的时光了。张骞是我微末时的好友,这些年来汤千方百计欲寻访他的下落,却只知道当年他过河西时不幸为匈奴所虏,之后便再没有了消息。”
说到这,这个一贯以冷面示人的酷吏,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些许失落与迷茫的神色。
关月尧听罢神色一凛,对于张汤的请托更多了几分郑重。
“张大人既是为国才身陷敌营,不知道便罢了,我既然知道了,即便您不托付于我,我也是要努力探查一番他的消息的。若他还活着,我一定想办法将他带回来!”
张汤闻言,脸上又添了几分喜色:“关小娘子,你的这个人情,汤记下了。日后若得机会,汤一定尽力报答。”说罢又想要朝她一揖。
关月尧可不想再受张汤之礼,连连摆手,一时间竟僵持在了那儿。
*
“小娘子,霍侍中来访。”
就在关月尧与张汤在书房中僵持着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了裁云的声音。
“关小娘子,你既然还有事,那我便先告辞了。”张汤闻言,又变回了人们常见到的那副冷面阎王的模样。
关月尧也无意留他,急忙起身送客。书房的门一开,便见霍去病正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他好像是从远处赶来的,此时气还未喘匀,脸上也带着奔跑后的潮红。
张汤与霍去病在书房的门口打了个照面,又匆忙见了礼,只听张汤说到:“想来霍侍中也有急事寻你,关小娘子不必送了,让你这书童送我出去便是了。”
又是那副理直气壮地支使人的模样,关月尧简直不敢将方才在书房中拜托自己的人,和眼前的张汤联系到一起去。
“阿尧,阿尧,张汤忽然来寻你,是为何事?他可有找你麻烦?”
关月尧正看着张汤地背影出神,忽然听见身旁传来好友焦急地探问。
“啊?没有,张大人是受陛下之托,来嘱咐我一些出关后的事情的。”关月尧终于回过了神来,一五一十地将张汤的来意和盘托出。
霍去病闻言,焦急之色褪去,可脸上又换上了另一种像是失落,又像是不舍的神情。
“所以……你启程的时间已经定下了吗?”两人沉默了半晌,霍去病忽然低声问道。
“嗯,就在三月二十,这时候启程到关外正好。自陇西出关,过祁连山第一站先去楼兰。”关月尧点了点头,说起了今后的打算。
“二十……那岂不是没几日了。”霍去病却仿佛并不关心好友的行程,只是讷讷地算着剩余的日子。
“还有半个月呢,对了刚刚张大人还特地叮嘱了我,这次出关要我隐姓埋名。我想了想,既然这样,那我离开时你们还是别来送行了。
你与阿直阿襄实在是太扎眼了,怎么看也不是平头老百姓能结识的。要是到时候你们来城门送我,肯定会惹人怀疑的。“
关月尧说罢,却见好友一脸恍惚之色,也不知他将自己的话听进耳中没有。她正想再强调一遍,却忽然与霍去病看着自己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霍去病看着自己的目光是如此的专注,关月尧甚至能从对方的一双瞳仁中,看见倒映着的,两个小小的自己。
也不知为何,这一下,竟让她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怪让人瘆得慌的……”关月尧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了脸去,言不由衷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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