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先前在西羌时的“宫殿”作为铺垫，关月尧虽然对精绝国的女王颇多好奇，但对于宫殿本身却没有太多的期待。
也许正是因为降低了期待值，在经由侍女的指引，走进了精绝国宫殿的主殿时，关月尧着实被惊艳了一把。
她没有想到，一个偏安西域一隅的小国，竟然能够拥有这样这座华美的宫室。
这里的宫室比起她在西羌时所见，又是另一番不同的风情。整座宫殿位于城市的最深处，也是最高处。
整座王宫都用一种关月尧不知道的白色石头堆砌而成，雕刻着奇特异兽浮雕的高大圆柱林立其上。而再之上，则是一座座半圆形的穹顶，极具异域风情。
关月尧在进城时，也曾在城门处对着这座王城有过匆匆的一瞥。只是当时距离太远，又为王宫前的高高低低的民居所遮挡，并没有能清王宫的全貌。
如今身处期间，才能领会到这座王宫给人带来的震撼。
不过好在，关月尧也是曾在未央宫中行走的人，虽然忽然见到一座如此规模的异国宫殿令她心中一阵惊叹，但到底还能够自持，并未失态。
商队中其他随行的伙计们却难有这样的定力，在身边不住地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叹。
“想到不这精绝国的王宫竟然这么漂亮，欸，你说咱们皇帝的未央宫，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啊？”关月尧听到身后不知是谁，小声地询问着身旁的同伴。
“这我哪里知道啊？你看我们商队里，像是有有资格出入未央宫的人吗？”另一个声音有些无语地反问道：“不过……我觉得咱们大汉的皇宫，肯定不能够比这么个西域小国的差吧？”
虽是如此说，语气里却充满了不确定。
关月尧抽了抽嘴角，竟然觉得有些好笑，可昨日才告诫过自己，不可以再似以往那般莽撞又口无遮拦。
虽然有心想要为大汉的未央宫辩驳两句，但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而就在此时，走在身前的另一名管事忽然轻咳了两声，转过身来瞪向了关月尧的身后，小声呵斥道：“就你们话多，少说两句显不出你们的能耐了是吧？”
接着，许是害怕被前头的冯肆察觉了异状，又飞快地将身子转了回去。而关月尧的身后，也因此彻底安静了下来。
*
关月尧随着商队的众人在王宫中，在侍女的带领下，渐渐行到了王宫的深处。关月尧因此得以观察到了这座宫殿的大部分面貌。
宫室的营造虽然精巧，但结构并不复杂，规模也远比不上未央宫，甚至是上林苑宏伟。但关月尧还是留意到了一个颇为有意思的细节，这座远在西域的宫室，在庭院景观的营造上，竟然有几分似肖未央宫御花园。
这可真是个有趣的现象，莫非，精绝国中，曾有人去过未央宫中么？还是说，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但很快，后者的推测在关月尧踏足女王居住的寝殿的那一刻，便被她否决了。
这座用于女王日常起居的宫殿，较之方才他们所经过的宫室，装饰要更加富丽堂皇。还透着一股，女子居住之地所特有的绮丽和旖旎。
但最吸引关月尧注意力的仍是这座宫室中，无所不在的汉式装饰。
悬在梁上的湘妃竹帘，摆在大殿上，描绘着神仙图的画屏、嵌贝壳的漆木矮榻、汉女造型的宫灯，甚至是百戏陶俑……来自大汉的各色器物，在这座宫殿中，应有尽有。
再想起那个说着一口流利汉语的宫女，关月尧忍不住在心中想：“这女王莫不是什么汉元素收集爱好者？”
正想着，忽然自大殿深处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这声音关月尧可太熟悉了，在长安的最后几个月里，类似这样的声音，她可没少听。
这是女子在行走时，因为身上佩戴的各色饰物碰撞后发出的响动。
显然，冯肆也听到了这声音，就像是接到了某种讯号一样，他一挥手，指使着众人慌忙伏在了大殿柔软的地毯上。
关月尧的视线随着伏跪在地上的动作，只剩下了眼前的方寸之地。
随着一阵珠帘被人撩起的沙沙声响起后，一股好闻的香气钻进了她的鼻底。紧接着，便是一句语调冷淡，但音色入珠玉帮清脆的年轻女声传入了她的耳中。
“女王允许你们起身了。”又过了片刻，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关月尧迫不及待地抬起了身，此时殿上已经多了十来名年轻的女子。皆是身着着样式相仿的民族服饰，盛装而来。
可即便如此，关月尧也还是一眼认出了究竟哪一位才是精绝国的女王。
精绝国的女王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就如辛庆忌所言，女王有一张美艳绝伦的面容，高鼻深目，肌肤白皙。
一头浓密的亚麻色卷发，此时编成了一条长得几乎要垂落到地面上的麻花辫。而额头上散落了几绺卷曲的碎发，这并不会令人产生不修边幅的感觉，反而为她的美貌又增添了几分漫不经心似地韵味。
而藏在深深眼窝中的碧蓝色眼瞳，看起来是如此的冰冷又傲慢，可似乎也正是因此，才显得分外迷人。
也许是看见在场的男人见到自己的容貌，有不少都露出来些意乱情迷的神色，女王的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了一抹得意地笑容。
她的目光在殿上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不知为何，关月尧觉得女王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时间，似乎要比周围的人长上些许。
她心中因此变得忐忑，越发小心了起来。
可女王对她的注意似乎也到此为止，关月尧看着她施施然转过了身，懒懒地靠在了身后的靠椅上，朱唇轻启，又说了一句什么。
那语调就与她本人此时的神态一般，懒洋洋地，似乎对眼前的诸事并不如何上心。
“冯肆，女王问你，今日都带了些什么货品入宫，快点呈上来让女王过目吧。”一旁的侍女在此开口，传达着女王的口谕。
众人到此时才露出一副如梦方醒地模样，原来就连冯肆也看得痴了。
“哦，哦，姑娘稍等。”冯肆说着，转身指挥身后的伙计将几口沉甸甸的木箱抬了进来。
“知道女王喜欢珠宝丝绸，这些都是我们在大汉时便为女王精挑细选过的，保证女王满意！”冯肆脸上堆笑，看着女王，一脸的讨好。
话音落下，冯肆上前，亲自将几口木箱一一打开，霎时间珠光宝气映了满室。而斜靠在靠椅上的女王，脸上终于露出了感兴趣地神色。她懒懒地支起身子，看向了已经被宫女捧到眼前的木匣，俯身拾起一对做工精致的珍珠耳环，在自己的脸侧比了比。
有侍女殷勤的取过铜镜，恭敬地捧到了女王的眼前，好让她看清自己的佩戴效果。大殿之上，瞬间便忙碌了起来。
可关月尧首先发现的却是，这几口木箱，在西羌的王庭时，冯肆甚至都没有将它卸下车过，因此躲过了羌人贵族的挑选。
而那些摆在帐篷中的货物，即便是冯肆口中的精品，要献给军臣单于的礼物，也都远不及此时被他展示在这里的这些器物精美贵重。
恐怕这个看似豪爽实则老奸巨猾的大商人，早就料到了在路途中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早早的便做了准备。
而羌人的购买力不足，又久绝于汉土，不知何样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值钱，被他拿一些携带的次品便轻易糊弄打发了。
想起马海石日的话，羌人的淳朴，关月尧的心中一时五味陈杂。国力弱小，便连一个商队的统领，也敢随意轻视你。更不要提在诸国的争霸中，左右自己的立场了。
关月尧的心情一时低落了起来，但害怕被人瞧出端倪，又很快地学着周围的人换上一副殷勤地笑容凑到女王的身边，为冯肆兜售商品打起了下手。
很快，女王便从这一堆物品中挑出了许多自己中意的货品，且丝毫也没有收手的意思。渐渐的，宫女们手中捧着的银质托盘便已满满当当，再也转不下多余的东西了。
“珂琳陀！珂琳陀！”关月尧听见身旁地一名侍女大声呼唤着一个名字，这名字如此耳熟，似乎在哪听过。
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原来是那个会汉语的侍女！
这时，名叫珂琳陀的侍女脚步匆忙赶了上来，关月尧这才发现，原来先前，她并没有凑到近前，而是一个人侍立在了距离众人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那宫女又对着珂琳陀说了几句关月尧听不懂的话，但从她那不耐烦的语气和神态里，不难猜测出，想必不会是什么好话。
可新的疑问又涌上了她的心头，这个名叫珂琳陀地侍女，身处与这个宫室之中，似乎又与这座宫殿里的其他人有些许的不同。
不仅是女王，似乎她身边的宫女也能够随意指使她。
想到这，关月尧忍不住侧头偷偷打量起了低眉顺目站在一旁听着宫女训诫的少女。这时的她已经卸去了面纱，露出她真实的容貌。
也正是因为此，让关月尧瞧出了些许地端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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