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响起的实在有些突兀,让关月尧吓了一跳,与摊主一起齐齐望了过去。
说话的正是刚刚来羊摊吃饭的食客,关月尧见他忽然发声,不由多看了那人几眼。
此人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地模样,看起来表情有些严肃,一副儒生的打扮,看起来并不十分富贵的,但也绝不朴素。
关月尧缩了缩脖子,想到了以前学校里那些一脸严肃地教导主任。时隔几乎一年的时间,可看到这些似乎是师长的人,还是让她觉得心中发憷,只想要远远地避开。
“这话啥意思啊?”不想与那个看起来严厉的老者搭话,她转头偷偷望向了摊主。
“小老儿也只是个贩羊肉的,哪里知道这些。”摊主笑了笑,却不似关月尧这般别扭,转身便朝着那老者一揖:“还望先生赐教。”
那老者撩起眼皮看了看两人,却不曾搭话,而是自顾自地喝起了碗中的清汤。
关月尧与摊主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有些摸不清楚此人这是何意。
关月尧本也不是会将旁人的一句话认真放在心上之人,见他不欲解答摊主的疑问,便索性将他抛在了一边,又与摊主攀谈了起来。
“先时对好友隐瞒,实是无心之举。可如今,却觉得自己是在有意隐瞒他,所以心中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是以才有此一问的。”
关月尧还是打算好好地心中的这个结好好地解开,其实她也想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想通过摊主之口让自己下定怎么样的决心。
“那小老儿冒昧一问,究竟是怎样的事情呢?”左右没有了生意,关月尧又是相熟地客人,摊主索性在桌边坐了下来,与她认真攀谈了起来。
“就譬如,你本是你的朋友决计不会交往的类型,但因为一些巧合你们成了朋友,但他并不知道你是他平日里不愿交往的那类人。”关月尧说的有些模糊,毕竟在这个时代,说出自己女扮男装之事,着实还是有些太惊人。
何况她此时仍是官身,关月尧虽然没有什么政治觉悟,对于做官也没什么执念。
但经过这段时日在军营与官场的浸淫,她心中也清楚,一旦自己女扮男装之事曝光,那么首先牵连地一定就是举荐了自己的卫大人与去病。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不该因为此事受到波及的。何况去病还有着如此远大地志向,自己即便不能为他助力,也绝不应该成为他的绊脚石。
关月尧如是想着,还不带摊主说话,心中竟然已经豁然开朗了起来。
以其令去病知晓了左右为难,倒不如就令他一直蒙在鼓里。大不了自己就女扮男装一辈子,只要不结婚,小心地与周围人保持距离,一定可以瞒下去的。
因为缺乏社会经验,这个年纪的少年似乎总是容易将事情的进展,想象的理所当然应该按照自己的设想前进。
关月尧自觉已经想好了这件事情最完美的解决办法,一扫脸上地阴霾,心情复又明朗了起来。
“人与人之间,若要成为至交好友,想必两人之间总有志趣相投,心意相通之处。身份只是外物,并不是决定性的条件。
既然你们已经成了朋友,想必朋友先前所笃定的先决条件也并非必要。不过若是对友人有信心,何不将决定权交到他的手中呢?”摊主思忖之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就算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仍是我,我相信我的朋友还是会喜欢我的!”关月尧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道。
去病连自己来自另一个时空这样离奇的事情都愿意相信,不过是换了个性别而已,想必他也能欣然接受吧。
想到这里,关月尧甚至忍不住想象起了去病知道自己其实是女生时,会露出怎样震惊的表情。
只是可惜,她不打算让他知道了。
*
少年人的心情大抵总是容易这样一时晴,一时雨。关月尧自认为想通了,便又忍不住想要去校场寻霍去病。
她如今终于又有了心情去关注李敢的比赛了,也不知道他今日得了好名次没有?
如此想着,她哪里还坐得住,起身付了钱,便欲往校场的方向去。
“哎呀,我钱袋呢?!”正这时,身后那个古怪的老者却惊呼了起来。大概是来的路上,腰间悬着的钱袋不知被哪个小乞儿摸了去。
关月尧看向他时,他正站在桌边,一脸窘迫地双手在腰间摸索着,似乎还寄希望于钱袋仍在自己的身边,只是一时没有摸到罢了。
“老人家,他的饭钱是多少,我替他付了罢。”关月尧今日心情好,也不愿自己所敬重的老者蒙受经济上地损失,索性便从钱袋中掏出了两枚半两钱来递到了老者手中。
“这……”摊主有些迟疑,似乎有些犹豫不愿去接。
“这钱算是借你的,还请这位郎君在这里稍待,我回家取了钱便来还你。”那老者却出言说道,一本正经的脸上窘迫之色还未褪去,显得有些滑稽。
“不必了,就算我请您的吧,左右也不值两个钱,您不必放在心上。”关月尧摆了摆手,并未放在心上。
“无功不受禄,董某岂是无故受惠于人之徒。小郎君若是赶时间,不妨留下府第地址,我一会遣家中下人奉上也无妨。
若是你不放心,董某就住在左近的街坊中,现下老朽回家去拿亦可。”那老儒说话条理分明,滴水不漏,可态度但却显得有些生硬,令人见了便想要敬而远之。
关月尧不欲再与这老者扯上关系,下意识地也不愿对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吐露自己居住的地方。
可若是不让他还了这两枚半两钱,只怕他是不会轻易放自己走的。
关月尧在心中暗骂自己没事多管什么闲事,但思来想去,最终还是不太情愿地与他一块儿去了家中取钱。
两人辞别了摊主,一路穿街走巷,走了约莫一炷香地功夫,老者终于在一处略显矮旧的院落前站住了脚。
这里便是他闲居长安时,居住的宅邸。以时人的眼光看,不过中资之家。
关月尧见惯了权贵们华美的宅邸,甚至是雄伟壮阔的未央宫,因此并未将这出不甚起眼的宅院放在眼中,只将面前的老者当作是一位来京中求官的寻常儒生。
那老者将关月尧让进了书房中,出声唤来了一个颇有些年迈的老仆,要他取了两枚半两钱来与关月尧。
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关月尧倒也不在意这些,只想快快打发了老者,好往校场去。
她拿了钱,迫不急地辞别了老者,急匆匆便要往院外赶,不期然,却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一个同样一脸肃穆之色的中年男人,瞧着有些眼熟。可记人并不是关月尧的强项,又赶着时间,因此也不曾细看两眼来人,便随口道了句抱歉便匆匆出了门。
“关月尧?他如何在董子的家中?”那男人却似乎认出了他,一脸困惑地注视了关月尧半晌,最终摇了摇头,向着书房走去。
*
关月尧来到校场时,骑射的终试已接近了尾声,不出意外的话,李敢定能取得优胜。
见到关月尧忽然来了,霍去病虽然有些吃惊的,但还是惊喜多一些。
“阿尧,你怎么来了,不在家中好好休息吗?”
两个人朝夕相伴地习惯了,莫说是关月尧,就连霍去病也觉得颇有些不习惯。都试的赛况虽仍是精彩纷呈,看时虽也聚精会神,可回过神来难免又觉得有些遗憾。
这样精彩的比赛,若是阿尧也能得见,该有多好。
大概人是真的经不起念叨,霍去病不过才这样想了一遍,不多时,关月尧却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早没事了,就是昨晚没睡好今日忍不住想偷懒赖会床罢了。”关月尧朝着好友挤眉弄眼地吐了吐舌头,浑不在意地说道。
霍去病闻言没好气地瞪了好友一眼:“今日李敢的表现十分出色,你为了睡懒觉却没瞧见,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啊?这就比完啦?我还以为能赶上下午的决赛呢!”关月尧闻言也有些吃惊,这日头尚早,怎么比赛就要结束了?
“倒是还没结束,只是李敢地表现太过优异,早早就已经锁定了头名,之后参加都试的人,也都不及他出色。比赛失去了悬念,再看也是无趣了。”
说罢,霍去病又露出了神往之色:“真期待啊,来年能亲自下场与他比试一番。”
“可惜我受了伤,不然明天倒是能再下场与他好好打上一场了。”说起这个,关月尧也觉得十分地惋惜,两个同病相怜的少年不由都有些失落地坐回了看台上。
这一次的都试,李广将军的幼子李敢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在第二日的骑射与第三日的近战搏杀中都取得了第一名。
一时之间,整个北军无不为之侧目,就连先前在北军之中表现十分亮眼的关月尧与霍去病与之相比,一时之间似乎也有些相形见绌了。
关月尧很想待伤好后再与李敢好好地比试一番,可惜,在结束了都试后,各地的军士们开始陆续离开了长安返回驻地,李敢也未能例外。
甚至,他的时间要较旁人更加的急迫,眼见天气渐凉,匈奴人不知何时便会再次纠集成群来边郡劫掠,他需要尽快回到父亲的身边,做他的左膀右臂。
三名少年在长安城外的驰道上依依惜别,约定了下次聚首的时间后,关月尧与霍去病目送这位新结交地朋友离开了繁华的长安,返回了苦寒地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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