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救五下

他和照片里看起来不太一样。野原琳想。

照片里的宇智波带土神色冷酷,像是压抑着怒火,随时会报复这个世界,眼前的他却内敛而沉默,甚至透出一丝无所谓的麻木。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调查员评价他是一个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了。

大约是因为这个原因,野原琳感觉自己没那么紧张了。

她进到房间里,反手关上门,嗅着四周淡淡的木质香水味,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朝宇智波带土走去。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肢体没有任何动作,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她在他对面坐下,想以自我介绍开头:“你好,我是——”

“野原琳。”宇智波带土突兀开口,打断她的话,“你是野原琳,目前在帝国一家平民医院工作。”

他的嗓音低沉,略显嘶哑,说出来的话不免让野原琳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谁让帝国无能。”宇智波带土目光忽然变得冰冷,沉沉地盯着她,“还很下作,甚至想出让平民Omega来审问我的烂招。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不如直接杀了我。”

他虽然看着自己,但野原琳能感觉到他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她下意识地抬头想找监控,宇智波带土嗤笑:“不用看了,这个房间对他们来说是全透明的。”

野原琳回过头,意识到他动作没有任何变化后,才发觉他整个人被固定在了椅子上,手脚还戴着额外的电子镣铐。

她安静了一会儿,看向他:“你不想和我聊聊天吗?”

宇智波带土别开眼,冷冷道:“不想。”

“那好吧。”野原琳流露出一点点失落的神情,“可是我想和你聊聊天。”

宇智波带土没回应,也不看她。

野原琳叹了口气,缓缓道:“你说得对,我只是一个平民,平时的生活也很简单,除了工作就是待在家里,也没有和Alpha拥有过恋爱关系,所以不得不在25岁之后通过政府机构进行婚姻匹配。”

“系统显示我匹配到你的时候,我真的被吓了一跳。你的生活和我的生活相差太远了,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过那天之后,我对你很好奇,所以看了很多有关你的资料。”

“说实话,看你的照片,本来以为你很不好相处,但是见到你之后,我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宇智波带土瞥她一眼,平静无波:“他们教你这么说的?”

野原琳眉头紧蹙,立刻摇头:“当然不是。我说的所有话都是我自己想说的,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也没教过我任何东西。”

宇智波带土还是沉默着。

“我还是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想了想,她再度问道。

“……”宇智波带土缄默片刻,不紧不慢地开口,“匹配成功的时候,我收到了通知。”

野原琳不解:“嗯?”

“我不是帝国的人,你们抓住我的时候,提取了我的DNA投进基因库,让我也连接上了你们的星网。我没法通过星网与外界联络,但可以接收到所有政府机构的通知消息。”

野原琳恍然大悟:“所以你收到了基因匹配中心的通知?”

宇智波带土冷笑:“帝国无能到这种地步,居然能出现如此重大的纰漏。”

“但是这个漏洞现在应该堵上了,他们之前还说会让我尽快去做二次匹配。”野原琳小声道。

宇智波带土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嗯……说到这个,帝国要求Omega公民二十五岁之后必须拥有固定伴侣,你们那里呢?”野原琳问道。

宇智波带土垂下眼,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开口,嗓音喑哑:“我们那里的Omega,很多不到十五岁,就已经有孩子了。”

闻言,野原琳震惊地看向他:“为什么?十五岁连身体机能都没发育成熟!”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帝国公民一样,生下来就能享受干净的水、丰富的食物和良好的教育。”宇智波带土表情讥嘲,像是带笑,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情绪,“在我的故乡,有80%的人在饥寒交迫中挣扎,为了活下去,他们什么都可以出卖,比起性命,生育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是就在这种环境下,有10%的人可以过上帝国公民一样的生活,还有另外2%的人,他们甚至比帝国上层阶级过得更好,他们的Omega可以终身不婚不育,他们的受精卵可以放进人造子宫培育,他们可以享受全宇宙99%的人享受不到的资源。”

“野原琳,”他说,“这个世界,是不平等的。”

野原琳沉默了下来。

其实一直以来,她对赤星的贫穷落后有所耳闻,但她从未了解过真实的情况,此刻由当地人亲口说出来,远比文章上轻飘飘的几行字更为沉重。

她局促起来,甚至为刚刚显得无知的幼稚发言脸红:“我很抱歉,我不知道这些……”

“……没关系。”宇智波带土凝视着她,语气缓和不少,“你并不傲慢。”

野原琳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仅仅是这短时间内的交谈,她就发现尽管他们两人是同龄人,但他的阅历已经远胜于她。

她觉得他并不像新闻报道里说的那样毫无人性,也不像调查员说的那样对一切都不在乎,他也只是一个有自己情绪的普通人。

莫名其妙的,她感觉空气里木质香水的气息突然变得过于浓烈了。

她清了清嗓,觉得口渴,索性拿起旁边的玻璃水杯,握在手中,以保证的语气告诉宇智波带土:“我会多去了解的,希望有一天能够亲自去到那边。”

宇智波带土没对她的话做出反应,反而一直盯着她手中的水杯。

野原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水杯,灵光一闪,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要喝水吗?”

“不。”

“没关系的,我可以不喝。”野原琳想起他不能动,索性站起来,稍一弯腰把水杯递到他嘴边。

类似的动作她做过很多次,身为医生在医院少不了要照顾病人,所以做起来自然又顺畅。

但宇智波带土偏过头,躲开她的动作:“我不喝。”

“那好吧。”野原琳叹一口气,收回手的同时,意外发现他的耳朵发红。

拉进和他的距离时,她闻到他浑身笼罩在木质香水的气味里,下意识问:“你用了香水?”

他古怪地看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说:“我的家乡盛产草莓。”

“嗯?”

“每到草莓成熟的季节,站在一望无际的草莓田里,可以闻到草莓甜美的气息,那是我每年最喜欢的时刻。”

“可是这些草莓不属于赤星平民,他们栽种了它,培育了它,最后却连一颗草莓都吃不起。”

说到末尾,他像是落下了一声叹息。

他闭了闭眼睛,野原琳兀地发现他的睫毛很浓密,深邃的漆黑眼眸里藏着深切的悲哀,如同他慨然的语气。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恐怖分子呢?又怎么会去袭击平民呢?

一直到调查委员会安排她离开,她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送她来的调查员又送她离开,回去和来的时候一样,一直到进入飞船前她都被蒙住眼睛。

摘下眼罩之后,她沉默了许久,才略带歉意地对调查员说:“抱歉,我没问到武器的事。”

调查员笑着摇了摇头:“这不是第一次见面就能问出来的东西,事实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在跟你的聊天中非常放松,完全没有戒备心,假以时日,你一定可以从他口中问出武器的下落。”

“不过你不能完全相信他说的话。”调查员严肃起来,提醒道,“他很狡诈,非常善于诡辩,如果你不注意,很容易落入他的话术陷阱。”

野原琳咬唇,随即点了点头。

调查员的话提醒了她,在刚刚和宇智波带土的谈话中,她的情绪完全是被他口中的赤星现状牵动,进而连带着对他也产生了莫大的同情。

也许他说的每个字都是实话,但他真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真切地为赤星感到悲哀与愤懑吗?

他究竟是帝国认定的恐怖组织“晓”头目,还是在她面前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宇智波带土?

野原琳反复思考这个问题,直到飞船抵达家门口。

她走到飞船舱门边,想起一件事,朝着调查员说道:“对了,下次可以不要在见面的房间里喷香水吗?有点闷。”

调查员一愣:“我们没有用香水啊。”

野原琳皱眉:“但是我一直闻到——”她猛地顿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不是香水。

调查员看见她的模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你闻到的,恐怕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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