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奈大人。”千叶曾认真对【他】说，“复仇的约定请忘了吧。”
怎么能够忘记呢？如果忘记，【泉奈】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本想反驳，但千叶继续说道：“相对于沉湎过去，我更希望您能拥有幸福的未来。”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能守护你度过幸福的人生就够了。”
千叶浑身滚烫，那是灼遁的力量。泉奈试图把内脏碎片塞回她腹中，徒劳无果。塞进去一些更多的流出，只能是徒劳无果。
她发出野兽般的嘶嚎。千叶的双手垂坠着，血管在皮下红到发紫。她的术，连血液都可以灼烧，那是她的术。
她亲手杀死了誓要保护的人。千叶的尸体在她怀中提醒着她无可挽回的失误。她是最好的感知型忍者却没有发现，她全心全意都在千手扉间身上，她没有发觉——
她忽然理解了扉间在她出手时喊出的话。【不要…】千手扉间发觉了闯入战场的不速之客吧？
茫然变成了暴怒。死的应该是千手扉间！要是他先死，要是没有千手琴的到来，要是一切按她的计划：她杀死扉间并与对方共赴黄泉，千叶回收她的写轮眼并替兄长换上。本该是这样的，这一切本该是这样的…
一切本该是那样的。
自做主张的蠢女孩，该死，该死！混蛋，混蛋！愧疚与自责攥紧她的心脏，她不该和千叶透露那么多，她本该更冷静，更有效率的执行这一切。她本应该发现千叶的异常，她对自己的感情早就超过了本分。最起码她应该发觉战场上闯入的她。但她没能够——
都是她的错。
而现在，无可挽回的现在，她要如何做？她茫然地望向唯一站着的人，千手扉间，我到底该如何做。
“她为你而死。”千手扉间话里听不出情绪，“她把你看得比她自己的命还要重要，这是她的决心。”
他说的没错。泉奈低头看着千叶含笑的脸，你为我甚至放弃弑兄之仇，千叶酱，拥有幸福未来的本该是你，不是我。
“千叶对我说【放过自己，往前走】，但是扉间，我渡不过这条河。”她目光越过他，扉间身后的南贺川显得无比宽阔，对岸的景物模模糊糊，太遥远了，她想。
扉间顺着她目光望着河面良久。他单手按住眉骨，压的额间一片殷红印记，不多时，他转身朝她走来。
“宇智波泉奈。”男人蹲下，直直看着她——面对拥有万花筒的宇智波，这是个将性命托付的动作。“有这么多人爱你，有这么多人愿将你的幸福放在自己身前。”他绯红色眼瞳火一般燃烧，“看着我，正视我，你就不能跨过这条该死的河吗？！”他捏住她下颌，生痛。
“往前走，好不好？”他呼出的热气喷在她鼻尖。泉奈被他捏住致命处，却一动不动。
他在祈求她吗？不，他目光幽深，他祈求的不仅仅是她。
“我本不叫泉奈的。”她轻声，“泉哥死后，无用的奈奈没有了存在的理由，这才有了泉奈诞生。”
“我很弱，无论心性还是体能。所以父亲大人和兄长会常常失望吧？要有用，要更有用才行，坚强些，再坚强些，我不断对自己说。”
“所以我没法去注意…爱。”她破了音，浑身抖如筛糠，“因为爱会…令人软弱。我天杀的已经够弱了。要是放开自我去注意情感我会弱的会连刀都举不起。”扉间的禁锢松弛，她毫无所觉，“我真的已经到极限了，千手扉间。这世界大概只有像你这样坚毅理性之人才能活得舒坦。权谋算计、杀戮毁灭…我不喜欢这些但却必须去做。你曾对我说过【宇智波是恨意越深力量越强的邪恶一族】，我讨厌你的说辞，但没法否认。写轮眼、万花筒写轮眼…不断失去才能得到更强大的力量。我只是想和父亲，哥哥、千叶还有大家平安的生活而已，连这样微小的愿望也…我太恨了，我恨你，恨与宇智波为敌的所有，恨这个世界，但到头来最恨的是我自己。”
“所以放手吧。”她看着他，“我太累，走不动了。”
日近黄昏，东边有浓厚的乌云压来，风渐渐烈了，潮湿泥土的气息带走血味，春日的雨快要来了。
风略过千手扉间银白色发梢。他端如雕像，乌云里电光明灭，几秒后闷雷作响，而后耀眼的闪电击穿半个天幕，亮紫色雷霆下，泉奈看清扉间的脸。
他在哭啊。
千手扉间眼角抽动，他强有力的控制失效。泉奈不再言语，看着他的脸，只觉自己心肠绞痛。
几个呼吸后他开口：“就是这样一个闷雷天。我们在这条河里找到母亲的尸体。她是投河自尽的。”
“【扉间】她抚摸我脸说，【柱间天真，板间瓦间又太小，所以以后就拜托你了。】这是记忆中她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可我那时…也是孩子啊。”他整张脸都抽动起来，“她没熬过生活的苦所以就…奈奈，算我求你，活下去好不好？”我很乖，很努力，所以母亲大人，活下去好不好？
不要死。不要留下我一个。
白发男孩环膝坐在岸边。“南贺川，南贺川，多少忍者魂魄随你漂往奈落。”记忆中的他与现世交错，而后惊雷炸响，泉奈重回人间。这次换她瞧见扉间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理性果决的孩子并非天生如此。小小软软的孩童，母亲温热的掌心抚摸他头顶。而后河水中打捞起苍白浮肿的尸体…他板着脸静静地看着。会被柱间怒斥麻木不仁吗？她一直敬佩着，憧憬着杀伐果决的千手扉间竟也有脆弱的一面。又或者说正是儿时梦魇塑造出他如今性格。
“往前走，泉奈，往前走。”他双手紧紧按住她肩头。
他着了心魔。
很多年后，黑发黑瞳的孩子问她他们的故事。她望着天喃喃：“那时我们都年轻气盛…两个疯子，两个固执己见的疯子。他执着地要救赎我，像个菜农非要把我这棵萝卜从地里拔出。我呢固执地要用死来终结一切，完全不顾虑自己和他人的心意，很伤人呢。”
她可以平静地回忆，但那是很多年以后。
而现在，浓烈的情感烈酒般发酵，酿成辛辣的荒谬感。太可笑了，宇智波泉奈喉头发痒，咳嗽变成笑声，笑得太剧烈以致喘不过气。“千手扉间。”她把他的手从身上扯下。
“我不是你母亲，所以你没有义务拯救我。”她挺直身体，尚且完好的左手轻拍扉间脸颊，“我就是你口中【邪恶的宇智波】，如果活下去，就是背负着全族骄傲的宇智波泉奈。我会为宇智波争取能争取到的一切，我自私小气，偏心眼护自家人，绝不会将千手和宇智波一视同仁。看清我，不要因感情冲动，你是千手的二当家，意气用事不是你的风格。”她定定看他。“即使是这样的我，你也要与我一同走下去吗？”
她收回的左手被扉间攥住，他不再失态：“你以为我不清楚你的秉性吗？”他重掌局面，“一起走吧。”
这才是你，泉奈笑了，“那么请多指教，扉间君。”而后目光交汇，她发动全新的瞳术。
双眼变化的刹那，扉间想躲却来不及。邪恶狡诈的宇智波，他愤恨嘟囔，却被泉奈反手赏了一个手刀。“事先说好谁输谁洗碗的，还想耍赖不成？”
“猜拳还要用写轮眼作弊的人没资格说这。”他抱怨，但还是撸起袖子开始洗刷。微凉的水令他打了个激灵。诶，他和泉奈已经…
他们已经成婚三个月了。
漫长的拉锯后，千手与宇智波勉强以平娶平嫁达成共识。她没有换姓，并且约定无论性别第二个孩子都姓宇智波。
“认清形势吧扉间，我是宇智波一族的泉奈，这是不会改变的。”她得意扬起下颌，露出漂亮的弧线，令他不禁亲吻。随你意吧，我的宇智波。他不去揭穿泉奈嘴硬——放弃男性身份，力压主战派意见，甚至和斑也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宇智波泉奈没有抱怨这些，她跨越重重困难来到他身边，同他一起向前。
三层大宅还依稀可闻原木的芬芳，这是柱间大哥送给他们的新婚贺礼。前院除了养锦鲤的池塘还散放鹰架，他的忍鹰不能在后院落脚，那里是泉奈忍猫们的地盘。她的猫和她简直一个德行，扉间暗暗诽谤。
偶尔泉奈会露出“樱”时期娇憨可人的一面，但更多时候她都是令他头痛的敌手。
“如果要划分任务等级，小队的形式明明更有利吧？”
“让千手和宇智波组队，哈？把后背留给曾经的仇敌，什么荒谬的方案啊。”
“已经联合，我们就是盟友。”他压下怒火，“再说除了千手和宇智波，很快联盟就会有新的忍族甚至平民加入，你能不能把狭隘的种族主义稍微放放？”
“不能。”泉奈露出得意洋洋的微笑，“您娶的就是一个【狭隘的宇智波种族主义者。】”
他噎得说不出话，但最后，在兄长和斑的敦促下，渐渐的还是有人愿意组建全新的队伍。
大人们的仇恨难以化解，他把目光投向孩子，忍校的构想他与泉奈说明。不过在找好场地后，开学第一天却没有一个宇智波孩子前来。“果然很难啊，让宇智波们把孩子放心交出。”半空的教室外，扉间很是失落。
“本来就是你热血上头，哪有这么容易的。”揶揄过后，是泉奈一户户拜访有孩子的宇智波，将家长们一个个说服。“有我在呢，所以拜托了。”从清晨到深夜，她一次次鞠躬。终于第二日清晨，她身后蜿蜒站着一条宇智波队伍。孩子们挤挤挨挨，一字长蛇躲在她身后。
“那是鬼吧，白发恶鬼，吃小孩的千手，妈妈说过。”大胆的孩子指着扉间头发颤颤巍巍说道。
泉奈笑着摸摸孩子发顶，“是恶鬼哦。”“诶！”他与孩子们一起震惊地看她。“但是一物降一物，哪怕是恶鬼也会有害怕的人。扉间君是副校长，但我是正校长，我就是斩鬼人，所以要是在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们都可以和我说，不用害怕的。”
孩子们煞白的脸渐渐恢复血色。目送他们走进教室，扉间黑脸问：“什么时候有的校长一职？”
“就刚刚，我定的。”泉奈收回微笑，“为了说服族人我可是赌上性命的，如果孩子们在学校里有什么闪失我负全责，所以扉间君，拜托了。”
而后副校长千手扉间担起一切琐事。啊，恼人的宇智波。他按按鼻翼，目光从一堆堆文件中挪向窗外。操场上，宇智波泉奈正教孩子们手里剑术。
“诀窍在抖腕哦。”她松开孩子的手，那一瞬间她也心电感应般抬头，目光交汇，她笑着对他比口型：
“劳逸结合，扉间君。”
他回神看向桌角，大杯菊花茶已晾地温凉。她抬手仰脖，大刺刺比划了一个【喝掉】的动作。很笨拙，也很可爱。
恼人的宇智波，他嘴角含笑，仰头把茶水一饮而尽，向她展示空掉的杯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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