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在神社站了很久。他想到斑，想到他所尝过的，失去心爱之人的锥心刺骨……逐渐冷却的刀锋，最终还是没有出鞘。
泉奈不敢苟同的连连摇头，仿佛想要否定眼前发生的一切，曾经的生死与共历历在目，甚至直到他掏出剑来之前，他们还是断金之交。“我想我永远都不能理解。”
“是和阿瞳姑娘有关吧？”
铃兰从不介意被误会，视作为扉间的阵营。既无过往，谈何负卿？可是，斑不一样。
她对斑最初的印象差到敬而远之。正是看到斑对他的手足情深，她才发掘到他凌厉锋芒下的重情与温柔。
“斑就是绞尽脑汁，将整个宇智波翻个地覆天翻也猜不到是你，他是那样相信你……还有你未出世的孩子，你就真的毫不在意他的成长吗？”
或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铃兰不知怎地，忽然想到了那个尚在孕育的生命。可惜她没能从辰彦口中问到一个答案。
泉奈悄然结下印，趁着佯攻的龙火之术扑向辰彦，他将铃兰推至路边。
“不要管这些了，你快点离开这！”普通的火遁术无法压制他太久，辰彦已剑走偏锋，谁也无法预测他发起狂来，是否还有泯灭未尽的良心。他只想让铃兰尽快离开这炼狱场。
余音未落，他们周围顿时弥漫起障眼的白雾，将她和泉奈彻底隔绝，完全蒙蔽了彼此的踪迹。
幻象中的滔天火焰调转了燃烧的方向，泉奈反被火焰包围。
“泉奈！”铃兰大喊一声，不知自己才是敌人的目标。辰彦伺机跃过从中阻挠他的泉奈，单刀直入来到她面前，蓦的放大了红黑相融的眼眸。
整片森林霎时不知所踪。铃兰发现自己被吊困在一处峭壁上。全靠一根孱弱树枝维系着她的生命，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摇摇欲坠，稍有挣扎都会立即断裂。而她悬空的脚下，就是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
飓风般来势汹汹的豪火灭却冲破迷雾，迫使辰彦从铃兰身边离开。
“你没事吧？”遮云蔽日的雾霭随着术的消失，渐渐烟消云散。泉奈赶过去，铃兰双眸空洞，像是暗淡的星辰，失去了晶莹的光煜。
确定她中了幻术，泉奈才暂时舒了口气。三勾玉写轮眼施下的精神干扰，不同于寻常幻术，辰彦又是幻术一型的佼佼者，不是一个印就能解开的。
“她中了我的幻术，一时半刻都不会醒来。”杀死泉奈只是第一步，之后还布置出与他说辞相符的现场。其他家族也会发现刚才接连的醒目讯号。剩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你的查克拉也差不多消耗殆尽了。”经过短暂的休整，他们的体能稍稍得到了一些缓解。他们都清楚彼此的上限。他抬手比出一个数字，“五分钟之内，做出一个了结吧！”
这是泉奈打过的，最艰难的一场仗，每一道伤都作用在心脉上，连着那里一起撕痛；也是他从未想过要对付的一个敌人。
他将铃兰轻放到一棵不碍事的树下，让她的身体倚靠在树干上。尽管精神上可能会受到些虚幻的折磨，好在性命无虞。
“五分钟，也是你查克拉的极限了吧！”这个特别的「敌人」，让他们一开始就倾注了大量的查克拉。
泉奈反客为主，相同的写轮眼中映出行云流水的对垒，谁都无法占据上峰超出三招。
小时候开始学习控制查克拉时，家中父辈都会告诉他们，杂念太多就会掉进下面湍急的漩涡中。不光鲁莽的泉奈一开始就失去了冷静，他们似乎都忘了初心。
泉奈趁着抢回优势的肘击，愤怒地双手从地上硬提起辰彦的衣领。浓重的腥甜从鼻腔到整个口腔，立刻蔓延扩散开来。“害死阿瞳的人是猿飞一族，你要报仇就去找他们，为什么要来伤害我哥！？”
“人死不能复生。”哽在喉间的血使他的声线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什么？”
“即使猿飞武还活着，杀死他也不过好像一把剑刺在棉花上，不会改变一砖一瓦，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我后来明白了，报仇原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有努力地去实现，她希望看到的样子，才是对她最大的告慰。所以，我必须得到力量……”
“那我们呢？二十余年，甚至比我们与父母相处的时间更久。无数次共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之义，我们究竟算什么？！”
“正因为是兄弟啊。”静如止水的红眸中映照着泉奈义愤填膺的眉目。
阿瞳去世的那一刻，他的心也一度粉碎过，可是瞳力没有任何改变。如果那种万念俱灰还不够，还有什么可能是比那更痛彻心扉的话，一定就是他最亲密的兄弟了。
他的拳路被辰彦看破，泉奈一拳落空打在土地上，四指模糊的血肉关节中，沾带着泥土砂石的颗粒。他却仿佛浑然不知疼。
“这不是我所认识的宇智波辰彦！你该醒来了！！”毫无章法的击打里，宣泄着无法言说的悲呛，他只想用拳，用脚，用最直击的方式打醒他。
“我的梦想从来就不是成为英雄，忍者本来也不是英雄，能够守护好族人已经很难了。”辰彦并没有被泉奈的愤怒同化，他们年纪虽差不太多，斑就是替弟弟挡了太多风雨，才导致他一直这么幼稚。“我们在同一天里知道了这个秘密，难道你就从来没想过要得到它吗？”
泉奈承认，力量是男人无法抗御的魔力，尤其是宇智波一族的男人。“但那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过巨大了。”
“鱼和熊掌从来都不可兼得，忍者就是不断面临艰难的抉择，不是吗？”
“即使如此，你也不能——！”月亮终于挣脱了阴霾的束缚，信念是人最强大的能源。他的高光时刻结束了。
未等他说完，辰彦翻身一跃，反抓住他的头，猛力撞在坚硬的石地上。“我绝不要懦弱的活在别人的权利之下，即使是朋友也不行！”
泉奈勉强以腕力阻挡，头部经受重创所带来的眩晕，让他离主权越来越远。尖锐的刀锋在月光下折射出的岑岑寒光，正垂直对着他炸裂的心跳。
辰彦掏出藏在衣内的最后一把苦无。这本来忍者暗杀所用，尽管他从来没想过会用在这里。
那么，就从突破自我开始吧。
写轮眼预先洞悉出刀锋的轨迹，泉奈踉跄一闪，偏离角度的苦无刺进了他的臂膀，惨叫声撕毁了这个夜晚的宁静。
“下一世再见了，泉奈。”喷溅出来的血迹洒在辰彦的衣角上，他利落的拔出苦无。“除非我们的朋友能在下一秒赶到。”
**
虽然深知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腕处的疼痛与酸涩，都是那样真实的侵蚀着铃兰的感官。
这片看似一望无际的晴空之下，仿佛只有她一个生命体，寂静到可怕。泉奈一定还在真实的世界中危在旦夕。
铃兰努力尝试着向崖边攀附，近乎麻木的手臂稍一用力，终于不负所愿，随着一声清脆，悬挂着她性命的树枝，彻底折断了。
她本能的闭上眼，在坠入深渊的失重感来临前的那一瞬，犹如一场中断的噩梦，戛然而止。
迷蒙的视野里，参天的绿色幻影重叠成熟悉的景致，还是北斗山后的那片密林。燃烧殆尽的火焰冉冉而舞，镀上杀气的武器散落在地上四处，而她自己正倚靠一颗大树坐着。
真是奇怪……她所中的幻术，这么轻易就结束了吗？
铃兰扶着树干站起来，她满腹疑惑。当时在熊之国的旅店，宇智波族人对她进行幻术拷问，给她留下的心灵伤疤，她现在都还记得。
要知道辰彦可是宇智波一族中，顶尖的幻术高手。就连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都能痛下杀手，不可能对她，一个他一直怀有敌意的人太过仁慈，至少不会是虎头蛇尾——？
突然打破思绪的凄厉，穿透了整片森林。
——是泉奈。残酷的切肤之痛几乎剥夺了他素日声线中的清澈，只剩下残忍。它猛地叫铃兰惊醒，告诉她，这夜还未过去。
当前不容她胡思乱想。她不知在她陷入幻术的这段时间中，外面发生了什么。
火核他们还没有来。铃兰三步并两步，循声找去。泉奈躺在地上，遍布血红已经分不清哪里才是伤口。
铁器的摩擦迸溅出细小的火花。靠着疼痛所换回的清醒，泉奈勉强抵住辰彦手里的苦无，岌岌可危的力量濒临在崩塌的边缘。只要他稍一手软，正对着他眼球上方的锋利尖端，便会毫不留情的刺入眼眶。
现在再去求援已经来不及了。况且，这不是一场，任谁都能阻止的战斗。
铃兰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情急之下，她捡起一把散落在地上的苦无，没有犹豫的冲了上去。
泉奈发现了迎面飞蛾扑火，冒险冲来的铃兰，按捺住大声阻止的冲动，仅是豁的放大了瞳孔。
辰彦从他剧烈的挣扎中，察觉到自己背后的异动。查克拉已不足以发动忍术，他毫不拖泥带水，利落地拔出把钉在泉奈膀上的手里剑，在铃兰靠近他之前，先一步转身击中了她。
她竟然从幻术中解脱了？辰彦简直不可思议。不——他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就算斑倾囊相授，她也不可能独立破解他施下的幻术。
写轮眼还未来及分辨她的经络流动。一声术消失的声音响起，他才意识到上了当，刀锋已经割开了他的皮肤。皮开肉绽的痛楚让辰彦微有动容。
一滴两滴……鲜红的血液接连不断的低落进脚下的沙土中。
泉奈一定早就发现了，他背后的威胁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查克拉团。若不是他刻意诱导，他绝不会轻易中计。
刀尖却没有刺中他的要害。她第一次知道，杀死一个人原来那么困难，那需要莫大的勇气与狠绝，就连她的手都在抖。
她从来没想过剥夺谁的生命，可是，若让他留有余力，泉奈就会失去生的希望。
铃兰欲要拔出刀锋，不等她再带来二次伤害，辰彦本能的回身过来，一脚踢开了迫近他生命的威胁。
“啊啊——！”腹部被重力击中的瞬间，铃兰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整个人飞出几丈远，直到肩背撞上了一棵树干，才摔滚到了土地上。
辰彦拔出肺叶的苦无，草草止住血。虽然她的举动犹如以卵击石般，自不量力，却为泉奈争取了一个瞬间。
目睹全过程的泉奈趁机翻身一跃，待辰彦重新转过来，旋风回转上踢正中他措手不及。
倾覆的视野中已经模糊不清，见到泉奈重获自由，铃兰总算得到一丝慰藉。可她却笑不出来。不过半分钟时间，冷汗几乎浸潮了她的衣襟。不知为何，撞到的明明是身后，她的腹部却像翻江倒海一样剧痛无比。
“你有没有事？”顾不得流血不止的伤口，泉奈赶过去查看铃兰的情况，她的脸色比月光还要白。
“回答我！铃兰！”
“……”铃兰想问羽贺和火核，是不是还没有来，腹部剧烈的绞痛正吞噬着她的理智，甚至剥夺了她言语的气力，使她就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只是死死抓着泉奈的衣角，寄语他快点逃。
血流到她的小腿，染红了月白色的重瓣铃兰。泉奈心急如焚的掏出纱布，想要为她的腿伤作止血处理。卷起她的裙摆时，竟摸到了一汪血泊。
伤患的位置原来比他以为的还要深吗？只见血沿着她莹白的**内侧流下来，一直源自于他看不见的**之处。
沾在他掌中的温热粘稠，很快化为冰凉，任由凛冽无情的夜风风干。泉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对着那干涸的血印错愕了片刻，猛地怒目望向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殷红的血眸中不再是单纯的愤怒。
辰彦也怔忪在几米之外。斑完全没有和他提过这件事，更何况她的体态那么窈窕纤瘦，根本看不出来，她腹中已怀有宇智波的血脉。
“你还是不肯放她回去吗？”泉奈试探过铃兰的鼻息，才将她轻轻放下。她的气息虽弱，但却还在求生。看来只是疼晕过去。
“现在去找医疗忍者，也许还能救得了她。”
泉奈说的不错，只要不失血过多，或许还能救活一个。孩子终归是无辜的。
如果就这样放她回去，她一定会先向族人告发他。瞳力未到手，他就先会背上一个谋害同族之罪。错过现在的机会，再想动手只会难上加难。他所下的一切决心，都会前功尽弃，未来全会化作泡影，永远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而现在，他已经走到了这里，距离那股力量只有一步之遥了。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念慈悲是佛，一念邪恶即是魔。辰彦最终选择了慈悲的对面。
“我说过游戏的规则了！今日你我只能有一人带着战利品，从这里回去！”
他对待一个无辜的人完全没有心慈手软。泉奈终于清醒的意识到，他已被利欲熏心，不再是他所认识的辰彦。若不彻底打败他，不止他自己，还有铃兰，他们都会葬身于此。
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超越了他可以原谅的底线。
殷红的眼中燃起了从未有过的斗志。辰彦却觉得十分熟悉，那是他在对待千手一族，对待伤害他的同胞的敌人时，才会表现出来的愤怒。
曾经没人料想过，他们有一天会站在彼此的对面。他们是从哪里开始分道扬镳，走上歧路的呢？
他话音刚落，泉奈便已展开一记飞踢，随之带起一波旋风。辰彦以小臂正面接住，他的伤势比他更加严重才对，他却惊讶的发现，泉奈的戾气忽然锋利起来，几次险些将他逼入下风。
激烈的战斗更会加剧血液的流失，泉奈不在乎。就算他明天就要成为死神的俘虏，今天也要打败他。
辰彦觉得他仿佛唤醒了一只野兽。唯一的苦无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他们同时钳住了彼此的要害。所僵持的每一秒钟，都有另一个生命在流逝。
额头上的血顺流进泉奈眼中，血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眼前混乱的画面是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铃兰。
毫无影踪的幻术致使让辰彦的反应慢了一帧，泉奈徒手掏进了他的胸腔。对战士来说，最难切断的从来都不是人命，而是羁绊。现在它已由自己亲手斩断到荡然无存。
辰彦喷出一大口鲜血，终于停止了疯狂。
那刺目的鲜红，以及身体内崩裂的血液宛如冲破了视网膜。泉奈只觉两只眼球有种亢奋的酸胀之感。
辰彦再也站立不住，倒在了地上。在敌人的眼中，见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瞳力。尽管不是斑，没想到他会败给泉奈。他愿赌服输。
“都说了，我是我们四人中最聪明的一个。”无法再维持三勾玉的黑眸失去了光泽，呈现出一团混沌的黑暗。辰彦看了一眼沉睡的铃兰，无力道。“……算了，还是不揭穿你的秘密了。真是的，我们宇智波一族为什么这么多傻瓜啊……”
泉奈抱起铃兰，经过他身边时，驻足了一秒。华美红瞳径自望着前方的路，泉奈没有去看他。他也从来都不会用眼角去俯视朋友。
“我们之间的债已经清了。你的孩子出世后，我会照顾他的。”
凭着对他的了解，泉奈猜想，身为战士的男人，他们最后一刻都无法割舍的除却力量，就是他的骨肉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天空没有下雨，却仿佛有水流进他的眼里。对于最该放不下的孩子，辰彦反倒觉得无话可说。如果是像他这样，一事无成的父亲，活着也没什么教会他。倒不如去殊死一搏。
他可以毫不后悔的说，从来没有背弃过他的忍道。要说唯一一点遗憾，就是不能等到他出世，亲眼见到他成长了。
忍者嘛，就应该披荆斩棘，多吃些苦头才可百炼成钢。他相信他的孩子，一定会比他这个父亲出色。
“一切都与小萤无关。她也是违背不了父辈的安排，无奈之下与我成婚的。我的事情，她什么都不知道。”
再见已是要等来生。泉奈还有许多话想说，可是他必须尽快送铃兰到医生那里。
“知错的话，就给我到那边好好去将功补过，到了哪里宇智波族人都不能输给千手。如果没有黄泉……那就来世再做宇智波一族的男人，一起驰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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