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密不透风的石室，应是刑讯拷问的场所，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
小小的银发少女，被冰凉的铁链悬吊在空中，遍体鳞伤。质地坚韧的鞭子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如疾风骤雨般抽去，在残破的身躯上继续叠加触目惊心的血痕。少女微垂着头，神色淡漠，仿佛鞭子不是落在她身上。
鞭打者身形颀长，体格精壮，披散着长长的黑发，面容颇为精致却十分呆板，一双黑黢黢的大眼毫无温度，空洞得似是没有尽头的死火山口。
这个男人，曾在鼬对少女施展的幻术里出现过。
明明是小姑娘的兄长，流着几乎相同的血液，却似乎是她最讨厌的人，是她口中“控制欲强到变态的混蛋”。
“你打伤了妈妈，妈妈特别高兴，又订了一堆漂亮的洋装，还说要去拍卖会为你带回塞加尔古国奈芙洛伊公主的宝石项链。”
“……”
“柯特已经离开医疗室了，被爸爸关进了牢房，他在你手里竟然撑不了两分钟，爸爸有点生气。但你对弟弟手下留情了吧，没关系，下次可以再狠一点。”
“……”
“这里是你家，你总是想逃跑，让爷爷很伤心。他对你最为关注，亲手制定训练菜单，有时还会亲自教导，家里其他孩子都没这个待遇。”
“……”
“其实，想要离开这里也很简单，接受你原本的身份，就可以出去做任务。”
“不……”
“家里生意太忙了，一起分担一下吧。爸爸最近在认真地筛选委托，想挑几个适合你做的，他说酬劳可以都归你。”
“不……”
“你要是不想单干，也可以跟着我，我会把酬劳分你……三分之一怎么样？唔，想要一半的话，也不是不能商量……”
“滚开……混蛋……”
“对哥哥不能这么没礼貌。”
男子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起伏，手中的鞭子却加重了力道，刻意向着少女的伤处甩去，瞬间飙起鲜亮的血花。
即使是曾用月读和体术狠狠虐过自家弟弟的鼬，看到这番景象也忍不住皱起了眉。他以荣耀和爱为代价，接受憎恨和污名，是为了让佐助活下去，铺设好未来的道路，使其成长为超越自己的强者。但小姑娘所在的家族……这一家子似乎都不太正常，尤其是她的长兄，强势又偏执，非常危险，难怪她会那么排斥。
“你比小奇更让我头疼啊。”
男子放下鞭子，走到少女身边，拨开她脸颊旁沾染着鲜血的银发，微微抬起了她的下巴。
“书上说妹妹是娇软乖巧的存在，爸爸妈妈都让我好好疼爱你，我也努力抽出很多时间、花费很多精力来培养兄妹感情，教你家族暗杀技，给你做拷问训练，严格称量毒药加入你的饭食甜点。这几天多了好几款新点心，也是我特意命令家里甜点师为了你去研发的……但你始终不肯接受我，一点也不乖巧。”
男子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罕见地现出一抹苦恼纠结，“我们这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能放下成见，回归家族呢？”
“哼，想抹杀就抹杀，想招揽就招揽，你们这帮家伙，怎么有脸说出‘爱’这样的字眼来？只考虑家族利益，有着病态的掌控欲……真正在意的人，是眼下在天空竞技城的那个家伙吧……绝不会是我。这里不是我家，我的家人只有祖母，她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少女用凶光四溢的眼神，死死瞪着他。
“你对家里有些误会……祖母和妈妈是真正出身流星街，可你是在枯枯戮山出生，本该在家里长大，由于祖母和爷爷吵了一架，她一气之下把你带走，你才在流星街待了几年。”男子用大拇指温柔拭去少女脸上的血，注视着她的眸子说道，“灰红的天空，**的土地，连绵无际的垃圾山，刺鼻难闻的毒空气，肮脏而贫瘠，丑陋而残忍，我并不厌弃那个地方，只是没想到，你会将那里视为家园。好吧，那便算作你的一个家，但你还有一个家，我们——也是你的家人。”
他将手指深入到少女细密的银发里，扣住她的后脑勺拉近距离，想要亲上她的额头。
但这份亲昵被怒容满面的少女暴力破坏。
她奋力侧头避开，曲起右膝狠狠朝着兄长的腹部顶去，左腿也紧跟而上，毫不客气地对准了他的脆弱部位踹了过去。
“啧，我应该有教导过你，不要做无谓的攻击。”
男子轻而易举破解了她的突袭，伸手攥住她的左腿，微一用力，腿骨断裂的声音在昏暗阴冷的拷问室内清晰地响了起来。
“惩罚本已结束，但你这么不乖，加罚关禁闭一天，明晚我再来放你出去。”
他捏了捏少女肉嘟嘟的脸颊，冷酷地转身离去。
伤痕累累的少女，眼里渐渐盈出泪光，却咬紧了牙，硬是不让泪珠滑落。
“自以为是，满嘴谎言……我绝对……绝对会离开……和你们作对到底……”
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蓝眸里恨意汹涌。
鼬沉默地看着，既没法去抚慰痛苦的小姑娘，也不能帮她处理伤口，微微叹了一口气后，彻底退出了她的记忆世界。
依附在那片龙鳞上的强大存在，应该不会伤害她吧……
“鼬前辈？”
少女的呼喊没有得到回应。
周遭俱是翻涌的赤色云雾，光怪陆离，如梦如幻。
她的念能力失了效，但即使无法运用凝和圆，她也能察觉到云雾中定是隐藏着什么，还是躯体较为庞大的那一种。
暗影离得近了些，在云雾波涛中疾速穿梭，隐隐流溢出迫人的威压，偶尔露出只鳞片爪，被目力极佳的少女捕捉到。
“龙？”少女意识到这可能不是记忆的一部分，而是附着于龙鳞上的力量显现在了她的面前，当即一股脑儿把她想知道的问题抛了出来，“为什么送我来另一个世界？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白蛇仙人说需要一个契机，那是指什么？”
云雾中传来一声嗤笑，随后飘出一个白色的小光点，悠然落到小姑娘的脑袋上，立即消失了踪影，与此同时，少女想起了那一日被卷入漩涡后的遭遇。
“一条龙？模样和那个家族糟老头养的龙不太一样……”
少女仔细审视着悬浮于虚空中的巨龙，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询问，“好奇怪啊，是魔兽，是幻兽，还是念兽呢……”
“不，我是神明。”巨龙身姿舒展，硕大的金色龙瞳居高临下睥睨着少女，“是你口中的破龙神，某些人类愚蠢的寄托，他们幻想出的虚无缥缈的玩意儿。”
少女愣了一下，觉得这龙有点意思，“你好像有些本事，具有和空间相关的特殊能力，还在这里封住了我的念……但仅凭这些，不足以证明神祇身份。”
巨龙金瞳流光闪过，语气似笑非笑：“证明？好啊……”
它向少女伸出一只尖爪，少女冷眉肃目，手腕一翻摸出一把锋利的班兹魔刀严阵以待，下一秒却惊讶地见到龙爪忽地停住，然后缓缓拢了起来。
一股剧痛从少女体内传来，似有无形的力量穿过了她的胸膛，紧紧攥住了她跳动的心脏，并在一点点加大力道。
“你的质疑没错，壁画是画得不对，把我画得胖了点儿，而且我挖取违誓之人心脏，隔空就能办到，并非像那画上一般还得触碰躯体……唉，三千多年前的人类，能为我建出一座像样的神庙已是不易，还很虔诚地给予供奉，有些小细节我就不计较了，至少神像是挺合我心意的，你看是不是有我真身的**分神韵……”巨龙自顾自说了一会儿，仿佛才留意到少女痛得冷汗直流根本说不出话来，慢悠悠松开了爪子，“现在相信我是神明了吗？”
“司掌战争和爱的龙神吗？为什么找上我……”
少女捂着左胸艰难喘息，有点后悔惹到了一条神经病龙，搞不好它真是神明，得称之为祂……
“我长久沉眠于此，因九头巨蛇和你们引发的动静而苏醒过来，觉得你这小姑娘颇合眼缘，想选你成为眷者，并将龙鳞赐给你。”巨龙的金瞳缓缓眯了起来，“但你居然丢弃信物，还出言不逊，让我有点生气呢……”
“你想怎样？”少女警惕地问。
“自然是要予以惩戒。”巨龙爪尖轻弹，一枚泛着红光的龙鳞如一道流星没入了少女的胸口，“我会将你送往另一个世界，就在那儿好好反省冒犯神灵的错误吧。你将被卷入战争的暗流，落入风暴的中心，陷入黏稠的黑暗，在阴谋和血腥中活下去……”
少女的脚下骤然亮起刺眼的白光，将她包裹其中，随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接收了这段记忆的少女脸色不太好看。
白蛇仙人说她是被真龙眷顾的孩子，可实际上她是得罪了真龙，被小心眼的祂狠狠欺负了。对于这种惹不起的家伙，她咬着嘴唇，决定能屈能伸，收起满身锐气，该妥协时妥协。
“咳，我那时是有些鲁莽无礼……现在知道错了。”少女低眉顺眼果断认错，压下内心想把巨龙暴打一顿的念头，作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您能原谅我，把我送回原来的世界吗？”
云雾散开些许，威严的龙首轻轻摇了摇，“不行……”
正当少女还想再说些什么时，一条华丽的龙尾轻轻一扫，将她甩飞出去。
“还没到时候……那个回归的契机，你终会知道的。”
看到了少女一小段过去的鼬不知该对她所在的家族做出怎样的评价，他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已经当得有点变态了，没想到还有更不正常的，难怪小姑娘对兄长这么厌恶，连她的父母也是一言难尽……换作是大叔的话，看到那么小只的小姑娘这个样子，大概会十分心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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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鼬的思量
鼬和小姑娘的关系，经过这次接触，会变得好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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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奇怪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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