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幸村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是故意用身体替我挡刀的么？”卡卡西看起来气得喘不过气，“为什么？”
“......”
“我不明白。明明有——有那么多更好的反击方式——你可以推开我，也可以用刀挡开那次攻击——但为什么，偏偏要选这种做法...？”
“......”
“为什么？”
“因为...”幸村咽了口唾沫，直觉警告他不要说出接下来的话，但卡卡西的眼神却又让他非说不可，他不禁避开那道视线，“大概是因为我想向你证明——我也可以为你付出...就像你可以为我付出那样...”
“哪怕付出的是生命？！”
“差不多吧...”
“...我...唉...”卡卡西突然捂住额头，狠狠闭上眼。如果手里有块砖的话，他很可能直接往脑袋上敲，但他手上没有，所以他只是用拳头锤了锤自己的额角，“不要这么做了...拜托，不要再这么做了...我不可能再承受一次...不——你还是干脆不要在外面乱跑了...和我一起行动吧...我的身边也很需要你...”
“嗯？不对吧——”幸村不免提高音量，他瞪着眼睛，“这不就又回到话题的开头了吗！你出于古怪的保护欲要求我去陪你开会——但一来我不擅长也不喜欢做那些事情，二来你根本没有权力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们是平等的关系...还记得吗？”
“...记得...”卡卡西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那么，我以平等的身份请求你...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
“我拒绝！”
“不要拒绝...答应我吧...或者，需要我以更低的姿态请求你么？”
“好了！”幸村一摆双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现在你又开始从情感上绑架我了！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卡卡西眼瞳颤抖，欲言又止。
“或者这么说吧——”幸村开口，“如果我一看到你遇到危险，就会忍不住挺身而出，直到把自己的小命丢了！那么，按照这个逻辑，我反而应该离你远远的，才能保证安全，对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
“别管我怎么说——现在说的是你！你在试图以保护的名义控制我——没意识到吗？还扯出十几年前的陈年旧事来混淆视听！难道这十几年的相处都没能让你看清我有多不喜欢依赖别人吗？”
幸村抬起手推了一把卡卡西，他的动作很轻，但卡卡西无疑被这一下激怒了。
他一把攥住幸村的胳膊，微微偏过脑袋，瞪着他一动不动。
“幸村，我只问一个问题...”
“问。”
“你想死吗？”
“你在威胁我吗？”
“不，我在认真问...你有想过——故意死在我的面，然后突然撒手离开——好让我也记你一辈子吗？你有过这样的念头吗！”
“这是什么愚蠢的念头！”
“那你有这么想过吗！”
“......”
幸村扭过头，看向一边。突然一枚石子被风吹过，从瓦砾堆上跌落，哒哒哒地滚入深不见底的地缝下。
“...说话啊...”卡卡西说。
“当然没有过。”
“...能向我保证么...？”
石子在砖与泥的缝隙中碰撞，传来的声音愈发沉闷而细微。
幸村听着这声音化作剐蹭般摩擦声，他莫名迟疑了一瞬间——
“好吧，其实，可能有过...”
“......！”卡卡西看起来快碎掉了，“你还真这么想过...你实在是...太了解我了...完全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我最难受...”
“但是——我又不是故意的！”幸村大声反驳道，“我也不想让你难受...我只是——”
“......”卡卡西双眼无神地看着他，这副模样让幸村突然失去了力气。
幸村张了张嘴。
“...算了。”
“怎么了...”
“你开始讨厌我了。”
“没有。”
“我看得懂你的眼神。你在对我的行为失望并且对我本人感到厌烦。”
“没有。”卡卡西百思不得其解地抓了把头发，“不...如果我的表情不合适了——如果我的情绪影响到我们沟通了，那我向你道歉...但你也不要情绪上头...我们不是在正常沟通么？”
“已经没有沟通的必要了。”
“嗯？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再沟通下去，你就要更讨厌我了。”
“...我...”卡卡西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放下，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揉了揉眉心，“我没有讨厌你...”
“在我拿你最在乎的东西威胁你，拿你最恐惧的事情控制你，并且承认我这么做都是故意的之后——你对我人还不错的滤镜还没破吗？”
“...这个...”卡卡西皱着眉头看他，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我仿佛从未了解过你的这一面...但这不就是沟通的意义么？”
“...哼...”幸村撇开眼，“这种了解就像衣服的一个线头，如果你没看见，事情倒还能一切如常；但你一旦注意到，就总是心痒难耐地想去拉它。但你以为拉它就能把线头扯掉吗？不，你只会拉出更多的线头，甚至毁了这件衣服——然后...算了，我不想说了...”
“...唉...”卡卡西抬头看看天，一脸疲惫，无力地耷拉下肩膀，突然也一屁股坐在石板上，和幸村隔了一个身位，他抓狂揉了揉耳边的头发，重重叹着气，“又是这样...又是这些云里雾里的比喻句...又是这种回避沟通的态度...你能不能积极一些...我也是会感到厌倦的啊...”
“终于肯承认烦我了，嗯？”
“...我实在没有力气再解释了...拜托，幸村...”卡卡西手捂着脸，低低垂着头，“向我道歉吧...就这一次，向我保证...你不会再拿这种事情折磨我了...你明知道这是我最痛苦的阴影啊...”
“原来我死掉会这么让你痛苦吗？”
“拜托...”
“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该怎么办？”
“别做这种假设...”
“不，我要做。因为你是不是也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对于我来说，难道我生命的意义就只是为了保证你的存在吗？我是为你而活的吗？我都没有选择的自由吗？”
“......”
“卡卡西，我已经可以接受你不在的世界了。为什么反过来，你却无法接受我消失的世界呢？”
“......”卡卡西像被针扎了一样抖了一下，他的眼底是深深的震惊，“这话太过分了...你的同理心呢？”
“不——是你的同理心呢？分明这么多年了，你都把我当作工具——用来让你自己撑下去的借口——我为此说过一句不满吗？”幸村越说越气，“我早都发现了——你就是想要一个可以保护的对象来弥补你心底的愧疚，可见你从来没从你那两个同伴死掉的事情里走出来过！”
“......”卡卡西怔住了，他看着幸村，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过了良久才重新开口，“我们说好...不再提这件事的！”
“但我现在非要提——”幸村大声说，“因为我又做错了什么——就凭当年朝你伸出过援手就活该一辈子和你绑定嘛？我是希望你好起来，向前看——而不是找一个新的工具人继续在原地兜圈子！”
“我从没...从没当你是工具啊！”
“那为什么要我去当你开会的挂件啊！我究竟哪里比你弱了？”
“我只是——”卡卡西深吸一口气，“我只是不想让你死！”
“我当然也不想死！但从阿斯玛的事情上你还看不懂吗——谁都有可能突然死掉！为什么偏偏你接受不了呢！为什么你要把你对别人的愧疚强加在我身上呢？为什么要用我来满足你的保护欲呢？还口口声声说是不想让我死——归根结底，我死没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你——”卡卡西手肘撑住膝盖，将面孔藏在手掌之后，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痛苦地呼吸了几下，“幸村...我不明白...你是故意的么...故意表现得这么惹人讨厌？”
“很好。”幸村点点头，“现在你更讨厌我了，这就是我们沟通的结果。那么还要继续吗？”
“......”
“不想继续吗？好，那就到此为止。”
“......”
幸村从石板上站起，俯视向卡卡西。卡卡西双手捂着脸，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那微微颤抖的肩，在身后凌乱的瓦砾上投下参差的影。
所以幸村不愿再看，他仰起头，眯着眼睛去瞅太阳的方向。
阳光是金色的、温暖的。可他却只觉得眼前是灰蒙蒙又阴冷的一片，仿佛悬在天上的不是太阳，而是冰窟。
冰窟下的废墟一眼看不到尽头。幸村想，搭起一座建筑可费劲了...可摧毁起来怎么就这么容易呢？
就像做好事很难，但行恶可太容易了...
幸村闭上眼睛，思考片刻，决定从脚底捡起一块小臂直径的石板。
这块石板形状合适，重量也合适。
他放在手中掂量掂量，然后下一秒——便直直往脑袋上砸。
砰——
“！”卡卡西放下手，抬起头，震惊地看他，那疲惫的眼神下，幸村隐约看到发红的眼角，卡卡西用颤抖的语气说，“难以置信...你这是又在做什么...”
幸村没回答。他感受到两股热流正从额头上缓缓流下，一路淌到下颌，最终滴在地上，留下鲜红色的泥点。
疼痛让他恍惚，眩晕的大脑此刻却令他清醒。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卡卡西，随手撇下那块沾了血的石板。
他喃喃自语般轻声说道：“没什么，只是想验证一下我没在做梦。”
“......”
“以及，对不起，我真是个烂人。所以你不要管我了，就像我也不打算管明明是被我伤透了心的你。”
“......”
卡卡西又低下头，始终一言不发。
幸村驻留在原地，直到完全看不清卡卡西的脸为止。他转身就走。
为了这碟醋包的饺子，终于快到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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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沟通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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