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有一些,吃了药之后好很多,慢慢来就好。”

阿帕基看桌子上的白色栀子花:“花开的很好。”

“嗯,金色月季,老板说是新鲜的花。”

两个人对着一束月季沉默了。

兰把橙汁放在他们面前,三杯果汁,兰握住第三个杯子:“特莉休,我是端来三杯橙汁,对吧?”

“嗯,只有三杯,橙汁。”

兰把三杯橙汁放在桌子上,阿帕基发现她在坐下的时候没有坐在离特莉休最远的位置,而是盯着两张沙发椅,然后拿了垫子坐在地上。

她的眼睛偶尔会停在空中。

阿帕基开口:“事实上,是乔鲁诺,我们最近闲下来了,乔鲁诺说想请你吃个饭,表示感谢。”

兰不明白:“我什么也没做,我才是应该感谢你们,你们救了我,不然我就死了,我才应该感谢你们。后续很多事情也都有劳你们了,谢谢。”

阿帕基几乎说不出话。

兰歪头咳嗽几声:“昨天淋雨了,有点感冒。”

她从手提袋里拿出感冒药,喝下去。

特莉休努力微笑:“算是庆祝之类的,毕竟前一阵子太忙了,而且兰你也算我们的同伴,一起参与再合适不过。”

兰歪头:“我的脑子,最近不是很好使,特莉休,我能思考几分钟吗?”

疾病和药物让她的思维变得很慢,她盯着杯子,一动不动,好几分钟,她慢吞吞说:“我不能看见酒,也不能靠近男人,我会应激,意大利语也不好,所以如果我去的话聚会上不能有酒,他们也不能太靠近我,还要一个翻译。”

她掰手指。

“可以吗?如果大家都要迁就我的话,会很难受的吧?所以我还是不去比较好。”

“没事啦!这点小要求!”

“……嗯。”兰眨眼,“特莉休,只有你和阿帕基先生来了,对吧?”

“我和阿帕基真的坐在你面前。”

兰点头,门铃响了,兰盯着水杯,响过好几声,外面的男生说是来送书的,兰看着杯子上的水珠,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布袋,袋子上有马克笔写的地址,她从里面拿出一卷钱,抽出一张,小心从门缝那里塞出去。

只塞了一半。

钱被抽走了。

“放在门口就好。”兰说。

“谢谢惠顾!”

兰吐了口气,一个一个卸门链子,打开之后愣住了,她回头:“特莉休,这堆书,是有这么宽,和我一样高吗?”

特莉休也很惊讶,说是,你买了好多。

兰:“……”

兰沉默很久,双手合十:“能拜托你们帮我搬书吗?”

有书房的,但是没什么书,阿帕基和特莉休帮忙把书放进书房就离开了,让兰等消息。

兰和他们告别,回到书房,对乱飞的书视若无睹,找出教材,笔记本和笔,开始看书。幻觉Q在另一边,很满意,里苏特坐在另一边,看着她。

兰看着数学题,想了很久,真的很久,才想出答案。

她一头栽在桌子上,脸上都是麻木。

“有些伤害是不可逆的,”幻觉Q说,“你不可能回到以前那么聪慧的状态了。”

兰说:“我本来也不聪明。我不够聪明,我也不是某方面的天才,我只想过一般的生活,从小就是,普通,只要普通就够了。”

“只要像普通人一样活着就好了。”她说,“我想治病,治好了就去上学,我不聪明,但也不笨,大概能上一所二流的大学,毕业之后找一份工作,可能喜欢可能不喜欢,偶尔吃吃自己喜欢的食物,假期出去玩或者睡大觉,正常地抱怨或者高兴……”

她看着被钉死的窗户,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现在除了恐惧,对什么刺激都是麻木的。舌头吃不出咸甜,感觉不到痛,对冷热也很迟钝……我生病了啊,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好了,我的一辈子被毁掉了啊,我总想着活下去,活下去,但是这么活着真的好吗?我能够治愈自己吗?”

幻觉Q看着她:“你一辈子都和普通无缘了。”

兰说:“人渣。”

她继续做题。

傍晚的时候出门,买水果,买一些必需品,后知后觉被提醒生理期的时候她还挺高兴的,“没怀孕太好了。”她感慨着。

里苏特看她。

幻觉Q问她多大了,兰借着超市卫生间换了卫生巾,数着时间,“17,18,17岁,生日在11月,所以还没到18岁。”她说。

幻觉Q看里苏特:“垃圾啊你。”

兰洗手:“你们都是垃圾。”

幻觉Q看她。

兰还没发觉自己说了什么,她也不在乎那些,拎着袋子回去的时候被打劫了,她很配合,把钱包什么的都掏出来。

“很配合啊。”

“我有心脏病,”兰说,这不是假话,医生说她心脏有衰竭,她慢吞吞用意大利语解释“我还不想死。”

两个小混混听见她这么说,也收了威胁用的小刀,拿了钱,证件什么的倒是还给她了,兰问:“你们是真实的吗?”

“哈?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们当然是真实的!”

兰点点头,抱着自己在超市买的东西继续走,两个小混混见她这个样子,也没怎么样,抢劫不是要杀人,闹出人命总是不好的,他们说真是大赚一笔,兰慢慢走。

“走吧!去换点药!”“真是的,最近白粉涨价也太快了!”

兰停住,大部分她听不懂,但是毒品什么的特莉休和布加拉提经常说,他们几乎每天都打电话确认她还正常活着。

兰磕磕巴巴用手机翻译他们是不是要去买毒品。

“怎么?你也想要?”

兰摇头,低垂着头说有点害怕,然后在他们的嘲笑声里离开,打开手机,给布加拉提打电话,开口先确认真假,然后说这附近有人好像在卖毒品。

“你没事吧?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兰看绿色的天空,蓝色的墙壁,愣住了。

“布加拉提先生……”她很不好意思,“我好像迷路了。”

来的是乔鲁诺·乔巴纳,兰看他,不是很确定地喊了一声米斯达先生,乔鲁诺·乔巴纳简直哭笑不得:“是我,乔鲁诺,兰,我是真实的。”

“……乔巴纳先生。”兰站在三步远的距离。

乔鲁诺·乔巴纳叹了口气:“兰你喊我乔鲁诺就好,布加拉提去处理一些事情了,”他捡起东西,“我送你回去。”

“给您添麻烦了。”

“不,你给的消息很重要,谢谢。”

兰不动声色又远了一步,乔鲁诺·乔巴纳没什么大反应,调查了她的事情,她讨厌男人并不是什么奇怪的反应。

她不够冷漠,是个好人,即使经历了那样的地狱也在努力爬上来。

“兰小姐,都能出来购物了,恭喜,病情在逐渐好转。”

“嗯,我感觉最近好多了。”

好多了就不会自己跟自己说话了。乔鲁诺微笑:“真是好消息。”

“嗯,嗯。谢谢你们,为我找医生,还帮我安排房子,谢谢。”

“……”乔鲁诺还是笑,“我们是朋友嘛,不要那么拘谨。我才应该说谢谢,兰小姐你是个普通人,和我们这种□□做朋友,还帮助我们,这可是很大的信任,我很荣幸。”

“乔巴纳先生是个好人,想做□□是有自己的原因吧,”兰说,很认真,“那是很重要的原因。”

乔鲁诺注视她,看到少女脸上的悲悯,她说:“乔巴纳先生,很努力地去完成梦想了,辛苦了。”

她在怜悯他,怜悯他的悲惨,怜悯他的辛苦,她为命运加诸在他身上的考验而悲伤,她祝贺他的荣耀,怜悯荣耀之后的伤口。

被那些苦难消磨了,所剩无几的人性之下,被挖空的心灵留下深深的、不可补救的深坑里,是几乎包容一切不公的怜悯。

关于里苏特和她的调查很简单,里苏特在一年前杀死她的父亲,她就在现场,里苏特把她带走了,出于什么缘故他不清楚,他没有日记,衣柜里有她的衣服,是纯白的,他们欺骗她得到了很多钱财。

他们都以为是利用,但是有一张照片,她的照片,是一个生手拍的,穿着白裙子的少女赤足站着,双眸半垂,手臂自然,像是放下,也像是抬起,她的表情是空白的,温顺的,算不上美丽,也算不上什么出彩,很普通的一张照片。让乔鲁诺·乔巴纳把那张照片放在抽屉里的时里苏特在照片背面的字迹,他在背面写下自己有罪,希望获得神明的原谅。

现在想想,那张照片的视角,不是俯视,也不是平时,是仰视,是跪在神像前告罪的信徒仰起头的角度。

里苏特称呼她为神明,里苏特说他毁了神。

她的能力确实很像神明,肯定一切,否定一切,但是除了能力呢?

伤痕累累的她在怜悯一个帝王,一个恶徒。

“兰小姐,”乔鲁诺·乔巴纳看前方,“谈一下里苏特,你会反感吗?”

兰看他,安静了二十几秒,问:“乔巴纳先生,你是真实的吗?”

她真可怜,被伤害的神。

“我是真实的,因为有一些事情,是关于里苏特的,他的钱财什么的,我想全部给你,但是我不太确定你会不会反感或者抗拒,我不想冒犯你。”

兰想了想,视线瞥向跟在后面的里苏特,好一会儿,说:“捐掉吧,我不是很想要。我爸爸的遗产能帮我打官司争取吗?虽然不知道大概数目,但是应该不少……”

“这个是没问题的,后续会安排律师跟你谈。兰小姐没有很抗拒和我谈这些,是能接受了,病情在变好,真好。”

“嗯。”

“兰小姐,你恨里苏特吗?”

“恨。”没有丝毫犹豫。

“嗯,想想也是,怎么也不可能原谅那种人渣,兰小姐,会可怜他吗?”

兰呆呆得,她的脑子还是很迟钝,可怜吗?可怜算什么?可怜和恨一样吗?

兰说:“我觉得他很可怜……会不会很可笑,我恨他,他对我做的事情,犯的罪孽,应当落到地狱之底,我永远搜不会原谅他。可我又可怜他,这个世界对他不够好,他真可怜啊,我希望他能解脱。连我爸爸那种死不足惜的垃圾,我都希望有人能把他打包扔进可回收管理站,希望他下辈子能好好赎罪,做一个好东西。”

她很善良,希望自己的不公得到伸张,也希望那些罪人能好好赎罪获得解脱。

她只是个正常意义的好人,一个疯了的正常意义的好人。

“乔巴纳先生,你是真实的吗?”

“兰小姐,”少年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我是真实的。”

兰指着路口:“那里蹲着一个喊饿的小孩子,她是真实的吗?”

乔鲁诺·乔巴纳说:“那里没有蹲着的小孩子。”

兰收回手,走过的时候还是稍微侧身避免踢到幻觉。

里苏特怔怔看着她的背影。

她恨他,恨一个伤害她的人,永远也无法原谅他。她怜悯他,如同怜悯一条无家可归的恶犬。

“你读过歌德史密斯的《挽歌》吗?”幻觉Q没有笑,也没有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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