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得好可怕。
我变得好丑陋。
清醒一下吧星野未来。我忍不住捂住脸，一遍遍警告自己，你不是他的保护神，你只是一个表白失败的loser啊。
可我……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的喜欢，让我没有丝毫尊严和体面可言了。
*【明恋日记·Date.1986.08.07】*
今天我还是没去上学。
但爸爸妈妈也没有说什么，他们甚至没有问我要休息还是要上学，爸爸只是看了一眼我还没消去的黑眼圈，就和妈妈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在早餐时间打电话给班主任，帮我又请了一天的假。
“嗯……嗯……未来还有点烧，我们怕她回学校传染其他学生，所以老师……嗯，嗯，好的，明天看看她的温度，给老师添麻烦了。好的好的，老师再见。”
爸爸挂了电话，对我说。
“吃好了的话，我们来说说话？”
说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说。
我把自己窝成一个团，恨不得把头塞进碗里，身体力行地宣告自己的拒绝。
对此爸爸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而是温和地说。
“其实前天晚上我就想和未来你聊聊了。但是那天晚上未来和妈妈都有点激动吧？爸爸我就想着，缓缓，再缓缓，让我们未来调整一下……这两天一定很难过吧？”
我用沉默回应爸爸。
“你从小就是个有想法的孩子。”爸爸也不恼我的拒绝，继续慢慢说着，“好奇，专注，努力，诚实，走路都不稳当的年纪就要一个人睡，其他小孩子手拉手去公园玩时你拉着我的手说想去航天展览馆。我们曾经担心你会因为这份孤独的爱好忽略掉周遭的世界，但你转头又牵着给你卷了一头羊毛卷的美和子回了家。那天晚上妈妈还抹着眼泪对我说，我们的女儿比我们都更聪明，更懂得如何在这个社会生存。
“事实上你比我们想得还厉害，幼稚园你不和其他孩子玩都能成为孩子王，国小带着美和子保护班里其他女生不被男孩子欺负，国中也是、你的班主任和指导教师从来对你都是赞不绝口，说你学习又好工作又好，有自己的想法，还很受班里同学尊敬。
“你一直以来都做的很好，把自己和自己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
爸爸是个温暾寡言，善于聆听和做事，不太发表自己看法的男人。
他从来没说过这么长的话。
也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话。
我慢慢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爸爸一张一合的嘴巴。
“但是未来，你长大了。”
爸爸用他一如既往宽容又洞察的眼睛注视我。
“长大是一件很奇妙的事。随着时间的变化，你会逐渐发现自己变得不那么好懂了，周围也变得不那么好懂了，但这份不好懂并不是变得更厉害，而是变得更复杂，更难以推理，更矛盾，更乱七八糟。
“除了阅历和能力随时间的必然增长，你很难定论长大之后的自己是否真的比年轻的自己更厉害，或许是变得更乱七八糟也说不定呢？至少作为大人的爸爸，并不觉得除了时间的馈赠，自己有比小时候更优秀多少。”
我想说爸爸很厉害，却说不出话。
喉咙口就像被塞了一团吸了水的棉花，沉沉胀胀的，光是呼吸就费掉了所有力气。
“……但这明显不合逻辑吧？”爸爸对我笑了笑，“明明度过了那么长时间，结果除掉时间公平送给每个人的阅历和能力，独特的品质却有可能渐渐消失，谁也说不准自己会不会变得更好。哪怕是最优秀的人、这些品质也可能完全消失掉也说不定。
“长大的过程，不是简单的叠加，也不是能量的熵减，而是会伴随着这样那样超出规矩、乱七八糟的事。
“这些事是胡搅蛮缠的，不讲道理的，以及聪明才智无法解决的，你用常理逻辑想出的结果往往和事实偏了十万八千里。固然在将来能想出一套合乎逻辑的说法概括推理这个过程，但这对现在正在经历成长的你来说毫无用处。
“长大就是这么一件不讲道理的事。
“而这，对我们习惯凡事讲究逻辑和规则的未来而言，说不定恰好是超级大麻烦。”
我没听懂，又好像听懂了，但又好像没完全懂。
也许我露出的表情透露出了强烈的费解，爸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我在被子里滚得毫无形象可言的蓬乱的头。
“是我们的错，我们理所当然觉得未来能处理好自己的事，忽略了你的长大，也忽略了随着你长大、开始出现的一些你难以解决的，不讲道理的事情。
“一些没办法用简单的道理，用黑和白，努力和不努力，善良和不善良去概括和理解的事情。
“就好比感情。亲情、友情、爱情，都会随着长大逐渐丰满，在经过一段时间看似规律的变化之后，就会变得混沌起来，不能用理智和逻辑解释。
“长大就是一个人逐渐变得复杂又矛盾、逐渐变得不那么正义，不那么美好，不那么有道理的过程。不合理是大人世界里的常态，而未来，你现在正在长大。
“你那美丽规律、一切都在掌控中的世界，需要一点点脱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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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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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恋日记·Date.1986.08.09】*
又请了两天假。
这两天我去翻看了一堆曾经不屑一顾的爱情名著流行小说，然后不得不承认，爸爸说的对。
我承认。
这场漫长的追逐已经不再只有美好了。
我的喜欢不再纯粹快乐了。
说到底，推动我在被拒绝之后仍然锲而不舍追寻他的，已经不再是我纯粹的喜欢和爱慕，而是习惯和执念了。就像那些疲惫着追逐自己心爱的人的主人公，习惯了去喜欢他，执念着去喜欢他。我满口都是我喜欢他，我越来越喜欢他，但我现在根本无法为自己辩驳，我自己都分不清是我喜欢他，还是我必须喜欢他。
我就像无法证明自己爱情的奥赛罗，我已面目全非，我已抛弃尊严，我已身心俱疲，我已茫然无措。
……我真的，还喜欢他吗？
说到底，我为什么会喜欢他？
就好像在跑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起跑的时候带着激动和兴奋，带着对终点的好奇与向往，但在无休止的奔跑中消耗了所有热情与活力，感到疲惫，感到颓丧，感到恐惧，感到迷茫——已经无法只专注于奔跑的快乐，甚至忘了奔跑的原因，拼命向前的驱动力只剩下执念和抬腿反射。
我曾经打算跨越时间，执拗地、坦然地接受等待，满怀欢喜和爱慕，与他一起向光奔跑，等待他回头看我——或者离开我奔向他的终点……
可这是多么难熬啊。
多么难熬，我光是看着他，看着他对除我以外的人笑容以待，内心的不安和烦躁就不住翻腾，克制不住上前质问他的冲动。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已经脱轨。
我已经压垮。
我不能压垮他。
我不能压垮我的爱情。
我要……趁着我还能看到他就忍不住微笑的时候，为我的故事画上好的延长符。
或者不那么好的句号。
未来内心：只有我能和花京院同学贴贴！
妈妈内心：嫉妒就嫉妒有啥大不了的哇，恋爱中嫉妒别人不是很正常吗？
爸爸内心：呜呜呜呜我孩子连嫉妒都不懂还处处为别人着想怎么这么善良这么可爱！
爹妈焦灼心疼但没办法表露的心.jpg
*美和子羊毛卷：幼稚园玩过家家，美和子拉着指导其他孩子拼火箭的未来烫羊毛卷（其实烫焦了最后全推掉了，不过美和子也因此掌握了给自己烫卷的热度和时间，可喜可贺Omedetou！）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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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明恋日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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