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东方朋子是丝毫没有结婚的想法的。她坚信,即使只有她和父亲东方良平两个人,也完全可以为儿子的成长保驾护航。但偏偏在仗助进入了上学的年龄这个节点,而父亲被调往了更加忙碌的警区。从未想象过的现实状况席卷而来,生活一下子令他们都手忙脚乱了起来。
“你想等那个人,老爸倒是没有意见。”东方良平字里行间的包容中饱含无奈,“只是,谁又能确定那是哪一天?作为仗助的外公,还是希望我们仗助得到更多的爱。毕竟,我也有老的一天。”
倒不完全是为了等待乔瑟夫,她打从内心觉得结婚本来就是人生中可有可无的事情,如果没有遇到爱到想要共度的人,又为什么要为了婚姻的头衔勉强去过本不属于自己、不喜欢的生活?只是,在有了仗助后,让仗助好好地成长也成了她生活的目标之一。不得不说,父亲这样的话才是真正瓦解朋子意志的地方。虽说到最后也不算太情愿,她仍然前往了父亲为她安排的约会,并暗自决定,若对方对于仗助的存在面露任何一丝难意、表现出一丝介意,她便不再继续考虑。
然而,让东方朋子意外的是,那个叫吉良吉影的男人既没有面露难意,也并非欣然答允,只是表现出和吃饭喝水一般再平常不过的态度,仿佛真的已经将她与仗助已经纳入到了平静生活中的一部分,这种寻常的姿态反倒令她一下子放松下来。那一刻朋子才意识到,始终在意这件事情的人是她自己。
对东方朋子而言,吉良吉影毫无疑问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她对这个看起来平凡的男人并未有什么过多的看法,稳重体面、谦逊有礼、性格温和,无论哪一点单拎出来都是加分项,在他面前,朋子性情中的毛躁都收敛了不少,但那种平淡到无法产生波动的感受,从来都不是朋子的追求。什么都好,但比起乔瑟夫,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见面后交往的一个月以来,吉良吉影几乎没有主动提出过要约会,然而若是安排了约会,即使要加班,他也会在繁杂的工作结束后毫无怨言地乘坐新干线赶来。约会中不会让朋子操心行程、体贴地察觉自己的需求、甚至是支付约会全部的费用,他的表现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只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淡淡的,完美地让人感觉不到温度。朋子隐隐约约地猜测,对方也不过是选择了对彼此的生活互惠互利的一个答案。恐怕即使有了一个不错的开端,再这样不咸不淡地继续下去,也难以让朋子下定决心走进婚姻的殿堂,她无法做出违背内心意愿的事情。
然而,朋子在某天准备出发赶往一个重要的工作会议前,赫然看见桌上还放着被仗助遗忘的便当时,这次她想到的人不再是因为工作忙碌自顾不暇的爸爸良平,而是吉良吉影。
繁琐的生活再次提醒她,即使是这样不咸不淡的生活也要继续下去的意义。
“抱歉,可以拜托你给仗助送一下便当吗?”
电话接通后,朋子完全不担心对方拒绝地说道。
吉良吉影到达葡萄丘小学时,刚好听到学校中午的下课铃。
他对孩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欢,也不会无缘无故觉得有什么讨厌之处,只是如果要和那个叫做东方朋子的女人达成法律意义上的婚姻关系的话,她的孩子也将因为这层法律意义的关系与他捆绑在一起。相较之下,即使现在请假两个小时会失去这个月的全勤奖,倒也显得只是小事一桩了。
在和校门口的保安出示了身份并且进行说明后,吉良吉影走进了校园里。朋子小姐在电话中嘱咐过他已经和仗助会在操场边的长椅上等他,他也远远地看见了长椅上坐着的和朋子小姐发色完全相同的那个孩子。
“你就是仗助吗?”吉良吉影再三踌躇,还是称对方JOSUKE。
提着公文包的身影几乎盖住了映向长椅的光,仗助随之抬头。那孩子眼中的英气活力和朋子小姐一模一样。
“你的妈妈今天有要紧的事情。”吉良吉影将便当举到仗助面前,“所以由我来送便当给你。”
“你就是和妈妈约会的吉良叔叔?”
在吉良吉影微微愣住的时刻,仗助从他手中接过了便当。
“抱歉,没有及时跟你介绍。”他在仗助的身侧坐下。“我的名字是吉良吉影,目前是龟友百货公司的职员。”
面对小孩子,他对于介绍自己的**更自然一些,但考虑到以对方的年龄或许还无法理解那么多,他便没有继续往下说。
“是那个很大的乌龟图案的商店?”
吉良吉影在脑海中咀嚼了一下他的描述,反应过来后说道:“正是。”
“乌龟……超可怕的啦。”仗助露出率性的神情,“但是,在那里工作可以买到万代的模型吗?”
虽然对玩具柜台并不太熟悉,但公司内部每日更新的销售额报表也让吉良吉影清楚地知道,这是现在最受孩子欢迎的玩具品牌。
“当然。”吉良吉影语气平静地说道,“如果你想要的话,下次我送给你。”
尽管吉良吉影说这样的话似乎并没有经过细究,神色也颇近于客套,但作为小孩子的仗助并未察觉,听到这样的话后更加兴奋雀跃起来,就连吃便当的时候也一刻不停地向吉良吉影科普介绍着那些模型的设定和来历。
尽管对模型或是动漫的领域几乎为0的认知和小孩子独有的细碎措辞让吉良吉影一句也没听明白,但对方一脸激动地说起故事的**时,还是令吉良吉影短暂地为故事中的人物紧张了一下。竟然只是因为这样的话题,便一下子拉近了关系。仗助甚至活跃到让吉良吉影无法跟上他的节奏。好在,对方只是孩子而已,并不会让人感到有压力。
他看起来对自己妈妈有交往对象一事并没有什么看法,难道是因为年纪太小吗?唯一能让他有所参照的,只有自己的幼年。怎么看,仗助都比自己幼年时更像个孩子。是东方朋子作为母亲的原因吗?抑或是有其他的原因?可惜,吉良吉影仍然对仗助的生父一事毫不了解。
口中的故事结束了,仗助的神色挪移到便当盒中唯一被剩下的胡萝卜时,刚刚的兴奋一扫而空。好像解决掉他不爱吃的蔬菜比刚刚所说的维护地球的安定与和平还难。
“留在便当盒里的话,又要被妈妈骂了。”
“挑食可不好哦。”出于一些大人对孩子的教育责任,吉良吉影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随后又说道:“不过,不爱吃的话就丢掉吧。”
“但是,附近没有厨余垃圾桶吧。”
吉良吉影环视了一周。别说有可燃分类的厨余垃圾桶了,就连普通的垃圾桶也没有。
仗助满脸愁容,或许这就是孩子。光是吃饭睡觉相关的烦恼都可以填满生活。不过,这对吉良吉影来说实在是太过容易了。
“仗助,我有办法让你不被你妈妈骂。”
“你要吃掉吗?”仗助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将便当盒递了过去,“给。”
“是让胡萝卜消失的办法。”
说完,吉良吉影接过便当盒里的叉子,一次性将所有胡萝卜扎在叉子上,然后将整只胳膊都藏在身后。Killer Queen可以无声无息地让任何触碰到的东西消失。
只是一瞬间,吉良吉影从背后将叉子重新拿回二人的眼前时,之前上面扎着的胡萝卜已经消失了。
看起来像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仗助也无需知道原理。在魔术里,比这样的小把戏看起来更神奇的表现比比皆是。
“好厉害——”仗助露出了比刚刚谈论模型时更兴奋的表情,一跃从长椅上跳下来窜到吉良吉影的身后,不过,他什么也找不到。
看到仗助那样兴奋的神情,吉良吉影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丝奇妙的满足感。仗助好像很认可这样的“魔术”,也对于自己为他解决了不吃胡萝卜的大问题而扫去了脸上的阴霾。
“什么东西都可以消失?”
仗助的问题太大,意图也不明晰,吉良吉影本来不想回答的,
“什么东西都可以消失。”
但他仍然鬼使神差地、许诺似的回答了。
“我的作业本也可以消失吗?”仗助拿起长椅上刚刚一直放在他身侧的作业本。
……吉良吉影沉默了一下,打从心底确认果然孩子的意图再大也远不到天边。
“老师会认为是你自己弄丢的吧。”
“那就让作业本上的字消失!”仗助翻开作业本摊在吉良吉影面前,“这样会被认为是印刷的问题。”
小小年纪,还挺机灵。只是,他提出的是连替身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或许是真的感觉不到这个把戏的难度深浅。
吉良吉影看了一眼作业本,上面仅仅只是一些简单的数学加减法,好像只要看一眼就能得出所有题目的答案。虽说这么做好像有点无聊,但此时此刻他竟然会在午休时间坐在校园的长椅上,这本来就是之前从没想过的画面。既然已经解决了如临大敌的胡萝卜问题,不妨再解决另外一个。
午休结束后,仗助便上交了作业。那天,他第一次荣幸地成为了全班第一个交作业的人。
“喂,吉良,你知道吗?今天仗助一回来就问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那个会变魔术的叔叔?’”
电话里传来朋子透着喜悦的声音,“开会的时候,我一直为你和仗助见面的事情担心呢。”
虽说她一向热情活跃,但此刻不同于她往常性格中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热情活跃,今夜她表露出的热情活跃是具有针对性的,仅仅只是对自己的。
“是吗?”
“他一直说你是会变魔术的叔叔呢。”朋子在电话里的声音淹没在过路电车即将驶来的轰鸣声中,“吉良,你什么时候会变魔术的?怎么没有向我展示过?……”
彼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刚刚结束漫长的加班的他在回家路上途径锦町公园西侧十字路口,在等待地上的电车通行时,呼啸而过的风,在夜影中卷出了漂亮的樱吹雪。
如同黑夜与拂晓那般向来令人感到不适的黏腻,在这一刻却像樱花落地时的那一瞬的平息,让他感到宁静。
今后每天要回的家,或许打开门会看见朋子和仗助的脸。
那也没有什么不好,他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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