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约定了个时间一起离开。
那天晨曦便天空阴沉,乌云盖满。
信德从梦中骤醒,浑身惊了一瞬,迷迷茫茫地睁眼虚看四周,他揉着惺忪的眼睛被屋外沉沉的天怔忪了眼。
他的心里有些没由来的郁郁,掀开被子就准备双脚探地。
当足尖触及地面的时候,双脚凉得往上缩了缩,脚趾蜷起,脚掌边缘的一圈泛着粉。
信德缓了缓神,往肩上披着外衣,之后在床沿侧着身子伸出一只手勾来鞋子,将白净的脚趾套进鞋里,足弓抬起往外走。
不知为何,他此时此刻特别想见到他的朋友。
室外的天色看起来暗,信德寻着三三两两亮起的灯光走去。
第一个见到的是严恃。严恃的书房离他最近,走了没几步就到了门口。
这几天严恃似乎忙了起来,几乎都没什么空闲陪他,每天都忙到深夜才睡。
信德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前几日半夜醒来,后半夜睡不着,每每散着步就能够望见严恃的书房还亮着。
现在很早,书房的门没有关闭,信德想看看严恃是不是不小心忘了关灯。
他走得又轻又缓,让人难以察觉,探了半个头,望见严恃坐在书桌前,侧脸瞧着冷然。
信德想要静悄悄地离开不打扰对方,却仍被严恃发现。
“信德,现在还早,怎么没睡?”严恃看过来,眼神柔了不少,方才见到的冷然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信德轻轻摇了摇头,“睡不着。”
他的脸在静谧的房内中削减了不少艳气感,显得安静而乖巧。
严恃放下手中正做的事,走了过来,他的声音比往常更加温和,“信德,这段时间玩得开心吗?”严恃轻轻地将信德拥入怀中,手抚摸着他的头发。
“开心。”信德脸上洋溢着满足,这段时间将是他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我们信德的头发长了啊。”
严恃的手指疏开信德的发尾,发现信德的头发已经长了一大截,几乎及肩,宛如这段纯粹的时光一般感受不及。
信德也侧过头,想要看自己的头发,往下瞅只能看见一点黑色。
“信德要去跟他们好好告个别吗?”严恃温温地提起令信德闷闷的话。
他的表情过于明显,严恃又再顺了顺他的脊背,“以后也可以再见,不用太担心。”
“嗯。”信德用鼻音应了一声,声息酥酥软软。
严恃抱了信德好一会,直到信德差不多理好心情才放开。
在信德要走之前,严恃说了一句,“信德,倘若你心里下起了雨,那就把雨水倒向我这里,也许能好一些。”
信德最后望了他一眼,泛起笑意点点头,而后才走出门。
但信德的内心很柔软,如若他意识到,无论是谁,他都不愿意让别人感受他的难过,他希望他周围的人都是快乐的,就像他喜欢快乐那样。
他既是无情又是有情的,区分于无意或有意。
信德没有打扰他的朋友收拾行李,找到了朋友之后,他不过是静静地待在一旁,安静得没有任何存在感。
可信德又是显眼的,没有人能忽视他那清澈湿润的眼睛,他只会揪着外衣站得规矩,连艳气的脸蛋都被他收敛懂事的气质掩盖。
每个看见他的朋友都会招呼他过来,不忍心他这么可怜地站在角落。
陈愿摸着他的头,“小少爷,你要漂漂亮亮的,这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礼物。”
因为这一句话,告别到一半,信德就急匆匆地跑回了房间。
他选出了一件最绚丽的衣裳,轻羽毛点缀其中,掏出所有的朋友送给他的礼物,项链一条接一条挂在颈间,颜色很杂,却都很耀眼。
待胸针跟手串戴上后,已经什么风格都算不上了,可他的心情特别高昂,宛如他今天的衣服一样轻盈。
他在换衣服的时候,他的朋友已经上了车,车没有开,为了等信德最后的告别。
信德跑了过去,手高高地挥起。
他的朋友们都笑了。
“等等!”楚楚从车上跑了下来,给了信德一个贴面吻,才重新转身上了车。
信德呆呆地摸着脸颊的一边,直到他脸颊的另一边被另一个人吻上,轻飘飘的,是陈愿。
齐琅和子韵则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天空仍旧阴沉,信德却丝毫没有被这样沉闷的天色影响,他的朋友在车笛声中离开,而他复杂的心情随着这种声音悠然远去。
只留下一片静谧。
他是被严恃带到屋内的。
云层黑压压的丝毫没有转晴的倾向,乌云密布后,雨点稀稀拉拉地下,细碎地落在地面上。
持续的时间不久,雷声轰隆隆响起,暴雨将至。
在密集的雨点与轰鸣的雷声中,有一辆车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正是前来寻找信德的严诚。
——
男人的眼睛闭合,不一会神色如常地睁眼,他的气质稳重而深沉,让人难以瞧出个底细,宛如一款已然酿得醇厚的酒,呈现出深邃的底色。
他望向车窗外倒退的景色,即便现在天色阴沉,仍然能窥视其浪漫与美丽。
像是夫人会喜欢的风景,男人不由得想起心里的人。
他陪着他的夫人度过一段很长的时间,自相识后就从来都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他的夫人是个男人,美丽得不可方艳,之所以下意识地称呼他为夫人,是因为夫人娇艳、美欲、惹人怜惜、需要被人呵护。
夫人并非生来就温婉诱人,他也有过清纯稚嫩的时期。
第一次见面时,隔了好几个雨天,是无雨的第一天,天空也低低地压着,不太晴朗。
当时夫人的年纪不算大,手握着鲜嫩的一看就是刚摘的野花,正在往耳朵后侧别,就着地面上的积水,映照出他如花一般的面容。
夫人看得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正在接近他的男人。
男人对夫人的第一印象是,他可真爱美,随即又觉得有趣,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爱美的男孩。
男人靠近后轻声询问,“你在做什么?”
夫人被吓得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男人及时伸出手扶住。
“你是谁呀?”
夫人站稳后没什么戒心地问起,他被保护得太好,全然没有对陌生人的防备心,而是好奇地明目张胆打量。
夫人的举动不算冒犯,相反的是他非常有涵养,且矜持,他的目光不算明显,只是有时候会自然而然地将润润的眼睛移过来。
这种明目张胆是相对于男人来说,自从他掌控权势后,已经很少有人敢直接当着他的面这么做了。
或许是夫人长得太好看的缘故,又或许夫人本就不认识他,男人的心中不仅没有降低对夫人的好感,反而上涨了不少,算得上是有眼缘。
“严诚。”男人颔首说道,放下了先前搀扶的手。
男人谦逊有礼,和夫人说话的时候还细致地弯了腰,一下子俘获了夫人的欢心,觉得这位先生看起来就是个好人。
所以他在男人说了名字之后,也毫无防备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信德。”
夫人弯着眉毛伸出了手,这是正常的礼节。
男人这才伸出宽厚的手掌附上,他握住了夫人白皙纤细的手,柔软得光滑。
男人的心思是夫人防备不了的,他并没有握太久,而是在触碰之后就放开了交握的手,他看起来太像一位正人君子,夫人丝毫察觉不到他真正的想法。
后来夫人从他的奶奶口中得知,这位先生是来帮助他们的,反而对他心生感激。
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与背景,在男人有意的来往下,夫人逐渐对他敞开心扉,一直“先生”、“先生”地称呼他,用着亲昵的口吻。
后来的事情也就更加顺理成章,他们成了名副其实的夫人和先生。
在遇到夫人之前,男人一直以为他的思欲不重,他拥有的太多,几乎没有什么得不到,他的能力和野心是相匹配的。
而夫人恰恰与他相反,基本都没什么想法,漂亮的首饰与衣服除外,他的生活单调而满足,是极容易赡养的一类。
男人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他忙着事业有时候会忘记要与夫人相处,他的时间太少了,而他的掌控欲又太强,已经引起了夫人的些许不满。
所以在他名义上的儿子说要带他去散心时,他同意了。
他名义上的儿子严恃并非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他姐姐的儿子。
所以许多人称赞他们相像,实际上是严恃与他的母亲相像,男人比之更加顽固、难以改变。
男人想远了些,拉近又念起他的夫人。
他来的时候没有告诉他的夫人,想要给对方一个惊喜。
前几日夫人还在电话里跟他闹了点小别扭,后面的电话有的甚至没有接。
所以他直接推了后面的行程,带着他的赔罪礼物来了,全是夫人爱的各种衣服首饰,各种款式都没有重合之处,只希望着能见到夫人心花怒放的笑容。
虽然男人固执,但他为了夫人改变了许多,除了某些不能明说的事情上,他对他的夫人几乎言听必从,夫人生气就哄,夫人难过就陪伴与安抚他,夫人......
夫人也没有那么难伺候,不过是男人不希望他有任何的负面情绪,男人曾经向夫人许诺过会送给他任何他想要的东西,以及一世安康。
男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实现了。
不知道夫人此时在做什么,男人看着车窗外的乌云,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想起。
严诚已然越来越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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