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别情,你会后悔的。”
姬别情的手顿住了,随即,他嘴角勾起弧度,低声道:“我早就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把你看得更紧,让你有机会离开凌雪,有机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所以,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即使用最极端的方式,他也要把祁进留在身边,哪怕彼此折磨。
公寓成了一个没有硝烟,却更加残酷的牢笼。这里没有纯阳的同事,没有工作的压力,只有他们两人,以及横亘在彼此之间,那道由偏执伤痛和无法言说的疾病构筑的高墙。
姬别情践行了他的“承诺”。
他向凌雪请了长假,美其名曰处理私人事务,实则全天候地守着祁进。他将祁进的手机没收,切断了祁进与外界的直接联系。公寓的门换了更复杂的电子锁,密码只有他知道。
他试图用他以为的“好”来对待祁进。
他会精心准备三餐,严格按照营养食谱,甚至笨拙地学着煲汤,因为听说对安神有益。但祁进往往只是动几筷子,就再也吃不下去,胃口差得惊人,原本就清瘦的身体,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单薄下去。
“再吃一点。”姬别情将一勺汤递到祁进嘴边。
祁进偏过头,看着窗外:“饱了。”
“你吃的比猫还少!”姬别情压抑着火气,勺子重重放回碗里,发出脆响。
“那就倒掉。”祁进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他会强迫祁进按时睡觉,甚至在祁进失眠的深夜,强硬地将他按在怀里,不管那怀抱是否让祁进僵硬如铁。他会搜出祁进藏起来的药,监督他服下,仿佛那是什么灵丹妙药。
“吃药。”姬别情端着水杯和药片。
祁进看着那白色的药片,眼神里是深深的抗拒和恐惧。“它没用。”
“吃了总比不吃好!”姬别情没了耐心,几乎是捏着他的下巴,强行将药塞了进去,灌下水。祁进被呛得剧烈咳嗽,眼角生理性地泛红,看向姬别情的眼神,带着冰冷的恨意。
他们之间最多的就是沉默。祁进用沉默筑起高墙,拒绝交流,拒绝沟通,像个失去灵魂的空壳,大部分时间只是蜷在沙发上看窗外,或者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姬别情则用沉默的监视作为回应,他坐在不远处处理凌雪线上能处理的工作,目光却时时锁在祁进身上,像看守着最珍贵的囚徒。
偶尔,这沉默会被激烈的冲突打破。
通常是姬别情先失控。他无法忍受祁进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无法忍受他日渐消沉、了无生气的模样。他会提起纯阳,提起谢云流,提起洛风,试图用外界的刺激来激起祁进的反应,哪怕是指责和争吵,也好过这死水一般的沉寂。
“李忘生今天又打电话问你的情况了,看来纯阳没你还真不行?”姬别情故意说道,观察着祁进的反应。
祁进僵了一下,没有回应。
“那个谢云流,听说最近又搞出了点动静,差点又把一个项目搞砸,李忘生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闭嘴。”祁进低声道。
“怎么?心疼了?还是觉得离开纯阳是错误的选择?”姬别情逼近一步,语气带着讥讽。
“我让你闭嘴!”祁进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压抑已久的怒火和痛苦。
“这就受不了了?那你当初在会议室对着洛风大吼大叫的劲头呢?!”姬别情精准地踩在祁进的痛处。
祁进像是被彻底激怒,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因为起身太猛眼前一阵发黑,他扶住沙发背才稳住身体,胸口剧烈起伏:“是!我是混蛋!我伤害了无辜的人!那你呢?!你用关心和控制把我关在这里,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姬别情,你比我更可恶!”
“我可恶?”姬别情也怒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我要是可恶,就该把你扔在医院不管!我要是可恶,就该让你在纯阳自生自灭!我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为了满足你的控制欲!”祁进用力想甩开他,却徒劳无功,只能红着眼睛瞪着他,“你从来就不在乎我真正需要什么!你只在乎我是不是在你的掌控之下!”
“你真正需要什么?需要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烂掉吗?!”姬别情低吼,“祁进,你看看你!没有我,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那也比被你当成提线木偶强!”
争吵往往以祁进气力不济的喘息或再次袭来的崩溃感而告终。他会脱力地滑倒在地,或者重新蜷缩起来,将自己封闭。而姬别情在发泄完怒火后,看着祁进更加苍白脆弱的模样,又会陷入懊悔和更深的焦躁之中。
他有时会试图缓和,放软语气:“进哥儿,我们别吵了,我只是想你好起来……”
祁进只是闭上眼,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这是一种缓慢的凌迟。
姬别情用他扭曲的爱和关心,一刀刀切割着祁进本就脆弱的神经;而祁进则用他的沉默抗拒和日渐凋零的生命,反过来折磨着姬别情,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与失败。
一天深夜,祁进又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心跳如擂鼓。他没有开灯,只是坐在床上,在黑暗中无声地喘息。过了一会儿,卧室门被轻轻推开,姬别情站在门口,显然一直没睡,在听着这边的动静。
“又做噩梦了?”
祁进没有回答。
姬别情走进来,坐在床边,犹豫了一下,伸手想碰碰他的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烧。
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祁进猛地向后缩去,后背紧紧抵住床头,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惧厌恶:“别碰我!”
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姬别情的手僵在半空,黑暗中,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一股混合着受伤愤怒和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猛地俯身,双手撑在祁进身体两侧,将他困在方寸之间,呼吸灼热地喷在他的脸上:
“祁进,你就这么恨我?”
祁进在极近的距离下与他对视,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亮了他眼中深不见底的痛苦和决绝:“姬别情,我不是恨你。”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冰冷:
“我是害怕你。”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姬别情的心上。他动作停滞了,撑在床上的手臂微微发抖。他看着身下的人,这个他爱了这么多年,用了无数方法想要留在身边的人,此刻竟然对他说“害怕”。
他缓缓直起身,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黑暗中,他沉默地站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祁进脱力般地瘫软下来,将脸埋进冰冷的膝盖。而门外,姬别情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埋入掌心,许久后点燃一支香烟。
一个因爱生惧,一个因爱成狂。在这座精心打造的牢笼里,两个人都在被彼此,也被自己,一点点地消耗殆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