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生以太坐在甜品店里。咖啡与可可气息浓郁的提拉米苏被勺子无情地挖下一块,然后进到她的口中。
库洛姆微微垂着头,她和某位深蓝发色少男有着如出一辙的凤梨头,听说是犬给她剪的,不过本人对此也很喜欢就是了。聊生把桌上的提拉米苏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吃吧,别想太多。”
咖啡特有的香气和可可的微苦完美融合在一起,马斯卡彭奶油的舒滑绵密在口腔内荡漾开。
聊生咬着勺子想起昨晚入梦时突兀出现在里面的六道骸——她的梦境总是很奇怪的,明明是一个正常出身长大的普通人,梦里却净是一些诡异又弥漫血气的东西。
昨晚的梦里她在像漫画里被抓住的敌方阵营,双手像耶稣被吊在十字架上那样张开被钉住……人在做梦的时候通常是发现不了自己在做梦的,因为梦与现实的边境往往像过渡般模糊不清。
聊生用第三视角看着自己受刑,梦里的她模糊又清晰,腹部胸腔被打开露出来,每一寸皮肤都布满红痕和锈迹斑斑的血。
六道骸则在这个时候出现,直到他说了两三句话后她才意识到那是在和自己说话。深蓝发色的少男走在哥特式窗框的边缘,一道冻僵的月光打在他的侧脸,露出那刻着数字六的猩红眼睛。
“...啊,是你。”聊生以太缓慢地说道,她的视角突然从第三视角转成第一视角,偏着头看向六道骸。少男在月光下缓缓地笑起来。他走到聊生以太的身边,随后那些施刑的人就如烟雾般消散了,连同穿透她手腕的钉子也随之消散。
聊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确认了对方的某种特殊能力。“真稀奇,我还是第一次在梦里有自我意识还能自由活动。”她说着,抬起眼,看向六道骸。连身体上的伤口也都恢复原状了。
“kufufu…我也觉得很稀奇,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梦里被刑讯。”六道骸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椅背上,下颚也搭在上面,歪歪头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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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轮回眼让他有了异于常人的力量,使得六道骸可以漫步在梦境中,只要意识尚存,即便脚下没有台阶也可以登上高处。六道骸走过很多扇门,完全没有疲惫的梦足以支撑他做到很多的事。
他走入一片雾气。通往聊生以太梦境的道路是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外加一条宽敞而看不到尽头的、随处可见的马路。六道骸就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幻术师的赶路速度还是有点用处的,他终于走进了一扇打开的门。聊生以太正被吊起来,而另一个魂魄模样的她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
于是他明白,这是进到她的梦境里来了。
聊生走近了他,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你的眼睛,能够被挖下来吗?”
“嗯?”六道骸一顿,唇角有些诡异地扬起,“你当然可以挖出所有人的眼睛……如果你做得到的话。”他低声笑起来。说到句末时眼眸垂下,“你不是最了解这一点吗?被刑讯的过程里,挖眼睛可是重要的一环。你确实是很有趣……从某方面而言,我跟你,说不定很像呢。”
“……”
聊生以太没再说话,她只定定地看着对方那只过分猩红的轮回眼,在这哥特式的冷色调房间里显得尤为突出。
“Kufufu……怎么,很好奇?”
六道骸自然注意到她的视线。
聊生以太走到他的面前,微微俯下身子,一双黑色的眼缓慢地贴近了六道骸。随后,在对方的默许之下,她的手指贴上了那只眼睛,感受到浓密的睫毛一下又一下扫动着她的手指。
……血。那只刻着“六”字样的眼太过猩红,令人必不可免地联想到血。究竟要多少的血才能凝结出这样一颗永存的猩红眼球呢?
聊生站直了身体,一种诡异的怜爱感从心底升起,像是npc被强行植入某种程序,面对特定剧情和人物时候就会触发——人在做梦时到底能不能够控制自己的行为、这是个问题。她到底是情感在此刻被混淆,还是说原本就与他有所接触……她双手环着六道骸的肩膀将其抱在怀中,中间隔着冷硬的木头椅背,被月光抛光发亮得简直刺眼。六道骸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僵硬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挣脱。他瞳孔闪烁,还未说些什么,便听见聊生有些困惑的声音响起,
“抱歉。”
聊生以太努力组织着语言,音色冷淡到仿佛根本不是她做出的行为——那种像游戏npc特定程序启动的怪异感被她记住,在解密本上标注出重点字符。
她线条流畅而温度冰凉的双臂贴在少男的脖颈处,“大概是出于梦境的缘故,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潜意识。”
“……”
少男沉默了。
六道骸在此刻想起了某些略有糟糕的回忆。但他仍保持着唇边的笑意:习惯于伪装和欺诈,任何事物与记忆都无法令他动摇分毫。
他笑起来,仰头露出与平常无一二的轻佻而嘲讽的笑,开了个恶劣的玩笑,“Kufufufu……莫非是爱上我了吗?”
“那是不可能的。”
聊生以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发丝因拥抱而亲密地贴在六道骸的脸颊上,丝丝缕缕的坚韧聚拢在一起,几乎要划伤他的脸。甚至发尾伸进了他的衣里。
毫无情绪波澜的嗓音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落入耳内,也许正因这份无情才使他嗅到一丝同类的气息。……犹如他当初对库洛姆发出邀请时的那样。在面对薄情寡义之人时不比必做出令人作呕的伪装,即使谎言早就变成一本刻写在六道骸脸上的书,但书本总要合上才能避免落灰的命运。他的情感尽数留在地狱的六道轮回里,而这份能够轻易传染的薄情被他教授给库洛姆。——唯有相同的残忍才能使薄情变得深刻:懂得利用他人、利用自己;懂得对他人冷酷、对自己冷酷——唯有如此,幻术师才能得以生存。
六道骸对于聊生并无什么恶念,对方并非是他所厌恶的黑手党,且身上还有着令他觉得有趣的谜团。
聊生以太终于松开手臂。梦境里无法读取对方的心音,在这张脸上六道骸无法读取任何的信息。
于是他跳过这个话题,“如果你如此无聊的话,不如帮我照顾一下我可爱的库洛姆。”
“女孩子?”聊生重新坐回椅子上。
“是啊。”六道骸懒懒地撑着下颚,眼睛里流露出某种温和的情绪,“为了救小猫,失去了内脏和右眼……我用幻术维持了她的内脏。”
“这样。”聊生点点头,看见对方的笑容弧度改变了一些,随后就猛地睁开了眼。
“……”
她看着从窗帘缝隙里投进来的僵冷月光,真心实意地感到疑惑——她到底为什么会有想要抱住六道骸的念头?
敲门声在此刻响起,她眯着眼打开了灯,开门后是一个紫发女孩,怀里抱着个手提包,有些羞怯地看着她。
“那个……你好,是骸大人叫我过来的。”
聊生没说话,直接把人拉进来关了门。困意和烦躁混在一起,出于不需要的缘故,她一向不是很懂得如何与人正常交流,索性闭了嘴。
[这家伙…随便吵我睡觉也就算了,连自己“可爱的库洛姆”都不放过吗?]
即使此前有着六道骸的交代,但当大脑里真切地闯入陌生声音时,库洛姆仍感到心惊——这是件可怖之事,有声音闯入你的大脑,无论是什么生物都会升起警惕之心。库洛姆深呼吸,压下内心的波涛,当做无事发生。她垂下眼,以免将自己的异常暴露出。
“睡觉了吗?”
“……没有。”
库洛姆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那头漂亮的黑发隐没在月色里,垂下的发丝遮挡住聊生以太的脸颊两侧。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随后进到屋子里——库洛姆站在原地等了一分钟,伸手接住了被抛过来的衣服。
尺码有些不合适,这应该是聊生以太自己的衣服。库洛姆扯了扯衣摆,她没有怎么穿过衬衫。其实她自己带了一套,但现在……就这样先穿着吧。
库洛姆在洗手间换完衣物后再出来,看见她倚靠在椅子上——一条腿曲起,那张脸上毫无表情,却并不使她心慌。初次见面时的警惕心在不知不觉间似乎已经完全放下。……好奇怪。
她的目光轻轻望过来,看着库洛姆身上的长袖白衬衫和短裤,点了下头。“家里只有一张床。”
“唔、我可以……”睡沙发。
库洛姆的话并没说完。聊生以太问她,“你要睡里面还是外面?”
库洛姆的嘴唇微张。她想起六道骸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不要拒绝。
为了避免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库洛姆选择听从劝告。……这样真的好吗?她至今还没有与人同睡过一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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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库洛姆微微眨动了眼,看着对方没有张开的嘴唇,心料刚才那就还是所谓的心音。不过就算如此——她微微蹭了蹭聊生温热的胸口。从她缩进被子里开始、因为只有一张被子,所以两个人不可避免地贴近。对方干脆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这间卧室独有的草木味香薰让库洛姆也慢慢染上了困意。
“……晚安。”库洛姆小心翼翼地回应了那句对方未说出口的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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