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生以太感到大脑仿佛被眩晕袭击。
潜意识自动播放起了游戏手册,每一次的游戏周目都完全相同:慢慢揭晓事件的完整。即便是想要逃离,但不通关就不会结束。每个周目都要重新继承过往周目的回忆,那些死去之人堆积起来早已变为尸山血海。
那些漫长的过往……只剩她一个继续活着。相熟之人由小孩变成老人躺在病床上就此死去;常去的歌舞伎町里小姐们换了一遍又一遍;吃的拉面被改良变味了许多;喝下的酒蒸馏方式也愈发先进。
——想要赶紧结束这一周目。
每当升起这样的想法之时,却又无比清晰地知晓着,下一个周目时候依旧会连带着这一周目叠加的记忆也一同想起。
生命只是为了承受痛苦而存在着的吗?
生命、心脏……聊生以太的神色短暂地空白了一瞬,她把半张脸藏进十四岁自己那长长的发丝里,故此没有被注意到。Giotto凝定在二十五岁时的脸孔年轻依旧,额前燃烧起的橙色大空之火落进眼底,然而无论是多么明亮温暖的火焰也没法照亮她那漆黑的瞳仁。
“你哭了吗?”她的下颚被顺着抬起。十四岁的自己唇角微微弯起 ,聊生眨了眨眼,确认自己的眼里没有任何不适。
“原来没有哭,真遗憾。”年轻的小混蛋如此说道。
聊生以太长叹一口气。报复嘛,应该的。
“你是怎么猜得……”
女孩没有回复这句话,转移了话题,“彭格列指环,还有枷锁这种东西……?”
彭格列一世已经将指环的枷锁解开,除去大空指环外,连其他六位守护者的手指上也亮起了象征着各自属性颜色的火焰,指环显出了所谓的原型。
空中二人依旧在对决着,白兰的羽翼被打散消失,终于落到地面上。青年并没有就此认输,反而单手捂着脸笑起来,嗓音含着某种极高的兴奋度与怒意。他望着自己掌心蹭上的血,脊背又在一瞬间唰地展开了一对黑色的翅膀。
与之前的纯白羽翼截然不同,好像就连称呼为翅膀也有些奇怪。
这对黑翼并无具体的形状,好似凌乱的线条呈放射状向四周胡乱喷溅——像刀刺进他脊背后一瞬间所涌出的血液喷泉数倍地放大,最终才凝结成了这样一副样子。
直到二者打斗时的火焰于空中弹开,撞击向尤尼时,这位刻意收敛存在感的彩虹奶嘴的大空首领才终于被人所注意到。预想中白兰被弹开的攻击并没有奏效在她的身上,橙色大空火焰的屏障一瞬间爆发出猛烈而强大的火焰使攻击在四周炸裂。白兰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所作所为。
“火焰开始……提供给奶嘴了。”
白兰眼尾凌厉,面容上的污渍鲜血混在一起,几乎是用着冷笑般的语调。“尤尼,你真的想把性命献给奶嘴吗!”
带着白色宽大帽子的女孩充耳不闻。尤尼双目轻阖,恍若从未听到过谁的言语。好在此刻这献祭几乎已完全成型,即使是被发现,也再无旁的关系。……已经没有人能够,再来阻止。
“这是我唯一的赌注…而且也无可避免。”
“这是我的命运。”
寿命极为短暂的阿尔克巴雷诺大空首领,世世代代保持着正常的形态而非婴儿,加之某些特殊的预言能力……死相已然在她的眼前浮现。
生物对于死亡而本能地感到畏惧 ,尤尼深吸一口气,她将自己放上祭坛,石床两旁的骷髅守卫紧握长矛,橙红色的大空之火将尖锐的矛头点燃,她的眼前浮现出母亲在世时那温暖的笑意。
清泪自眼角溢出。
骷髅守卫高举起了长矛。
“呐、我说。”白兰的指尖几乎掐出血,“果糖酱,好歹帮我一下吧?就算这时候也保持着旁观的中立态度,即便是尤尼现在要死了,你也依旧要不为所动吗?”
沢田纲吉几乎呆滞地偏头望去。少男额前火焰摇曳,嘴唇嚅嗫了好几遍才终于能开口。“聊生……?”
三十二岁的聊生以太敛下眼眸,捉住了怀里想要出手的女孩。
“虽然我也想,但很遗憾,这是尤尼的意愿。”
她偏头向侧躲了一下,十四岁的自己神色如此冷淡地收回了手。她脸侧的几缕发丝已被削断,纷纷扬扬飘落。
下一秒,那橙红色的屏障内便只剩下空荡荡的白色帽子。
彩虹奶嘴就此掉落。
[差在这一步啊。]
聊生以太收回了手,几乎漠然注视着空中两位扭打在一起的大空首领。[……嗯、嗯?产生这样的想法该怎么说,啊。真是有点糟糕了。像完全以游戏玩家的视角而感到了遗憾似的……]
仅仅是失去尤尼这一件事情,就导致了前功尽弃般的结果。三十二岁的她自己是完全不能理解的类型,聊生以太已经完全放弃了交流。
大空属性的玛雷指环与彭格列指环冲击在一起,解开枷锁的彭格列戒指最终力量更胜一筹,沢田纲吉的愤怒让火焰更加明亮,而白兰·杰索却因计划一环的缺失而心态不稳露出破绽来,最终被打倒在地。
[……啊,失败了。]
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白兰·杰索自认他身为被这游戏世界困住的一个NPC,在与其他两名玩家争斗的结局里,他失败了。他彻底输掉了。
为什么他会被打败、为什么在这最后一环里他会因一个小小差错而前功尽弃、为什么他明明毁灭了如此之多的世界里都从未出现过的“彭格列戒指解开枷锁”会在最后时刻出现?
烟雾笼罩着的坑洞里,白兰躺在土地上。他浑身已经动弹不得,然而思维依旧在旋转着。
从尤尼死的那一刻开始他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居然在和沢田纲吉的打斗中忘记了尤尼的存在。她为什么能够躲过白兰的注意?因为聊生以太教给了她隐藏自己存在感的能力。
在尤尼死的时候,她没有去救。这点的确没有办法。在白兰杰索统治第一个平行世界之时和那个世界的聊生以太定下了“游戏契约”,她不会干涉任何事情。无论是密鲁菲奥雷还是彭格列一方。
因此他才能够较为顺利地统治了其他所有存在着的平行世界。
然而为什么他会被沢田纲吉所打败?
这件事真是不可思议。此前从未存在过的东西也在最后这一世界出现了,简直就像——像最后存在着的一道保险。
阳光太过刺眼,灰尘也掉进眼睛里。白兰双眼紧闭,不甘的余后所涌出各种各样的情绪,他想起切尔贝罗当初把玛雷指环交给他时候的场景。这个世界平淡无奇乏味至极,白兰只是喜欢找点有趣的事情而已。
人类活在世界上通过痛苦来积攒快乐、幸福,并以此而活。失去乐趣才是最无法忍受的……啊。
青年微微偏头。
他的侧脸贴上一只微凉的手掌 ,想也不用想就能知道是谁。
“果糖酱~失败了真是遗憾呢。”
“真是遗憾呢。”
聊生以太音调平平,熟悉的嗓音让他此刻感到一种难得的心安。失败者接受命运时候就是这样子的。把一切都堵在棋盘上然后输得彻彻底底,一颗子也没有,更别提其他什么所谓“翻盘”了。
“本来还想把小果糖酱也一同留在这里来着……”
白兰有些费力地睁开眼,“话说回来,果糖酱是没有做过这种事的吧——?毁灭世界什么的。感觉还算是不错的,虽然失败了。”
“是吗?不过你倒是玩得很开心……过程有趣的话,还算是不错吧。”
白兰的嘴里被塞进一颗糖。是柑橘味,意大利的特产。他鼓起腮帮抱怨,“为什么不是棉花糖啊?”
真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聊生以太捏了捏他的双颊。她低下头和他贴得更近了些,声音刻意压低、用着轻到近乎呢喃的语气缓慢地向他发出询问。
“那么,要为自己挑选个结局吗?——邀请你哦。”
“和我一起死。”
……白兰凝望着她。
紫罗兰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他友人的脸。她要怎么死?这个不死之人?白兰的唇角下意识地勾起了弧度。然而斯库瓦罗大得夸张的嗓音突兀地插进来。
“VIO——!!你这家伙!别和他靠得这么近!”
白发剑士挥舞着左手剑,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我说!这场混乱已经结束了,你也回来给我好好地当瓦利亚的云守啊!!——你的工作可全都落在我身上了啊!混蛋!!”
“啊……真是糟糕。”聊生以太单手摸着下巴,“被斯库瓦罗缠上可真是麻烦了呢……白兰?”
“你是打算用那种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分尸封印吗?”
狐狸似的狭长眼眸弯起来,“才不要。被找到后还是会复活的吧……虽然我很心动果糖酱,不过那样也还是我一个人死呢。瓦利亚那群人一定会把你全部都挖出来然后重新拼好吧?”
聊生以太点点头,“所以有你的话——”
“我们去看海吧。”白兰打断她。
“……?”
他在说什么?
以白兰的能力来讲,藏什么东西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是可以简单解决的事情。所以她才会……
看着逐渐走进的斯库瓦罗,聊生以太把视线挪到远处的Xanxus身上。黑发帝王坐在单人沙发上双眼轻阖,根本是吝啬于抬一抬眼皮。
那双紫罗兰色瞳孔的主人望着她说:“陪我去看海吧,果糖酱~”
“如果你想杀我,就把我推到海里。”
他到底在说什么?
三十二岁的聊生以太感到久违的混乱。白兰说话太具有跳跃性,是说因为失败了所以大脑懒得思考导致逻辑混乱吗?单纯把目前最想要做的事情说出来……聊生以太喉咙滚动了一下。
“我不会杀你的。”
她怎么可能想要杀死白兰·杰索呢?
“欸——”棉花糖酱撒娇似的拖长了声音,一如既往软绵绵、黏糊糊。
“但是我,……我的话。不管从以前还是现在,此刻也都是一样的想法——我想要杀死你哦。”
下一刻,他的指缝间插进一把闪着寒光的剑。
是斯库瓦罗。
“垃圾就有点垃圾的自知之明。”
白发剑士漫不经心地晃动着剑柄,锐利的刀锋在白兰的指间轻轻蹭过。斯库瓦罗扯了扯嘴角,鲨鱼的利齿最终还是藏回柔软的唇,他克制住想要斩断对方手指的冲动。
彭格列的后勤部队已经过来开始处理了。
囚犯,白兰·杰索。
机械精密的脚铐放在一旁。里面有着无法被拆除的炸弹,他的生命自此被掌控其中。
毁灭无数平行世界的元凶,手染无数人鲜血与生命的白兰·杰索。
聊生以太轻轻拿起那只脚铐。
她漆黑的眼依然在看着他。
“和我去看海吧,果糖酱~”
他第三次说出这句话了。
聊生握住他的脚腕,把镣铐戴在他的身上。
她沉默无言地起身。
“如果这就是你所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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