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又变多了呢，炎真。以后我陪你一起回家好了？”
并盛民宿内，西蒙家族的成员正处于同一间屋内，讨论着今日与彭格列家族交涉的内容。大山拉吉把手伸进薯片袋里。
“不用了。”红发少男拒绝道。
这幅样子即是习以为常的态度，他固然是西蒙家族的首领，但并没有多少身为首领该有的模样。
像铃木爱德海蒂通常作为西蒙家族的带头人提出建议活进行谈判交涉，即便是她一再去询问古里炎真的意见，也只会得到“没有任何看法”的默认回答。
“真是没用，”加藤朱里嗤笑一声，双手搭在后脑，“偶尔也该强势一点吧。”
青叶红叶皱起眉，尽管刚刚才同他起了争执，此刻却也转移了注意力到古里炎真身上：“到头来还是这么软弱！就是因为你这样子，才会被人看不起！”
尽管厌烦着彭格列提出的要求，但仍在铃木的提议与古里的默认下同意了彭格列那位岚守的要求。
……西蒙家族可不是什么彭格列的附属品！凭什么要保护彭格列的首领啊？！
铃木爱德海蒂的视线扫过众人，在一片沉默里，她不再提此事，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西蒙家族的规模很是微小，规矩自然也不多，何况守护者们个个性格迥异，连对首领也缺乏基本尊重。
“大家身上的那个东西，都有确实保管好吧？”
除了席特·P这位过于超出常理的守护者没有来参加讨论以外，其他人的回答都是没问题。铃木爱德海蒂对她并不担忧，她清楚她的性格，虽然平时不算着调，但当有正事发生时是绝对令人信任她的存在。
“炎真，”她目光移动，看向红发少男，“把它拿出来让我看看。”
古里炎真抬手，勾出衣领里的一条黑绳。他把绳从脖颈间拿下，闪烁着红色光泽的吊坠在眼前轻轻晃荡着。上面甚至还紧紧缠绕着细小的、刻画着奇异文字的布条。
“很好。”铃木眼眸微深，“那可是，你继承西蒙家族……首领的证明。”
“哇哦。”
一声轻佻而突兀的口哨声响起，加藤朱里弯腰捡起地上那块创可贴，对着灯光反复打量，“这可不是家族里常用的创可贴吧……遇到好心人了吗，炎真？”
古里炎真的视线扫去，触及到那块创可贴时愣了一下，他伸手去够加藤捡起来的那块创可贴，后者倒也没有阻拦，只是挑眉看他再次低下头。
嗯，能够想着把东西要回来，也是种进步了呢。
古里炎真张了张口，音量微弱的一个“不”字刚吐出半个音节，他又立刻闭上了嘴。
“……没什么。”
大概是刚刚低头取下吊坠时候从兜里掉出来了。古里炎真的指尖把它攥出褶皱，大概是不能再用了。
青叶红叶皱起眉，“喂，这东西还能用吗？干脆扔掉算了，家族可还没有落魄到这种地步！”
“所以才说你是个笨蛋啊。”加藤朱里摇摇头。
“哈？我当然知道自己是归根结底的笨蛋！这事还轮不到你来说！”
“是啊是啊，考试不及格去接受辅导的家伙当然轮不到我来说。”
“加藤朱里你……”
大山拉吉皱起眉制止，“别吵了！”
……
古里炎真感到疲惫。
这种突然涌上的疲惫经常出现，对此他早已习惯。少男弯下腰杆，把这枚创可贴扔进了垃圾桶。
“炎真——”铃木皱起眉，刚想说些什么，被他摇头的动作打断。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古里炎真的声音很轻，一如既往有些阴郁沙哑。他总是因为这副样子才被人肆意欺侮。总是习惯性蹩起的眉，还有与那头漂亮红发格格不入的阴沉外表，的确招惹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铃木注视着他的神色，确认此事似乎并未造成什么过大的影响。她缓缓开口。
“你可以拒绝的，炎真。——你才是西蒙家族的第十代首领。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即便是目前缺少的力量，我们也即将拥有。一切都在朝着顺利的方向发展……”
“对不起。”古里这句微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他的下半张脸几乎埋进领子里，气息都连带着有些沉闷。
“我要去一趟卫生间……”
借口有些蹩脚。
铃木示意他尽管随意，他在下一刻便毫无停顿地离开了房间。
“真的蹩脚的借口。”×3
铃木喝光了杯里的意式浓缩，平静得几乎是习以为常。
“毕竟炎真一直都认为自己很没用，大概是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吧。”
她也时常为这样矛盾频出的家族而感到心累。
铃木爱德海蒂敛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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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扔掉那个创可贴？”
声音带着些不可思议的语调，古里炎真刚关上卫生间的门，一个同为红头发的男性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在空中展现出了他这副幽灵般半透明的、残破不堪的身体。
拜托、拜托——
“为什么不扔掉？”古里炎真的声音仍有颤抖，他的脊背贴着门滑下，有些失力地坐在地上。
要不是这家伙在他旁边总发出那种不明感慨、甚至在扔掉创可贴后开始喋喋不休，他怎么会用这样蹩脚的借口逃出那里？
创可贴——他也许更应该直接烧了那块创可贴才对，这样以来也许这幻觉似的残破东西就会从眼前彻底消失。
“你为什么不能快点消失？”
古里炎真有些恼怒，但这情绪只占据他很小的一部分，像更多的那些——难以忍受、无奈，还有嗓子里几乎要涌上的哽咽，他近乎抱怨地说出了这句话，然而心里却也知道，短时间内这家伙是无法消散了。
“我也没有办法嘛。”幽灵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
虽然刚刚是他撺掇古里炎真找借口去卫生间的。
“你明明一开始都带在身上，为什么刚刚要扔掉啊？”
又开始谈论起那个无关紧要的创可贴。
他半虚幻的脸上有斑驳的空无与模糊，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什么东西，就算人死后会有灵魂，那也应该是完整的才对吧？
天知道古里炎真在遇到他时到底受到了多少惊吓。
破烂的幽灵突兀和他打了个招呼，在古里炎真低头看路时候蹲下身子闯进他的视线。于是在他来不及停下脚步时候，直直地穿透了这东西的身体。
——因大脑反应过来但身体未能，古里炎真左脚停住，右脚绊倒了左脚。
在疼痛混着头晕目眩以及一阵惊恐里，他终于看清楚了这幽灵的模样。
要如何做来形容？
几乎没有下半个身子，半透明的身体东一道西一道，像被什么东西扯破，太过惊悚吓人。那些破裂的地方能透过去看到黄昏时刻的天。幽灵的头发似乎是红色，也是模糊的一团；脸部更是难以看清，简直是乱七八糟的摆放——
古里炎真的嘴唇颤抖，因受到惊吓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但只能说，好运在于，这是个不那么坏的幽灵。
“不那么坏”，他只能这么说。幽灵本身没有恶意，但它的存在就已经让古里炎真感到精神混乱，加深了他的痛苦。
幽灵什么都不知道，好像它只是个模样单纯的东西，有点好奇心，比较活泼——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它对他手里的那个创可贴有着极大的关注度。
“我可是看见了哦。”幽灵似乎在做着什么动作，但是形态的诡异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古里你被好心人递创可贴了嘛！其实我很喜欢那只小豹。”
完全前言不搭后语。古里炎真想不通，哪有什么豹？不光是别人看他迷糊，难道幽灵看别的事物也是模糊的样子吗？只有一只小黑猫迈着四肢嗅了嗅他而已，黑猫的主人也是因此才会给他一个创可贴——
换句话说，他完全是沾了猫的光才对吧？
古里炎真把自己缩成一团，因疲惫而半阖的双眼注视着幽灵，本就模糊的生物落在视线里更是叠了一层debuff。他扪心自问，这幽灵到底是不是他臆想中的产物？
毕竟也是同样有着一头和他相似颜色的红发。但相比起来，幽灵显然会更活泼，倘若他们有着同样的躯壳，那幽灵肯定要比他受欢迎一百倍才是！
他很多次地想问出口：你是我吗？
但是若答案与理想的不同，他肯定会绝望万分。古里炎真深知这一点，只好把疑问压在心底，努力着将其回避，努力着无视幽灵的话语和视线里总映出的诡异东西。
“……总之。”
古里炎真移开目光，让声音变得冷酷，好彰显出自己的决心。他咬住嘴唇，“别再跟着我了。”
“随便你去哪里，我还要重要的事情要做，别再跟着我。至于那个创可贴，你喜欢就给你了。”
幽灵沉默了一会。
“真的吗？就这样给我，它对你而言，难道不重要吗？”
古里炎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这么说？”他想询问讨要一个答案出来，但很快又憋住话语。“一点都不重要。”
话语可能有点违心，但也只是那么一粒微尘一样的程度。比起他要做的事，仅仅是这样陌生人的善意，完全可以将其忽略。
……再说了。
古里炎真想，没有人该帮助他的。他生命里厄运笼罩，即便是为了自己着想，也不该靠近他。
幽灵的身影晃了晃，有些干巴巴地说，“好吧。”
于是他长舒了一口气，为自己终于赶走了它而感到有些欣慰。
……然而。
古里炎真难得升起的一点放松仅在第二天就烟消云散。
他的眼瞳瞪大，不可思议地望着幽灵飘荡在那个黑头发女孩身边的的场景，与她并肩行走着——那只黑猫一直都在她的肩膀上嗅着什么，甚至伸出爪子去抓，只抓到透明的空气。
“……怎么了？”
聊生以太把食指按在它的爪子上，很轻地就把它压下去。小猫喵喵地叫了两声，有些不甘的模样，但还是安稳了下来。
大概他的目光太明显。
那双毫无波澜的黑色眼瞳转过来和他对视了一秒，又毫不在意地转了回去。
幽灵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古里炎真，细细的像撕开纸片那种不规则的手臂挥了挥，朝他打招呼。“早上好啊，炎真。”
古里炎真低下了头，下意识地做出躲避的举动。
……早上坏。
他对这个递给他创可贴的人，生出了有些微妙愧疚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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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早上坏，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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