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跑步的周末过去了一个又一个,街道两旁的树叶颜色渐渐转深,从清脆的嫩绿沉淀为郁郁的浓荫。蝉鸣不知何时取代了鸟叫,空气中属于夏日黏稠的热力,开始取代春日清晨那份干净的凉意。
并盛町的季节,在奔跑时耳边掠过的风声与教室里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中,悄然流转。而不知从哪一天起,课间闲聊的话题里,「考试」这个词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像一片无形的焦虑,悄悄在空气中发酵、弥漫。
「怎么办……听说这次评级会影响分班……」午休时,我趴在被阳光晒得温热的桌面上,鼻尖萦绕着木头和旧书册的气味,发出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哀叹。
「诗织别担心啦!你那么认真,一定没问题的!」春野元气满满地给我打气。
「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浩太往嘴里塞着面包,口齿不清地附和。
唯有高桥君保持着一贯的沉稳,他温和地说:「藤原同学,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
我感激地看向他们,心里的那块石头却依旧没有落地。春野细心,浩太虽莽撞却头脑灵活,高桥君更是样样出色——与他们相比的我……我下意识地望向窗边那个独自用餐的身影。
「说起来,」浩太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敬畏说,「云雀那家伙,根本不用担心考试吧?他看起来什么都会。」
春野也小声附和:「对啊,感觉他看我们的眼神,就像在看……嗯……特别简单的数学题?」她苦恼地寻找着合适的比喻,「就是那种,一眼就知道答案,连计算过程都懒得写的样子。」
高桥君闻言,平静地推了推眼镜,发表了他观察后的结论:「云雀同学的思考方式与我们不同。他解决问题追求的是最短路径和绝对效率,现行的考试制度对他而言,大概只是一套需要顺手破解的、不够完善的规则而已。」
没有人注意到云雀的目光曾有一瞬掠过讨论组的方向。听着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描绘那个孤高又强大的形象,那种「只有我可能会掉队」的孤独感,如同悄无声息蔓延的藤蔓,将心脏缠得越来越紧。
他属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而我却拼命想留在他所在的那条起跑线上。
「其实,」高桥君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他那种天然不带恶意的语气,将最残酷的现实轻描淡写地点了出来,「就算不同班,也还是可以一起玩的。反正云雀同学肯定不会和我们同班……」
「……诶?」
一瞬间,彷佛有寒流过境,我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我一直下意识逃避的问题,就这么被他**裸地摊开在阳光下。
「和哉你这个笨蛋!」春野立刻跳起来,慌忙摆手,「诗织你别听他瞎说!小林老师……啊,就是我表姐说,分班还是有很多综合考量的!不一定只看成绩!」
「小林老师?」我捕捉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努力从冰冷的思绪中挣扎出来。
春野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分享秘密的兴奋:「就是我们班主任小林雪乃老师啦!她是我远房表姐,不过你别告诉别人哦!」
这个小小的八卦暂时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但高桥君那句话像一颗被悄然按入软木的图钉,当时不觉如何,此刻后知后觉的锐痛,才深深扎进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抱歉诗织,我并非想让你难过。」高桥君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语气比平时更加温和与郑重,「正因如此——」他环顾了一下我们几个,「为了大家能继续在一起,从明天开始,放学后我们一起学习吧。」
「喂喂,你们表情怎么突然这么严肃啊!」浩太看看我,又看看高桥,猛地开了瓶水,吨吨吨地把面包冲下去肚子地讲,「不就是考试嘛!我们加起来可是有五个人……啊不对,四个人!四个人的力量诶!」
「没错!就这么决定啦!」春野立刻接过话,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的,「我们几个组成学习小组吧!有我表姐的内部消息,加上和哉的笔记,还有浩太……呃,浩太可以负责帮我们买果汁提神!」
「喂!我也能帮忙划重点的好吗!」浩太不满地嚷嚷起来,随即又挠了挠头,「……不过买果汁也行啦。」
我看着他们,胸口的冰冷仿佛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暖流冲开了一道缺口。那份沉重的孤独感,虽然还在,却不再那么令人窒息了。
「谢谢……谢谢你们。」我小声说,一股坚实的热度从胃里升起,稳稳地撑住了胸腔,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心底那份关于「高度」的决心,似乎终于找到了第一个可以落脚的支点。
「那就见步行步吧,」春野用力地点点头,对我露出了一个鼓舞的笑容,「明天开始,学习小组第一回合!」
放学后,我默默跟在那个熟悉的身影后半步的距离。他依旧如常地放慢了脚步,保持着一个我无需奔跑便能跟上的节奏。这份惯常的体贴,此刻却像无声的探照灯,将我内心的兵荒马乱照得无所遁形。目光紧紧锁在他随着步伐微微晃动的书包带上,几次话到嘴边,又都被生生吞了回去。
眼看再过一个路口就要抵达我们通常分开的地方,恐慌终于压倒了一切。我猛地停下脚步,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恭弥……」
他应声停下,转过身。周遭的喧闹彷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他无声的凝视所划定的绝对领域,这份过于纯粹的关注比任何催促都更让我心慌。
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书包带,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盘旋已久的话终于冲破了所有犹豫:「如果……如果成绩不好,我们会不会……就不在同一班了?」
他看着我,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神情彷佛在说:「你纠结了一路,就是在担心这个?」
「不会。」他回答得没有半分迟疑,斩钉截铁。
这过于干脆的否定,像一把快刀,瞬间斩断了我脑中所有乱麻般的糟糕想像。还不等我品味这安心的滋味,他便用那毫无波澜的、陈述事实般的语调给出了理由:
「我家有捐款。」
「而且,父母咨询过教育顾问。」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对某种荒谬现实的精准复刻,「他们认为,让你留在我身边能起到某种『稳定器』的作用。」
捐款……稳定器……
这两个词像两块棱角分明的冰,砸在我的心口,有些发懵。寒气之后才是缓慢蔓延开的钝痛,一瞬间,我明白了高桥君那份「天然」背后的真相——在构成他世界的规则里,一切都可以明码标价,包括同班的权利,包括……他。
而我,不过也是附属于那个规则的一个部件。
微妙的刺痛,像被细小的针尖扎了一下,在心底悄然蔓延。不是因为被看轻,而是因为这**裸的、不带温情的现实。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鞋尖前一颗小小的石子,一种为他而感受到的难以名状烦躁,让我打破了同路时惯有的沉默。
「恭弥,」我的声音比平时生硬一些,甚至带上了一丝生气般的意味,「『稳定器』那种说法……你父母平时,都是那样看你的吗?」
「哪种说法?」他脚步未停,只是侧过头瞥了我一眼,反问的声调里听不出喜怒。
「就是把所有事情……都变成某种『功能』和『作用』。」我忍不住上前一步,抬头直视他,「难道他们从来不问问你,你自己想不想和我同班吗?」
「他们不需要问。」他陈述,语气里听不出委屈,只有一种早已接纳事实,近乎残酷的坦率,「我的意愿在他们的规划里是冗余参数。」
「冗余……参数?」我喃喃重复着这个听不懂的词,但它冰冷的感觉,我好像明白了。
「无所谓。」恭弥的声音将我拉回,他脸上那抹嘲弄如同水滴落入海面,迅速消融,被一种用以隔绝外界的疏离所取代,「他们的考量无聊透顶。不过就结果而言,同班确实更方便。」
是啊,结果而言。那股刺痛奇异地被这句话抚平了。无论起因多么不浪漫,能继续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结果。
我将那句冲到嘴边的「为什么」努力咽了回去,话题也跟着转回了最初的原点:「所以,为了这个『不坏』的结果,我还是得努力才行。恭弥,如果我遇到不会的题目可以来问你吗?」
他几乎是立刻否决:「我的方法不适用于你。」
果然。我有些失落地垂下肩。
「去找高桥。」他给出结论,「他的方法更系统,对你更有效。」
不由得愣住了,惊讶地抬起头。这居然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如此明确针对他人的、并且是正面的评价。
「……你居然知道高桥君……?」我脱口而出。
这次,轮到他用一种看稀有生物的眼神看着我了。
「很意外吗?」他反问,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疑惑,「他家是学者世家。何况,」他望向远处的夕阳,说出了一句让我彻底怔住的话,「我家也有很多仆人。」
仆……人?
这个极具冲击力的类比,让我瞬间哑口无言。在他眼中,同学、仆人,或许都是某种「功能性」的存在?他并非不观察周围,只是他用了一套完全属于他自己的、难以理解的标准在进行归类和评估。
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他似乎失去了继续对话的兴趣。
他略一颔首结束了这场对话,随即转身离去。
我却在原地站了许久,任凭那些冷冰冰的词语在脑海里盘旋,与天边温暖的橘红色夕阳格格不入。
心里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所有颜色都混沌地搅在一起。能和恭弥同班的喜悦是明亮的底色,却被那些冰冷的词蒙上了一层灰霾。
我低头踢了下脚边的空气,忽然想起恭弥说「结果不坏」时那确定的语气。好吧,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挺直了背,彷佛将那份确信也注入了四肢百骸。他说不坏,那便是真的好。
但无论如何,前路似乎清晰了一些,我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这次真的是私设如山了,关于云雀的背景全靠设(...)突然想聊一聊我对这个故事的时代设定,如果家庭教师这个作品在2004年连载至2012年的话,以作者当时的创作背景,我想手机没有这么普及,如果在往回推,纲吉在2004年是12/13岁,那么诗织云雀他们现在学校阶段甚至是199x年了,但是我不想这么落后,所以是取自2000-2010年左右的科技水平。 我也不会怎么多写手机或者电脑这样的情节,除非真的到了成年以后吧。 完了完了,我认真数了一下我的小学大纲,现在小学写了10章才到我6/56的进度,还不说因为我换了方针再砍开内容,要写到国中看到27他们可能要来到第100章了......我真的写得下去吗,写是没有问题,到时候还有人看吗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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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名为「现实」的考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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