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终于,波诺在酒馆不分日夜的蹲守有了回报。夜里将近十时,他在角落的座位目击萨缪尔进入了背后的赌场。
那个瞬间,波诺差点老泪纵横,这该死又狡猾的家伙可让他好等,这人甚至变了装,用浓密的大胡子遮挡住大半张脸,像是预知了此行会被拦堵一般谨慎得过分。——但还是没逃过他的火眼金睛。
报告之后,迪诺带着增援来得很快,他们堵住萨缪尔的去路,而奥普的这位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干部,面对加百罗涅家族和其首领的围堵仅是惊讶了很短一瞬间,随后他神情十分不屑,故意表现出一点都不把眼前年纪尚轻的首领放在眼里的态度,甚至还大放厥词:“让这种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来管事,难怪加百罗涅沦现在只能偷摸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来苟活。”
迪诺平静地微笑着,没有反驳:“我们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重启烟草的交易。”
男人鄙夷地嗤了声,傲慢地将两条腿交叠在台面上。他缓缓点燃他的雪茄,故意将烟雾往迪诺脸上喷:“这件事我已经回复过了,加百罗涅在交易现场对我们家首领行刺,虽然首领没事,但这是因为爱丽丝那家伙反应及时挺身而出。我没法继续信任你们,所以交易终止,这也是首领的意思。”
迪诺后退一步从呛人的烟里退出来,“这件事背后一定有隐情……”
“还能有什么隐情?”萨缪尔抖了抖雪茄,烟灰簌簌落在白净的地砖上,形成难看恼人的污渍,“我不管那警卫员是听你授意还是被其他什么人买通,反正人是你加百罗涅的,这笔账就得算在你们头上。”
“嗯,这点我不否认。”迪诺颔首,态度仍旧诚恳,“我们会彻查此事,一定会给奥普一个合理的解释。”萨缪尔没应声,看来并不买账,金发男人想了想,继续说道,“爱丽丝小姐的伤我们也正在全力医治,现在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伤势也好转很多,多加休养相信很快能够恢复健康。”
“爱丽丝?你竟然救了爱丽丝?”没想到这话倒是刺激了萨缪尔,他突然爆发出狂笑,笑得前俯后仰,甚至癫狂地拍着自己的大腿。
“迪诺·加百罗涅,你该不会以为能把那家伙当作筹码来要挟首领吧?”
迪诺皱眉,但仍然礼貌客气:“怎么会,只是确实是我们造成了爱丽丝小姐重伤,我们会负责到底。”
“负责到底?为了什么?有什么意义?”男人笑得愈发猖狂疯癫,他一把撕去碍事的胡子,嘲弄般捂住嘴,阴恻恻地偷笑,“大发慈悲给你一个忠告吧,不要白费力气了。”
“那家伙啊,不过是首领脚边一条摇尾乞怜的狗罢了。能帮首领挡下攻击已经是她的圆满,首领根本没有多在意她,是死是活也根本没人关心。她不是心脏被刀刺中了吗?活该!要被趁这机会扔掉了!哈哈哈,真可怜啊,为什么要活下来受罪呢?怎么没有当场死掉……喂你、你想干嘛?”
衣领被粗暴地揪住,脖间被布料狠狠勒紧,萨缪尔顿时感到呼吸困难。
金发男人的气场顷刻间变了,他一言不发,额发挡住的眼眸晦暗难辨,一贯以春风般的笑容示人的人此时面无表情,有种山雨欲来的架势,厚重的威慑感压得绝望一阵一阵涌上来。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忠诚的手下的吗?”
“本、本来就是啊,你以为首领有多珍视她?”萨缪尔挣扎着,心里发虚,也不解这加百罗涅的小子怎么会对爱丽丝的事反应那么大,“她大概还以为首领是拯救了她的救世主——”
其实她父母根本就是被阿尔伯特亲手杀害的。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被杀死了。”
——“是首领收留了我,成为了我的归宿。”
[24]
后来的进展逐渐顺畅起来。萨缪尔这人欺软怕硬,加百罗涅的几把枪往他头上一指,黑洞洞的枪口就把他吓得腿软。
尽管他还试图强调这里是彭格列的底盘,企图以此威慑加百罗涅,但显然,春日洋子的态度果然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彭格列的默许,酒馆的人没有为他提供任何援助。
萨缪尔被迫接受了继续烟草交易,他交代了仓库地点,迪诺很快让手下去核实,在双方的相互牵制与监督下,总算完成了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生意。
“合作愉快。”金发男人又恢复了如沐春风。
萨缪尔被绑了大半夜,终于松了绑,他狼狈地活动着手腕关节,恶狠狠地用眼神把对方撕得粉碎,他啐了口,骂了声晦气。
原本他应该就此和迪诺分道扬镳,却在临走前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重新盯住对方,不怀好意:“小子,你该不会喜欢上爱丽丝了吧?”
见男人不答,他便更加得寸进尺:“妈的,不是吧?没想到小看了这婊|子,还真有点手段……”萨缪尔不堪入耳的话语还在继续。
加百罗涅首领太阳穴一跳,对方轻佻浮滑的态度触怒了他。这人分明有意要让他难堪,迪诺清楚这一点,也知道现下他没有发作的理由,因而无论对方说得再难听,他都强压怒火,装作无动于衷。
“言多必失”,这话确实有一定道理,从萨缪尔的喋喋不休里,男人渐渐品味出一种微妙的觊觎,而爱丽丝在阿尔伯特心里的位置似乎也并非如此人声称的那样一文不值,反而……像是让他嫉妒不已。
他皮笑肉不笑地讥讽:“没想到萨缪尔先生也是嘴硬心软,实际这么在意爱丽丝小姐。”
随后欣然见证萨缪尔成了被踩着尾巴的猫,炸毛跳脚。
事件终于正式告一段落。只是,爱丽丝的父母是被阿尔伯特杀死的这个事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难道她身上还有什么秘密?不然阿尔伯特何至于要这么大费周章。
想了想,男人还是吩咐了下去,让手下再多盯紧点爱丽丝。
[25]
奇怪的是,爱丽丝似乎完全没有要隐瞒,甚至直白地把自己的能力展现给他看。
迪诺交代完这宗烟草交易相关事宜回到加百罗涅已是第二天的晌午。尽管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他还是决定再和爱丽丝直接对话一次。
他来得突然,推开门时女人被惊得一抖,连带着声音都发了颤,“加百罗涅首领先生?”男人的表情不怎么好看,这让她感到疑惑,视线紧跟着对方来到自己身边,她小声询问,“出什么事了吗?”
迪诺原本觉得自己脑袋里完全是一团浆糊,毫无头绪,又混沌不堪,堵得他心烦。他没想好来找爱丽丝实际是想说清些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应该要见她。
女人的声音又柔又软,恰到好处地安抚了他的焦躁,迪诺拉开病床前的椅子坐下,望向她清澈的蓝眼睛,恍然间心跳都好像平稳了起来。
“嗯……我们在酒馆堵到萨缪尔了。”他顿了顿,“烟草交易顺利完成了,托你的福。”
女人眨眨眼睛,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恭喜。”她笑,明媚的春光洒落下来,“不愧是加百罗涅首领先生。”
迪诺抓了抓鬓边的碎发,突然有些无话可说的无措。他看到爱丽丝手里捏着一小截仿若布料的东西,有些在意,却一时没能探出究竟。
“别盯着看呀。”那一小截东西倏地被收了去,女人笑吟吟地把手背到身后,像是要藏,实则并不打算遮掩。她示意男人把脸靠得更近些,迪诺顺从地照着做,而后便见到葱白的手指伸到自己跟前来:“想做一个礼物送给加百罗涅首领先生,可惜有些力不从心,进度太慢,半成品被你先瞧见了。”
迪诺就着她的手仔细打量,“布料”是深蓝色的,有些像缎,但表面浮着层亮,竟是它自身发出的光。
他一下明白过来:“火焰?”
爱丽丝便笑开了,点点头,收回手来继续作弄。
就见她的指尖冒出一朵蔚蓝的火花,手指间相互触了触,牵出细又长的形状,像蜘蛛吐出的丝,又一点一点被灵巧的手指编制成线。
这就是她的特殊之处吗?
能够像处理丝线一样操纵火焰的能力?
男人思忖着,暂时还想不出这种能力的应用场景。爱丽丝重新运作起她纤巧的手指,那截尚未成型的布料上蛛丝泛着幽蓝的光,显得格外神秘。
看她对这手工乐在其中,迪诺随口问道:“你要做什么?”
“你猜呢?”
“嗯……领带?”
爱丽丝的动作停下来,眼睛张了张,露出些讶异:“猜对了。”
“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她喃喃道,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是你送我玫瑰的回礼。”
迪诺微愣,余光瞥见几日前摆在她床头的花朵,早就已经枯萎了,可女人仍执着地保留着它。
“我一会儿再送一支新的给你吧?”他道,有些抱歉地看向玫瑰。
爱丽丝却拒绝了他:“不用,我最喜欢这一朵。”
男人语塞,他分不清对方这话里究竟是几分客气又几分真心实意。
见加百罗涅开始沉默不语且愁眉苦脸,爱丽丝不禁抿嘴笑了,再度感慨这位年轻的首领是真的有着与身份不相符的柔软。她伸出只温热的手覆住他手背,像是在宽慰:“这是我第一次收首领以外的男性送的花,很珍贵。”
迪诺的手动了动,心被揪住,他反过来轻轻握住了她,仍旧没有说话。
女人的手指在温暖的房间里被焐得很热,比自己的体温更炙热滚烫的皮肉在源源不断地刺挑着神经,这份陌生的体温让他登时清醒过来。
好傻。
他后知后觉地感到无奈,自己做出多此一举的事情还被外人看了去,着实有些滑稽。
好在爱丽丝面具一样戴在脸上的微笑总是显得宽容,她并未嘲笑他。
掌心慢慢变得滚烫。
可怜的加百罗涅首领一边懊恼着这逾越,一边仔细整理着乱通通的思绪,手指微动是想松开,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
“抱歉。”他垂着头,沉声道,“萨缪尔那边……拒绝透露奥普的新据点,也不肯带你回去。”
爱丽丝对此并不显得惊讶,“我想也是。”她道,“萨缪尔也一向看不惯我。”
才不是呢。迪诺心里暗道,他那是得不到你所以才故意诋毁。
“所以……看来得委屈你在我这再多呆一阵子了。”他无奈地苦笑,只是心底不知不觉,蒙上了截然相反的庆幸。
“别这样说。与加百罗涅首领先生共度的这段时光我很幸福。是我的荣幸。”
但偏偏在这时想起了萨缪尔透露的秘密。
如果爱丽丝知道了她父母亲离世的真相,她还会这样坚定地选择追随阿尔伯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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