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统领最先反应过来,俯身跪在李倓面前,“恭贺殿下顺利渡过天劫!”
一众禁卫也跟着行礼,呼声震天。
“恭贺殿下顺利渡过天劫——”
李倓脸上没有半点喜色,他心里惦记着山洞里的孩子,自从结界消失,他感知不到孩子的情况,没心思为自己的事情庆贺,抓着禁卫统领浩浩荡荡往山洞赶。
还未到山洞前,李倓先看见一团耀眼金光从那个方向冒出来,碎裂成无数微小的光尘,洋洋洒洒地落下去。
那是李俶发出来的。
不知道山洞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李倓心凉了半截,脚步愈发快了。刚一到洞口,就见四周猩红一片,掩盖洞口的海草被砍得七零八落,满目疮痍,池清川瘫倒在一旁,浑身被血染透了,肩上不知道被什么戳出一个大洞,鳞甲向外翻着,李倓朝身后的禁卫比了个手势,禁卫统领心领神会,领着人杀进山洞,李倓自己则冲上去,先探池清川的鼻息。
还有气。
李倓快要无法呼吸,正要唤池清川的名字,就见池清川紧闭的双眼张开一条缝,看向自己。
“主……上……咳咳……”
“没事了,我已经渡过天劫,这里由我接手,”李倓安抚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属下……办事不利,没发觉这附近沉睡着一只海兽……那家伙沉睡千年,一朝发威,属下实在不是他的对手……陛下……陛下在里面……”
池清川勉强把前因后果说个清楚,猛烈咳起来,李倓宽慰他:“不怪你,是我考虑不周,你已然尽力了。”
池清川沉默,垂下眼,显然还在为没有看护好小主人而自责,李倓叹口气,叫来两个人照看他,自己朝山洞里面迈去。
山洞里只有李倓带来的禁卫的脚步,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到,地上到处都是碎石,石壁布满打斗留下的痕迹,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足见情况惨烈,李倓悬着一颗心往里面走,在山洞尽头看见了那海兽狰狞的尸体,以及站在尸体面前的李俶。
李俶背对着他,半个身子都沾了海兽发紫的污血,手里捧着什么东西,似乎没听见身后有人靠近,站在原地没动弹,像尊没雕琢完的雕塑。
李倓脚步定住,惴惴不安地叫了一声“哥”。李俶这才有了反应,他缓缓朝李倓转过身,怀中正是李倓藏着掖着不想让他发现的那颗龙蛋,李俶脸上也被溅上一大片血迹,袖子上的污血浸到绣线里,龙蛋上却干干净净。
李俶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看着李倓,眼睛里和煦的春水变成了不见底的深潭,叫李倓觉得陌生,好似有钝刀子往他心头肉上割,明明李俶距离李倓只有几步之遥,李倓却觉得有一道无形的峡谷横亘在他们之间。
李俶收回目光,看向怀中的龙蛋,语气比李倓想象中平静,“难为你费心思瞒着我,他到底是你的骨肉,就算你再厌恶他,也不必把他放在这种地方,任他自生自灭。”
李倓听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向前踏出一步,立刻就要反驳,“我没有——”
李俶一眼扫过来,满是失望和无奈,打断了李倓的话,“若是今天我没来呢?你中断天劫,勉强赶来,能从海兽口中救下他吗?就凭你没成型的龙珠?”
李倓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呆站在原地。
李俶说得没错,他确实没有把握。
脸上荡起一个苦涩的笑,李俶疼惜地摩挲着蛋壳,他没有看向李倓,像是耗尽了所有耐心和脾气,“说到底,缔结婚契是我一意孤行,没有考虑你的意愿,既然孩子和我你都不在意,不如就这样吧。”
李倓一怔,脱口反问:“李俶,你什么意思?”
“了断婚契,你龙珠已成,孩子我会尽心抚育,从此你便是自由身。”
李俶的声音不大,语气也轻,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晰地敲进李倓耳朵。好奇怪,每一个字李倓都听得明明白白,放到一起却变得如同天书一般晦涩难懂。
李倓感到一阵眩晕,浑身发冷,这一刻他很希望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李俶应该安抚他,告诉他,自己会帮他处理好一切,他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吗?
可是李俶没有再理会李倓的反应,抱着龙蛋,踏着遍地血污,准备离开山洞,路过李倓的时候,甚至吝啬到连一个眼神都不肯再留给他。
脚步声离李倓越来越远,远得快要听不见了,李倓浑身颤抖转过身,瞪着一双血眼,朝着身后渐行渐远的李俶大吼,“你凭什么!”
李俶只是停下脚步,偏过头。
两行热流顺着脸颊往下淌,李倓舌根发紧,空气全堵在喉管,让他感觉到窒息,“你运筹帷幄,这片海都是你主宰,你说放我走,我还能走到哪去!缔结婚契你是没问过我,我又哪里说过不愿?若我没有为孩子考虑,我何必要留池清川守在这?又为什么要求你来?缔结婚契的时候你说了什么,我从来都没忘,李俶你想反悔,我又凭什么要依了你?”
李俶没有打断他,李倓干脆说了个痛快,涕泗横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俶依旧背对着李倓,李倓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见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倓儿,你到底想要我怎样?你不妨问一问你自己。”
说罢,他又要走,李倓直接扑上去,抓住李俶的腰带,整张脸埋在李俶肩上,李俶感觉到那块衣料渐渐被温热浸透。
“别走……”李倓声音嘶哑,“也别放我走……”
他甚至化了形,尾巴死死缠住李俶的腿,李俶站在原地没有动,“你有顾虑,我又何尝没有?既有婚契,往后自当休戚与共,共同进退,无论大事小情,都不该你一个人抗。”
李倓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抓着李俶的手更紧了,代表他无声的回答,李俶终于变得温和起来,很是无奈地说:“还不松开,我手都要抱酸了。”
确认李俶消了气,缠在腿上的尾巴这才松了下去,李俶感觉背后一松,转过身,看见李倓双眼又红又肿地望着自己,好像已经把这辈子没流过的眼泪都流干了。
李俶眉头微蹙,到底还是心疼他,一手抱着龙蛋,一手伸过去替李倓擦了脸颊上的泪痕,“我的倓儿,怎么总是学不乖?”
不过这个问题,罪魁祸首恐怕还是李俶自己。
李倓从李俶怀里接过龙蛋,低声嘀咕,“我只知道有人想背信弃义,始乱终弃。”
被扣上“始乱终弃”罪名的人面不改色,“那你饶了我,我们一过抵一过,既往不咎。”
李倓没反驳,就当是默许了。
他们走出山洞,池清川已经被人接走救治,只剩禁卫统领领着几个人守在外面。有外人在,李倓下意识想用袖子掩一掩龙蛋,被李俶抓着胳膊没能动弹。
李倓扭头看他一眼,见李俶面色如常,毫无遮掩之意,心下了然。
这便是他的态度。
李倓深吸一口气,心头如同卸下千斤巨担,步履都变得轻盈。乌云已经散去,柔和的光束投在李俶和李倓身上,温暖和煦,连海浪都变得温柔。
就这样吧,或许前路还有许多未知,只要他们还有彼此,便没有什么是值得畏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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