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水水才不信这番鬼话,但眼下形势不明,还是先稳妥为好。
便道:“你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委屈你在此暂住几天。”
这话古怪,叶水水并不相信。
“兄台是要钱财吗?只要你放我出去,我保证重金回报,绝不报官。”
那人似乎有些兴致,笑道:“哦,你有多少?”
叶水水心一横,说道:“我身上不多,只有几十两,但只要你放我回去,我家中还有私产,总价至少一千两。”
“听起来真不少,可惜,我不缺银子,好了,你先在这住着,除了放你走,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那我要盏灯。”
“可以。”
那人离开后,便有人点了盏灯走近,搁在叶水水旁边,随后离开了。
叶水水听到一阵铁索拖拉声,而后是轰的一声,便再无声息。
叶水水想起身,手臂却酸胀无力。咬牙坐起来,借着烛光,叶水水观察了一番此间情形。
这似乎是个临时布置的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什么物件,只有他躺着的床榻,还铺着锦被。四面是青石砖砌的墙壁,连个窗户都无,只有一道反射着寒光的铁门。空气中弥漫着沉滞的气息,还有股隐隐约约的硫磺味。像是个地下仓库。
而关键是,叶水水不知晓对方的目的。
听起来似乎是为了要胁什么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叶家,但对方却并不图财,那是图谋什么呢?
昏暗中不知时日,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叶水水是依靠饮食来判断时间的,一连五天,每日饮食都有人送来。
叶水水知道看守的人就在门外,然而除了要东西,任凭叶水水说什么,那人全不搭理。叶水水便放弃了,只等那位奇怪的绑匪再来。
第五日他终于来了。
“你蒙着面,是怕我认出来吗?”
“毕竟我是要放你走的,你要是去报官,我就要倒霉了。”
“我之前只是猜,现在却能确定你的身份了。”
“哦,那你会恨他吗?”
叶水水摇头:“谈不上恨,但我不明白,你能和我直说吗,韩大哥。”
那人苦笑一声,解下面巾,正是韩少绮。
“没想到,你还愿意叫我韩大哥,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你是怎么发现的?”
叶水水道:“我天生嗅觉灵敏,你惯用熏香,既便是特地换了衣裳,还是有细微的香气,又待我这么温柔有礼,除了你,我想不出别人。”
韩少绮道:“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叶水水不解:“什么?”
“我与唐放,孰轻孰重?”
“这怎么比较?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哼,只怕他未必把你当朋友。”
叶水水噎住,心想他把身家都托付给我了,难道还不算朋友?
但韩少绮不知内情,误会也是情有可凭。
于是绕过这茬,问:“韩大哥,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做呢?”
“你可以猜一猜。”
“你要是敢伤害叶家,我绝不会放过你!”
“放心,不是叶家。”
叶水水忽然反应过来。
“是对付唐放?你们早就认识?”
“水水,听我讲个故事吧,从前,有对师兄妹……”
那是一个古老的门派,善机关,善毒药,善潜伏,善杀人。
门内规矩森严,以无穷奥秘与修罗手段培养出冷血的杀人机器。
师妹厌倦了这样血腥残酷的生活,她说服了师兄,两人约定逃离门派。
临到约定之时,满怀希望的师妹等来的不是师兄,而是门内长老。
师妹悲痛绝望,跳下悬崖。
然而她却大难不死,正遇上来此采药的年轻大夫,不久后怀有身孕,次年嫁入扬州的一户人家……
“这个孩子,就是你?”
“不错。”
“可这跟唐放有什么关系?”
“你只念着他,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念着他?”
“他待我很好。”
韩少绮冷笑,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
“你到现在也没告诉我,为什么对付唐放,因为他偷了你的书?”
韩少绮道:“因为,他杀了我的父亲。”
叶水水震惊:“韩老爷不是病死的吗?且那时唐放才多大?”
韩少绮苦笑:“还记得故事里的师兄吗?他就是唐放的师父,也是我的生父。”
“你不是……?”
“我是个私生子,你会看不起我吗?”
叶水水摇头,“我并不在意这个,可唐放说过,杀死他师父的另有其人。”
韩少绮道:“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他虽负我母亲,但杀父之仇,不能不报。”
叶水水道:“韩大哥,这中间肯定有误会!唐放没必要骗我。”
韩少绮冷笑:“果然,你还是更相信他。”
叶水水也恼了:“分明是你不相信我!”
韩少绮道:“你可知,你身上的这枚玉佩,是什么来头?这是唐门弟子的独门秘药,是他们的第二条性命。”
叶水水愣住:“你怎么知道我有这玉佩?”
他知这玉佩珍贵,一直贴身戴着。
韩少绮叹道:“你这般天真,越发显得我可鄙了,水水,倘若——”顿了一顿,又道,“不说了,你先住两天,等事情了结,我送你回杭州。”
叶水水道:“韩大哥,不管你信不信,我与唐放的交情,远不及你,只要你开口,我愿意帮你分担。”
韩少绮苦笑:“要是你能永远这样,我死而无憾。”
“韩大哥,你先不要急,请你相信我,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一定会去查清楚!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绝不可能看着你们厮杀。”
韩少绮摇头,“已经来不及了,为了对付他,我请了西域高手,此时应该已经行动了,水水,对不起,等这件事了结,我会倾力补偿你。”
门口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守卫急道:“少爷!情况有变,夫人回来了。”
韩少绮脸色剧变:“是谁走漏了风声?”
立刻便要去处置,才走出几步,就撞上一行人过来。
“娘亲,您怎么来了?”
韩少绮赶紧迎上去,目光扫向几位侍女,引得众人纷纷低头噤若寒蝉。
“绮儿!不必责怪他们。”
韩少绮强笑道:“娘亲,这里湿寒,对您身体不好,我先送您回去,稍后再和您解释。”
韩夫人叹道:“当年之事,本以为瞒着你能少些是非,没想到反而害了你,既然如此,我就和你说清楚吧,你就是韩家的孩子,我与师兄,是我负他。”
扬州城最近有桩奇事。
城中大户韩家向来乐善好施,韩夫人更是虔心礼佛,一年到头开义诊,施米面。可这般心慈之人,却偏偏不良于行,多年来都坐在轮椅上。
如今许是佛祖显灵,韩夫人的腿脚竟然恢复了。现在正四处走动,忙着给独子张罗亲事呢。
叶水水听着旁桌的闲谈,暗叹一声,汇账走了。
今晚又是一轮圆月。
叶水水捧着脸,遥望远处的水面,也有一轮圆月。
没多久,就有人坐到他身边,咔嚓咔嚓吃得香甜。
叶水水忍不住伸手,“给我来点儿。”
唐放不知从哪又掏出一包糖给他。
叶水水吃了一口便皱眉,“呸,真难吃。”
唐放是怎么吃得津津有味的。
“唐放,我问你件事,你如实回答我,好不好?”
唐放转头看他,叶水水知道这是应允的意思。
“你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奉命清理叛徒,并追回被盗之物,师父暗中阻饶,被长老下令绞杀,我送他最后一程。”
叶水水道:“怎能如此轻易取人性命……”
唐放道:“我从韩家拿走的,并不是什么药方,而是唐门的不传之秘,多年来唐门一直在追查,不久前找到韩夫人身上,师父甘愿为她而死,临死前嘱咐我,绝不能伤害韩家人。”
叶水水道:“韩夫人的腿,也是你师父给治好的?”
唐放点头:“我说过,这药能救命,当然也能治人。”
叶水水忙道:“这药这么珍贵,你还是拿回去吧。”
取下玉佩还给唐放,唐放却不接,轻飘飘飞落到院墙上。
叶水水追不上,只能干生气。
“叶水水。”
唐放突然叫他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
“嗯?”
“我打算换个营生,你看我能做什么?”
叶水水惊讶。
他现在当然知道唐放不是贼,却是更神秘更厉害的唐门杀手。
“那你这样算叛教吗?像你师父那样?”
唐放摇头:“早在二十年前,老夫人就废止了同门试炼,只要不做伤害本门的事,弟子们可自由行事。”
叶水水松口气,笑道:“你这么厉害,若只做个护院或者武师,实在浪费,你有想做的事吗?”
唐放摇头。
叶水水认真思索。
“我看你的家当也不少,或许可以做个买卖?”
鬼使神差地,唐放点了点头。虽然他对此一窍不通。
叶水水却好似还不满意,绞尽脑汁地想,忽而豁然开朗,抚掌笑道:“叶家有意开拓西域商道,正缺个得力的帮手,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完)
梳理一下故事:
二十五年前,唐门设“蛊王试炼”。同门弟子彼此生死角逐,十分惨烈。
师兄妹不堪忍受,决意出逃。师妹暗中窃唐门秘典。然而到了约定的时刻,师兄没有出现,出现的是长老及同门。师妹自知难逃一死,万念俱灰,跳崖自尽。
却正巧被来此采药的韩大夫所救。师妹感念其真情相待,以身相许,成为了韩夫人。韩夫人既无门第,又是残疾,再加上早产,便引出许多流言蜚语。
而韩大夫偏又早逝,韩少绮少时就要顶立门户,便养成敏感多疑的性格。为了躲避唐门追捕,韩夫人自然没有告诉韩少绮实情。直到半年前,唐门查到韩夫人的下落。
其实唐师父当年并非有意失约,如今既知师妹没死,焉能看她再死一次?于是匆匆赶来向韩夫人示警,却正被韩少绮听见,由此产生误会。待要和唐师父问个清楚,却亲眼见他‘死’在唐放手里。
不久之后,唐放果然来盗走秘典。韩少绮更笃定自己的身世,于是秘谋报仇。机缘巧合,发觉唐放对叶水水不寻常的重视,劫了叶水水引唐放现身。危急时刻,韩夫人出现,化解了恩怨。
韩少绮自知比不过唐放,又伤害了叶水水,黯然退出。他是韩家独子,韩夫人自然急着安排他的亲事。
至于唐放和叶水水,两个麻瓜,要开窍还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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