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不严重,能治好?”
“我要是做那多嘴的,哪怕一句,文烁能让我现在就滚回长白山。”
“这是万花规矩,还是药宗规矩?”
“江湖规矩。”
穆别宽就挑一挑眉:“受教了。”
他知道从谢明心这里问不出什么来,扭头就去找了文烁。
“停。”还没开口,就被文烁拦住话头。“不是我不愿告知,请问道长,你跟春泉可是亲属?”
“不是。”
“可是密友?”
“……”
“便是密友至交,有些话我也是不能说的。道长请回。”
“……”
穆别宽认为他这些年杀的人都没有他今日鼻头上碰的灰多。
“文大夫你可得慎言啊,小道观你面相,怕是祸事发自口舌,正所谓……”
“学医先学易,学艺先立德,不知道长学的是小六壬还是紫薇?在下倒是略懂一二,或可与道长稍作探讨。”
立德一句尤其重音。穆别宽悻悻一摸鼻子,这是真惹恼了这位万花大夫了,哪敢再多言,当即告辞开溜。
闲来无聊,谢明心撺掇他去挖花海里埋的几坛酒,说是之前来谷里求医的病人埋的,一直也没起出来。穆别宽说怎么就没人起呢?那当初为何埋酒?
“病人埋的,打算痊愈后喝。”
“……然后呢。”
谢明心一脸沉痛:“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不是,这万花谷都什么黑心大夫啊!搁这仙.人.跳骗酒呢!
扛着锄头吭哧吭哧挖了半天,酒坛子没看到,鹿骨起出来两副。穆别宽喜滋滋地一边咯吱窝夹一副骨架小跑到落星湖畔洗涮,寻思可以拿来泡酒,头顶忽然一个女声幽幽传来:“怎么有人专程上万花谷盗挖尸骨的?”
只一句话,穆别宽已听出说话的是谁。
……话虽不错,但怎么那么想邦邦给这人两拳呢?
天已近暮,叶酒抱着块银矿石回来,正找水洗手,看到文烁垫着脚在门口挂灯笼,立马主动奉上自己的轻剑帮忙。灯笼在剑尖一晃一荡,火光跟着明灭,照亮檐下一方天地,和不远处树下那位女子。
叶酒:“……”
为何那女子跟穆别宽那样亲近,跟这灯笼似的,快挂上去了。
女子一身靛青衣裙,紧身短打,双腿长而笔直,腰肢纤细,简直不盈一握。长发盘成髻扎结脑后,插着两枚孔雀翎,发尾俏皮地跳出一截来,摇摇欲坠地拖在颈边。妆容秾灔,尤其是唇,口脂厚厚一层,红得夺目。眼尾袅袅娜娜地斜挑上去,勾出一对媚眼,看谁都像含着十分情。
叶酒没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非是他贪恋美色,实也是她耸动着一对他生平所见最丰满的胸,很难让人移开目光。上衣前襟还豁着一道缝隙,沟壑深邃,比胸本身还要吸引视线。
“哟,叶师傅回来了。”女子一见是他,主动招了招手,“我道这算卦的怎么紧赶慢赶非要来青岩,原是为着叶师傅。”
叶酒闻言仔细辨认了一番她面目,有些惊讶:“唐……芸枫?是你?”
怎么感觉这胸……比上次见面时更大了?
早过及笄的年岁,女子那里还、还能再长的?
“是我呀。”唐芸枫双臂抱怀——挤得前胸更显肥美——笑着冲叶酒抛个媚眼,“叶师傅贵人多忘事,我可记得分明,不知如今可否为我破例了呢?”
这话一出,叶酒头脑一跳,感觉有什么碎片瞬间关联,仔细想想,的确有迹可循。
“我记得先前说过,你要做的是弩,杀人弩。我没法子为你做。”
唐芸枫道:“便是如今也不能破例?”
一对含情笑眼分明望着穆别宽。
叶酒顿时眉头大皱:“是你指点他来的。”
上次穆别宽口中的“唐家弟子”,原是眼前这位劲装丽人。
“我自是好心,叶师傅可不要多想。”唐芸枫两臂直接抱住穆别宽半边身子,前胸完全地贴上后者背脊,压出一道痕迹,叶酒面颊一热,为难地别开目光。“不过这人我现下要带走了,某人不会舍不得罢?”
“我何时应你。”穆别宽冷着脸甩开身上束缚。“下个月我就正式脱离谷里了。”
“瞧你,说得什么话。”唐芸枫笑弯了眉眼凑到穆别宽耳畔,刻意压低了声量,话语却冰冷又刻薄:“一天是恶人,一辈子都是……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路见不平做两件好事就洗刷了罪业?谷里相召,你敢不来?”
穆别宽脸色微变。
“好了,快跟我回去。”唐芸枫牵住穆别宽的手转身带了两步,腕子一紧,回头看时,穆别宽原地钉着没动。
“留一夜。”他说,“听闻万花谷有一种酒叫石冻春,来都来了,一起喝点。”
几个人在文烁药庐前支了灯笼和烛火,搭出一方酒桌,文烁面目冷得能结冰,要不是谢明心以做东为由强按他坐下起开第一坛酒,根本连上桌都不愿,一口没喝就回房了,说是不能沾酒,否则影响日后下针,手会抖。
谢明心则大手一挥说别理那扫兴的,来!我们继续!
叶酒本也不愿,谢明心非拉着他来,还悄声附耳道你想不想知道一个秘密?我打赌,这里这么多人,只有你不知道。
叶酒自是不服气的,什么秘密只瞒了他一个?当即连酒杯都端起来了。
“‘春水浮绿,封以永醇。’道长有品位,这酒你放眼整个京兆府都寻不来。”谢明心带头饮下第一杯,咂摸两下滋味,忙不迭出声夸赞。“春泉也喝啊,这酒不醉人。好酒都是不醉人的!”
“……当真?”叶酒将信将疑,“我不大能喝。”
“你以酒为名,却不能喝?”
“那又不是我想取的!”
“你爹也是真有意思,取这么个名儿。”
这话一出,叶酒好像受激似的,仰头就是一杯落肚。尔后立竿见影地红了脸、晕了眼、软了身,口齿也不清了,头脑也不转了,干脆利落地原地醉倒。
众人大笑。谢明心戳了戳叶酒侧脸,得到后者两声哼哼,知道这人是真醉了,便主动站起来,倾身为唐芸枫倒了满杯。
“我可不是那挑事儿的人。”谢明心笑眯眯的,“只是美女姐姐把道长介绍给春泉,有个蛊师必然要动怒的。”
唐芸枫道:“怎么,你与叶师傅是亲故?”
“非也,非也,本人专司看热闹,哪儿有热闹哪儿有我。”
“巧了,我也是。”
“……”谢明心叹道:“你哪是热衷看热闹,你是热衷找热闹。”
“不好吗?”唐芸枫抿一口石冻春,一双含情目望向穆别宽:“我看好得很啊。”
穆别宽没说话,自斟自酌,一杯接一杯地喝。
他酒量好,简直千杯不倒,把谢明心和唐芸枫都喝趴了,自己还跟没事人一样。青岩的晚风悠悠,挟着花海无尽暖香随风而送,灯笼也跟着摇晃,在树下桌前投出一层又一层光影。穆别宽愣看夜空一轮幽月,仿佛思绪万千,话到嘴边,唯酒而已。
他一口饮下最后半杯石冻春,晃了晃叶酒身子。没动。只好将人打横抱起送回药庐,怀中人醉意昏沉,没有他想得那么轻,筋骨肉实在得很,不像病重体虚的样子。
可如果康健,干么看大夫呢?
这样想着,穆别宽将人放下抽身欲走,衣袖却一紧。他又被叶酒抓住了。
大约是醉得过了,叶酒并没说什么,嘟嘟囔囔地哼些碎音。手倒抓得紧,穆别宽怕弄伤他的手,没敢再动。
顺势坐在榻上,穆别宽发了会呆,忽然感觉这样无所事事也挺好的,他已受够了为一桩事来去奔波。再看叶酒,年轻的铸剑师眉目皱成一团,像被什么魇住,无处藏身。他忍不住轻轻抚摩叶酒脸颊,有些怜惜似的,说你这么漂亮的人,为何总像是有心事呢?心事沉重的人,活得不会自在。
说完觉得好像是在说自己,无奈笑笑,摇了摇头。
然后抽出长剑将被叶酒抓住的半截衣袖割下,自言自语道:“这回可真是断.袖了。不告而别,还望叶兄莫怪。”
囫囵行个礼,到外面叫醒唐芸枫,二人就此离开。
次日晨叶酒终于睡醒,第一件事不是喝水吃饭更不是问穆别宽行踪,而是一叠声追问谢明心,那个只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你真没看出来?”谢明心有些惊讶,上下打量叶酒好几眼。“那个美女姐姐唐芸枫……他是男的啊。”
“……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