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师姐重重一叹,说那就等晚上罢,蒙个脸一片黑过去。趁还有时间,她刚好摸到沙镇去瞧瞧。
简师兄花间游修得普通都够不上,遂被毫不留情地撇下。他只得取了随身的水囊给那小姑娘,又搭了脉直摇头。
再看那个安静的婴孩,他陡然发现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损了声带。二人脉浮体弱,被丢在这处根本活不了多久。
简师兄略微施针,只求二人可以撑到过风岩。
姚师姐天擦黑才回,一脸凝重地说,那唯一一口井被链条封得死死,要开启需费点工夫。
她顺便就近查看了村落,发现这里的几十户里,女人占绝大多数,即便白天驼队不在,也不该剩得这般怪异。居民修缮房屋、编制器物,已有不少人出现点滴红疹,那种大面积的通红暂时未见。
还有几间屋子很有问题,里边的人穿着华丽而年老,既不动手也不劳作,却受一群强壮守卫的保护,和老弱的居民相比格格不入。
她生怕骆校尉说的事发生,安全起见还是同简师兄待到夜里才敢动。好在这女孩轻,孩子也小,才能顺利无声地回来。
女孩身体虚弱却还有精神,喝了水也吃了一点食物,而后一动不动看姚师姐说完话,又想“啊啊”地补充。
骆校尉留心聆听,下意识说了几个音。
女孩立刻转头看他,干枯的眸子撑开,像沙漠的枯草遇上了夏日的雨、一瞬鲜活不少。
军长立刻明白,取来纸笔,又给了她泥板树枝,两人连猜带比划一通说,惹得周围人面面相觑。
庄师姐心疼那孩子,喂了汤水又检查一番,道:“羊奶和米糊能喂倒也罢了,可声带的伤口是新鲜的。婴儿太小、气血不足,怕还有什么残疾。”
“大夫所言极是。”骆校尉忽然接话。
他结束“交谈”,摇着头过来同众人道:“他们若有残疾婴孩或是病重的居民,便给扔到那处自生自灭,美其名曰‘献祭’给神。”
“你如何知道的?”姚师姐好奇极了。
骆校尉指了指那女孩:“她说的是变种的古羌语,羌族部落被吐蕃吞并后,说古语的已很稀少。我也是来了这里才学了番话,古羌话则是一次机缘巧合向远方的驼队讨了几句、认得几个音。方才,我们靠猜图和比划沟通了一些。”
他说罢,轻声惋惜道:“难怪沙镇那般艰难,都还有人住着。他们也许生下来就不会说别处语言。”
简师兄眉头一皱:“此话怎讲?”
“坞城建立是因来往客商和本地牧人定居,这里的人往来官话基本会说,也能说边陲的新语。偏偏他们沙镇,发达时还是古羌那套,留到现在反变得语言不通。被选出来的祭司守卫、遗留的长老还有驼队领袖,应都有学新部族语。剩下的一般孩儿可能如她一样,只会说汉羌古话。”
骆校尉一通解释,而后连声喟叹。
语言不通的人,就算侥幸逃出去,也可能被卖为奴。不逃的,便要在沙镇世世代代替祭司与长老劳作。
“可、可是……他们这般闭塞,怎么维持得住人?人会越来越少,然后沙镇不就没了吗?”盛师弟在一旁发言。
骆校尉敛眉:“走婚。”
“啊?!”庄师姐面色一白,险些背过气。
骆校尉望了眼女孩,不忍心解释太多,不料一个温和玉润的嗓音自他背后响起:
“若是古早自愿走婚也罢,沙镇的走婚,十有**是逼姑娘家去别的部族‘借’。若没来过坞城,定是怕唐营横加干扰。他们那个所谓的驼队,还真是个便利。”
苏万花不知何时靠在厅柱旁,他结束了工作还缝合收拾干净,此刻抱着手好整以暇,似乎听了很久,猜测这女孩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扔去自生自灭。
姚师姐又润了一口嗓子,道:“你怎么来了?那人看得如何了?”
苏万花浅浅一笑,语出惊人:
“那不是红疹,是皮下出血,满满都是血瘀。也许喝了、用了什么东西,浑身都是斑毒。”
庄师姐神色一凛:“竟然是紫斑……”
“这不好治,治表行得通,但根本不知道脾胃是染了什么才这样。”简师兄也犯难。
见盛师弟茫然,庄师姐便朝他解释:
“一般幼儿才会如此,强身健体配合汤药、行针可解表。待人自行长大、体质好了,便会消失。古籍曰,成人者谓之‘肌衄’,病因不明。”
“那……”盛师弟朝简师兄疑惑道,“为何断定是脾胃?”
“脾胃最直观,且面色脉象都是脾胃之症。”简师兄道。
姚师姐眼前一亮:“水!沙镇饮食和坞城很相似,那口封着的井是不是水坏了?”说着快步走近少女,搭一把她的浮脉,面露肯定之色,“她若有呕吐腹泻,就差不多是了。”
苏万花本能蹙眉:“师姐,你若想验她,麻烦自己验。”
“不劳你大驾。”姚师姐凶他。
女孩被围观得有些瑟缩,无奈体力太差,听他们又七嘴八舌讨论开,不知不觉在垫子上睡着。
索性她病得不重,身体恢复一些后也无剧烈的变化。若是重的无非在沙镇被锁起来、或是丢到埋骨地,很少能撑到逃出去。
按照女孩的比划,这病不是从来就有,是这半年断断续续起来,这两三个月才忽然严重了些。
坞城水源还算充足,但新城无一处是古旧之物。唯有沙镇有封好的古井,他们在枯水期饮用,或祭祀时候开启,其余时候则依靠不稳定的水洼存活。水洼来自山间泉的支流,与古早开凿的井并非同一个水源。
沙镇的病患,正是枯水期增多的。
他们无法贸然前去取水查验,商量对策时,先研究着怎么拟个方子治人。
还有那婴孩,先天体弱不足,又毁了声带、受了苦,很少喝得下羊奶。唐营都是兵蛋子,万花医队也没一个成婚,治好前也不方便惊动坞城人,暂不能请个有经验的奶娘来看。
这并非治病,而是管人吃喝哄。盛师弟完全无措,庄师姐和姚师姐轮流照顾不成,一个昼夜下来急得人面憔悴。
骆校尉说,孩子太小怕受不了旅途颠簸,不如立刻快马修书给刺史,让临近繁华的城镇借人来。
简师兄看不下去,抱起婴孩试着哄,不一会儿便拍睡了,又调了适温的迷糊奶糕备着夜里喂。
姚师姐瞪着他那张苍白寡淡的脸,再看他怀里的孩子,惊得下巴快掉了。
苏万花笑眯眯看着他们鸡飞狗跳好几日,一边拟了几十份药方,最后抽出一张最靠谱的递给庄师姐:
“斑痕万变不离温养,脾胃则照‘天行’之毒拟祛疫方。只是……何人可以试?”
古医的时疫包含很多种,感冒肠胃炎都算。
简师兄意外是个男妈妈
ps:最近两周俗事繁忙 身体欠安,更新暂缓见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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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坞城旧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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