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番外二·1

番外二:我是你的唯一

入冬了,月色清冷得冻人,有细小的雪花旋转飘落,莹莹闪亮。

莫雨感到倦了,吹熄灯盏想早早就寝,刚欲合眼,发觉室内还是太亮。这才发现房间窗户没关严实,月芒雪光交相辉映,屋内少了烛火,倒显得冷冷白光更纯粹了。

在床上赖了会儿,莫雨挣扎着爬起,懒懒抓过皮袄往身上套,准备去关窗。突然窗外咔嚓一声,窗格影子猛地退到一旁,然后一声重物碰撞闷响,光亮忽的被阻断,一道人影拉得老长,直延伸到莫雨床边。

莫雨茫然地侧目望去,穆玄英正蹲在窗上,两手扶住窗边,笑吟吟地看他。四目相对,莫雨盯着穆玄英发呆发了半天,才找到该套的那只衣袖。

他镇定下来,不急不缓穿好衣服踱到窗口,揶揄道:“穆少侠原来还有深夜跳窗这般见不得光的宵小癖好?”

穆玄英蹲在窗上,衣衫单薄,看得出他在发抖。冷风自他身后空隙灌入,时不时飘进几片雪花,和明亮月光交融于一处,像点点晶莹剔透的尘埃。他定定看向莫雨,歪头一笑,那些雪,那轮月,忽然就像浸到了温泉里,分明落在身上是冷的,流到心里却是暖的。

“我可不随便跳窗翻墙的,定然是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才会甘冒大险。”

“哦?”莫雨挑眉,先是回身环视了一圈陈设简洁到极致的房间,淡淡瞥了他一眼,“我看不出我这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偷的。”

“我要偷的,已经在我面前摆着了。”

穆玄英稍往室内倾前了一点,左手仍抓紧窗框,右手已伸向莫雨,绕过脖子,把他整个人拉了过来。莫雨顺从地走近一步,双手放在穆玄英的腰侧,怕他一个不稳倒栽下去。

“你可真有本事,要不要我把柳公子介绍给你认识,你们干脆做一对梁上君子?”

“嘿,那就免了,他是偷东西的,我是来偷人的。”

穆玄英没脸没皮随口接道,将莫雨反逗了回去。莫雨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心却一点一点热了起来。

“不过这下有点不巧,我被主人发现了,莫雨,你说我是该逃呢,还是直接明抢?”穆玄英见莫雨讲不出话来,索性更进一步,继续浑说下去。

他们距离很近,寒夜又冷,话语间吐息里的温热,缭绕成一团白气,在二人唇边恋恋不舍凝聚不散。

“你想偷的,难道不是主人吗?”莫雨深吸一口气,他本也不是个薄脸皮,却总被穆玄英挑拨得心慌意乱,干脆有样学样地顶话回去。

“我第一次做坏事,胆气还不足,主人要不准,我就只能空手回去,可不好意思真的抢呢。”穆玄英讲着话,脸越凑越近,嘴皮子开开合合,正压到莫雨唇上。

“要是主人告诉你他不介意呢?”莫雨眯着眼,模样微醺。

“那我就不客气了。”话未讲完,尾音早已消弭在了蓄势已久的亲吻里。

漫长的唇齿交缠,连呼吸都全堵回了肺里。莫雨抱住穆玄英的腰,向里使力,回身一旋,穆玄英也趁势松手,复搂住莫雨肩头,跳入室内。这动静闹得不小,两片嘴唇却连一瞬都没分开过,舌尖挑开唇瓣,捕获住对方,相抵研磨,嘴角漏下几缕悱恻银丝,极尽缠绵。

风冷雪寒,比不过心热情暖,

“莫雨,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久吻初分,穆玄英的声音还有些飘忽,像还停在亲吻余韵里,微微打颤。

这句“我喜欢你”,莫雨听得太多太多,按理说他早习惯了。

但不知何故,此刻听来,仿若久别重逢后,攒下千般爱语,酿了数载春秋,浓醇得化不开,似乎只一句就可供他醉上十年。

只要他,能再对自己说一句喜欢。

……是了,莫雨想起来了,这只是一场梦啊,穆玄英已经死了。

怀中温热躯体如花凋敝,皮囊骨骼眨眼成灰,他试着抓了一把,却都尽数从指缝里溜走。

梦中场景顷刻崩塌,软红浮生唯剩旧日伤痕,他孤零零站在白茫茫一片里,任风雪加身,眼睁睁看着穆玄英的骨灰逆风飞远。

莫雨跪倒在地,无力抱住自己,几乎完全被雪埋住,彻骨的冷。

这样的梦境,碎裂吧,他再也不想梦到了。

可下一个夜晚来临之前,他像是忘了前一日的痛苦一样,继续期盼起这一晚将会拥有的,虚虚实实分辨不清的梦。

他只能从梦里见到穆玄英了。

整晚整晚都会梦到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像是名为幸福的玻璃球,被打碎后留下的残骸。每一块碎片里,无一不映照出美好往昔,引诱着他去回忆,去触碰,去沉沦。可尖利裂口毫不留情地割伤手指,鲜血淅淅沥沥,滴落在余温尚在的过去上。

时光的磨碾过岁月,掉落下的碎屑,就是这些封在冷硬碎片里的美好画面。它们散落一地摊在莫雨面前,那些声音,那些笑脸,因玻璃的反折而出现扭曲。

他双手已无一处完好,潜意识里的精神早接近崩溃,可行动上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一次次将它们捡起,一次次试着回想起它们正确的样子。手上流出的血染红曾经的快乐,他握紧碎片,希望痛楚能让自己振作。

别再想了,他不在了,已经不会有结果,不要让自己沉浸到痛苦里。

无数次,他想对自己这样说。

可是根本做不到,时间太短,不足以让我忘记你。

相伴时日如昙花绽放,仅一瞬长短,而心头情愫仍旧百转难明,错过已然是定局,想念却如影随形,而当这份想念开始的时候,注定了不会有终结的那天。

莫雨从梦里醒来,冷汗淋漓,胸口像被撕裂一般的疼,房间窗户如梦中一般大敞着,一抬眼就看得到天边满月。月色清澄,亮若晨光,悄然飘落的雪花乘风打转,飘到莫雨床前。

连这一点,都与梦中景致无二,可莫雨只是绝望地闭上眼,用被子包住自己,妄图隔绝所有光线。

因为不会有穆玄英翻过窗来见他。

穆玄英是初夏时节去的,而莫雨在这一年里剩下时间,过得是浑浑噩噩,日夜颠倒,浑然无知,似乎他的三魂七魄,也随了穆玄英泯灭的生魂,去了大半。

一魂随他,上归天路,一魂随他,下至地府,一魂随他,徘徊荒墓。

喜、怒、哀、惧、爱、恶、欲,七魄俱散,无喜无欲,至哀至悲。

可我怎能跨过死亡再去陪你?

甚至你,不需我陪你。

天路无门,地府无处,荒墓无碑,繁华枯骨,情多成恨。

穆玄英出殡下葬那天,莫雨也在,没有人欢迎他,也没有人与他说话,他身边像有无形真空,将他与旁人隔绝开来。

包括穆玄英,也被那方棺木,永远地隔绝了这个人世。

他就站在旁边,看着棺盖严丝合缝地阖上,一锤一锤钉紧,然后抬入墓坑中,第一铲黄土撒在了棺盖正中,然后是第二铲,第三铲,越来越多的土落进墓坑里。墓坑很深,莫雨本以为这么深的墓坑,大概是没有填平的那一天的。

可惜,黄土埋骨,终局既定。

当时的莫雨很平静,估计是他一生最平静的时刻。

心朽如沙,沉寂如死。

那张曾柔软深情的脸庞,就此被死亡的冰冷阴影覆去,此后世间难寻。而谁想得到,去年秋日,温良俊雅的青年尚言笑晏晏,正温柔抱着莫雨,讲一堆不着边际的浑话,向莫雨征询着他的心意,允诺说要跟莫雨好好看尽这天下山川,红叶清波,冷泉寒月,补全他们彼此生命中不曾深究过的风景。

莫雨没想到的是,这番话说过后,穆玄英先去的地方,是那碧落黄泉。

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不是他能跟去的地方了。

他到底还是见到了穆玄英最后一面。躺在棺中的青年,面色青白,表情凝固,看不出一丝情绪。莫雨有点茫然,他知道那确实只是一具躯壳,主宰这个人的灵魂早就不见了,真的穆玄英不在了,永远永远,再也找不到了。

所以,这最后一面有什么意义呢?

钉棺前,可人忽然说,现在看来可能没什么,不过他死时的痛苦,不是你能想象的。

整个葬礼上,这是唯一一句对着莫雨说的话。

而那样的痛苦,穆玄英没有让莫雨看到,因而他开始分不清,穆玄英拒绝死在他身边,是一场执意的告别,还是最后一次的温柔。

你不能活下去,原谅我还是怨恨我,又有什么区别。

只有你还活着,我才可以去期盼,有一双能握住的手,有一颗能回去的心。

纵是流水落花,也不过残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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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网3/穆玄英莫雨]没有你不会怎样
连载中兰璎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