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恍然,忙奉承道:“将军高明!”
“放屁,老子只是想告诉你,盯人的时候眼睛放亮些,白府要是再出人命,你们几个就滚回洛阳种马草去。”
“是!将军!”
何方易带二人去客栈本想试探有没有人跟踪,却发现并无异样,城门口那一晃而过的古怪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回分坛前,他正好还有件事得和莫萨交代。
“你说什么?”莫萨已经扯掉了装瞎用的白布,翠色的眼眸里写满震惊,“教主要撤了蜀中分坛?”
阿利亚也疑惑:“教主派你来,不是接替陆副使的吗?”
“接替和撤走分坛并不冲突。”何方易淡淡道:“我只是提前告知你们,蜀中分坛不似表面简单,杨正使虽是教主心腹,但他性子过于优柔,陆辛炎一死,下面有些人恐怕坐不住了。”
莫萨一愣:“难道不是因为破立令?”
何方易沉默一瞬,说:“破立令的根源在教中内部。”
血眼龙王萧沙野心激进,不顾教主之命,大肆扩张势力,甚至强夺山河社稷图,此番动摇江山挑衅天子的举动惹怒朝廷,连带把整个明教推向风口浪尖。
“你的意思……蜀中分坛不全是教主的人?”莫萨沉吟道。
何方易未答,摇了摇头,说:“陆辛炎死得太过蹊跷,再者,教主担心朝廷耐心有限会有大的动作,他打算亲自去长安撤坛。”
莫萨眉心蹙起:“长安那两位法王,恐怕不会轻易放弃,教主怎能以身涉险?”
何方易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说:“我们还是先解决眼下吧。”
“不就是撤坛吗,”莫萨撇撇嘴:“你一声令下,谁不服,我把他揍服不就行了。”
“噗嗤。”阿利亚忍不住笑出声。
莫萨看向他,“怎么,不信?”
阿利亚摇头。
“哎对了,你哥哥是卢祺?”莫萨忽然道。
提到兄长,阿利亚眼睛都亮了:“嗯,教主知道他在蜀中,才准许我跟来寻他的。”
莫萨状似随意道:“你们分开多久了?”
“七年了,”阿利亚笑了笑,眼中都是即将见到亲人的期待:“也不知道二哥还能不能认出我,姐姐也很想念他,我们一家人这么久都没团聚了。”
莫萨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能不能认出这位哥哥吧。
……
戌时末,夜已深。
明教分坛隐入地下,即便外面明月高悬,也无人能赏。
“卢祺副使,一刻后就要宵禁了,莫萨还没带人来。”入口外值夜的弟子来报了三回,他恭恭敬敬跪在下首,似乎连抬眼都没勇气。
卢祺不耐烦地扫了眼更漏,说:“不等了,下机关。”
话音刚落,通向入口的通道就传来莫萨懒洋洋的声音:“我说卢祺啊,我在你眼中就是这么不守时的人吗?”
卢祺眼神一凝,倏然盯向回来禀报的弟子。
那弟子被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狠厉吓得混身一僵,磕磕绊绊道:“我……我真的没发现。”
卢祺依然坐在厅堂正首的宽椅中,冷声道:“滚吧,自去惩戒堂领二十鞭。”
守卫弟子如蒙大赦般起身,仿佛二十鞭不算什么,能捡条命已经很满足。
灯火把正堂照得明晃晃,这里白天黑夜都是一个样。
“哎?等等,”三人无声无息站在了门口,莫萨伸手拦住快步离开的弟子,和首位上的人对视:“卢祺,你不过代行副使职权,何副使踏进分坛的那一刻起,你就无权再对高阶弟子动刑!”
卢祺只看了莫萨一眼,视线扫过他身后半步的阿利亚,又面无表情停在了何方易身上,说:“何副使?”
何方易走上前,开口道:“下来。”
卢祺哂笑一声,手掌摩挲着椅子扶手上雕刻精美的圣火纹,不一会儿,正厅侧门十数人影鱼贯而入,皆是蜀中分坛的高阶弟子。
除了最该出现在此的正使杨青。
阿利亚张了张口,终是什么也没说,沉默站在阴影中,莫萨的余光只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
他有些不忍,转身轻拍了拍阿利亚的肩,说:“先去休息,这里的事你别掺和。”
阿利亚摇了摇头,倔强地不肯离开。
“何副使大驾光临,恕卢祺前日和暗探一战受了点伤,”说着他往椅背上一靠,包着绷带的腿架在了案桌上,“不便起身相迎了。”
何方易向来懒得同看不惯的人多费口舌,只是他刚一动,后续进来的高阶弟子们抽刀就挡在了他身前。
阿利亚忍不住喃喃:“二哥……”
卢祺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仿佛并未认出自己的弟弟。
莫萨眉头紧蹙,这些弟子他虽然不全认识,但都有印象,确实是蜀中分坛的弟子,当年跟着杨青来蜀中,不说忠心不二,但绝不至于他才离开月余就敢临阵倒戈兵刃相向。
何方易冷哼一声。
正厅还算宽敞,但在火光下人影也布满了四面八方,显得拥挤起来,十数人将何方易三人围在中间,仿佛一场早已准备好的围杀。
“你们疯了吗?!”莫萨扬高了声音:“杨青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陆辛炎尸骨未寒,天策府虎视眈眈!”卢祺忽然厉声打断道:“何方易不过入教两年,一个来路不明的中原人,也配掌管蜀中分坛吗?!杨青救过他又怎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能保证他真心归顺我明教!”
莫萨气得咬牙:“他不配,你现在公然罔顾教主令就配了吗?!”
围上来的高阶弟子们表情有些动摇。
何方易长箫果断出手,明明是君子温润之器,在他手中却仿佛化身为刃,狂烈内力让长箫发出的尖啸震得人头皮发麻。
那几名弟子压根没反应过来,虎口剧痛之下弯刀已经被挑飞,卢祺勉强看清了何方易的身法,可他也无力抵抗。
这种极大的差距像深不见底的鸿沟,也像一座大山,名为天赋的大山。他曾经被陆辛炎这般压制,如今又多了一个何方易。
还有他那个弟弟,从小就被师父夸赞天资不凡的弟弟,这次竟然也追到了这里,他不远千里来蜀中,还是摆不脱这些“天才”!
何方易长箫抵住了卢祺的咽喉,卢祺甚至忘了呼吸,对方眼中明显存了杀意,明明长箫冰凉的边缘只是虚虚碰触到喉结,脖子却像被一双铁爪扼住,尾部上的黑洞就如妖魔的眼睛。
卢祺额上的冷汗不知不觉已经打湿了鬓发。
“不……二哥!”
“阿利亚,别过去!”
何方易倏然一僵,脑中针扎般的刺痛袭来,让他的手不自觉微微颤抖。
这段日子似乎发作的太过频繁,何方易不动声色皱了皱眉。
随着长箫撤开,那摄人的杀意也如潮水般退去。
何方易伸手拽住卢祺的衣领,硬生生将还未回过神的人提了起来,向身后一甩,砸向同样愣在下首的弟子们。
众人七手八脚把卢祺扶稳。
何方易将副使的令牌重重敲在案桌上,眉眼仿佛凝了层寒霜,沉声一字一句道:“卢祺不遵教主令,自去惩戒堂领二十鞭。”
卢祺猛然抬首。
何方易:“但他有一点说的不错,陆辛炎尸骨未寒!分坛副使令牌在此,十日内我若无法手刃真凶,副使的位置以及我何方易这条命,任凭诸位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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