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拥住回忆的坚冰像是融化了一丝,露出了细细裂痕,再努力一点,再想一想,也许就能抓住什么。

他到底是谁?

他的家人到底在哪里?

可万一……

“你没事吧?”

方才还有说有笑的人忽然见鬼了一样,这人有什么隐疾?还是受了什么暗伤?

何方易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你叫什么?”

浪三归一愣,烦躁道:“我叫还不是担心你!”

“……”何方易哭笑不得,只得解释道:“我是问你名字叫什么?”

浪三归:“……”

他怎么每次碰到这个人就觉得自己蠢了不是一星半点。

“浪三归。”浪三归闷声闷气答了。

馄饨皮薄,馅儿也很香,加了他很喜欢的虾米,浪三归忽然想起来,他好像,是被对方绑来的……

“喂!”浪三归怒道:“你把我绑来干什么?”

这反应简直慢得令人发指,何方易叹了口气,纠正道:“是带你来,我没绑你,不仅没绑,还为你找大夫开药,你烧了一夜,若不是我,你打算一个人病死在外面?”

“哦……”浪三归眨了眨眼。

何方易心想他也着实好哄,气来的快消的也快,喜怒都写在脸上,甚至都忘了,他弄成这样归根究底也是因为救自己。

“对了,我昨晚要跟你们说什么来着?我突然晕了吗?还是睡着了?”浪三归下意识动了动脖子。

何方易咳嗽一声,说:“你说你知道一些关于这桩‘闲事’的线索。”

“脖子怎么有点疼……”

“你落枕了。”

“……哦。”浪三归说回正事,“你知道东瀛一刀流吗?”

何方易思忖道:“有所耳闻,谢云流于东瀛助藤原家一手创立,甚至让他们成了东瀛权势滔天的第一家族。”

浪三归点点头:“我知道的消息,此次剑魔回归,藤原家也掺和了一脚。正如你所说,一刀流名义上以谢云流为尊,实际还是掌握在藤原家少主藤原广嗣手中。”

“东瀛人……”何方易低声重复,眉眼微微下压,凌厉之色如一柄将要出鞘的刀,沉声道:“你的意思,近来武林中累累血债,是东瀛人干的?谢云流本就处境艰难……这么说,他们想让谢云流和中原武林彻底决裂,好一心为藤原家效力?可谢云流心高气傲,就算与整个武林为敌,也不可能屈于人下受人差遣吧。”

“啧,”浪三归晃了下脑袋,说:“你不了解藤原广嗣,此人能忍辱负重,甚至利用谢云流这么多年,他的野心断不会止步于东瀛弹丸之地,这样的人,不会将希望寄于别人,天下高手不知几何,他怎会指望一个谢云流就替他打下中原武林。”

何方易亦是心思敏捷之人,浪三归不过一点,他就明白了,冷笑了一声,“原来如此,谢宗主一心向武,挑战各派高手,反倒给藤原广嗣知己知彼,一箭双雕的机会,不过……”

“不过什么?”

何方易敏锐觉得这其中还有别的原因,思忖道:“不过他们为何会选择谢云流前往西域之后在蜀中动手?岂非……惹人生疑?”

浪三归摇头,同何方易大眼瞪起小眼来。

浪三归实在对他好奇,从今夜发生的一切来看,他能感受到何方易胸有沟壑,见地不凡,说话做事举手投足都不似普通明教弟子,何况他一个汉人,怎么会从圣墓山被派来蜀中?

还有他那支寒铁箫,明教弟子不是都用双刀的吗?他呢……他的刀又会是什么样?

“你到底是什么人?”浪三归想得入神,不由自主问了出来。

何方易怔了一下,见他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好奇,并非警惕戒备的探究,甚至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之意。

可惜这个问题何方易自己也答不上来,他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摇了摇头。

“哦,我明白了。”浪三归有些低落。

显然是误会了,何方易忙解释道:“抱歉,不是我不想说,只是两年前受过伤,醒来就在明教,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浪三归没想到是这个答案,那他方才的失态,难道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试探道:“我听那个天策府的说,你的箫是霸刀柳家的东西,江湖上都说南叶北柳,我家在檀州,距离河朔不远,也有所耳闻……”

何方易沉默一瞬,将不烫了的药递过来,生硬道:“喝药吧。”

见他这个态度,浪三归忽然有些着急,“你就不想弄清楚?失踪两年多,方才听到你说家中还有弟妹,不怕家人担心吗?”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拂到何方易的逆鳞,他脸色沉了沉,把药搁在一旁的矮桌上,豁然起身,身上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散发出来,还挺吓人,“我的事,与你有何干系?”

方才二人之间那点亲近之意顷刻烟消云散。

浪三归同样沉下脸,对方这么说就像在划清界限,好歹过了次命的交情,一刀流的事牵扯没完,凭什么他说划清就划清?

浪三归骤然出手,倔强地拽住他手腕,仰头看他,“我救了你,怎么就与我无关?”

“放开!”何方易想抽手,才一动就见浪三归吃痛地皱眉,狠不下心,只好铁青着脸不敢再挣。

“你还有弟弟妹妹,还有家人,”浪三归咬牙挤出这句话,不知为何,他眼睛霎时红了,哑声道:“你怎么能不要他们?”

“我……”何方易皱起眉,发现浪三归神情不大对,黎明刺眼的白光铺进来,他的所有喜怒、洒脱、真诚、坚强,好像摇摇欲坠的面具,瞬间随阳光灰飞烟灭,暴露出他的另一面。

何方易知道那些不是伪装,只不过他在浪三归眼底看见了更为刻骨的东西,是隐忍的悔恨和痛苦,血红色的阴霾流淌出一片,他像个孤零零被抛弃的小兽,唯有痛极时,才会在梦里喊着亲人的名字。

他也无家可归了吗?

何方易沉默无言。

“对不起,”浪三归意识到自己的偏执,连忙松开人,他不了解何方易,哪有资格说这些,他只是昨夜又梦到苏鱼里和苏荷,梦里还有兄长温暖的掌心,他抹了下眼睛,说:“我只是……我只是想家了。”

何方易又坐回来,重新把药端给他,语气温和许多,“喝药吧,凉了就不好了。”

浪三归接过,一声不吭闷完,手里忽然变戏法似的多了颗酥糖。

“药太苦,给你压一压。”

真甜,和昨晚的梦一样甜。

浪三归含住糖,腮帮子一鼓一鼓,好像许久没有尝过这个味道了,于是咬的很认真,生怕化得太快。

看他这副珍惜的样子,何方易不由心软了,低声道:“你说的对,浑浑噩噩这么久,是我自私。”

浪三归清澈的眼睛看向他,“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一个人要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知来处,没有牵绊,哪怕过得自由自在也不会安心。”

“谢谢。”何方易这声谢来得十分郑重,随即释然般露出个笑,仿佛在黑夜里迷茫独行太久,终于遇到有人提灯走到他面前,哪怕只是偶然,那束光也足以让他看到前路的轮廓。

就算有深渊万丈,好像也没那么让人害怕了。

浪三归头一次见他笑得这般纯粹,整个人都鲜活不少,眉目疏朗开,本就无可挑剔的五官生动起来。他是一箫一人的江湖客,也应该是诗句里银鞍白马的少年郎。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交织,让他看起来特别极了,只不过,比起铁箫,他似乎更适合配刀,还得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宝刀。

浪三归看着他这抹笑,不仅冒出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就连脑子也开始逐渐发热,“你……你笑什么?”

何方易不大明白:“怎么了?”

他不能笑吗?

嘶……祸国殃民,浪三归暗自给他扣上个罪名,立刻转移话题,“没什么,你是不是一夜没睡?皮外伤而已,我没事了,你去休息会儿吧。”

“无妨,”何方易起身道:“一刀流的事得尽快,多亏你了,既知他们目的,接下来就好办了。”

浪三归眼珠子一转,突然兴奋道:“你要引蛇出洞?”

“不错。”

浪三归:“我跟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何方易按了回去,“你的伤不宜动手,好好休息。”

他伤在后肩又不是腿,何方易总不能绑了他,这么想着,他笑眯眯道:“好。”

何方易看他眼睛就知道他不会老实呆着,又拿他没办法,干脆假装不知,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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