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话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拳头砸在脸侧,他连退两步撞在土墙上,左脸火辣辣的疼,耳朵里嗡嗡乱响。
李镇安神色冷得可怕,他伸手狠狠揪住杜衡的前襟,把人提到面前,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直视杜衡道:“我问你,你入我天策,学这身枪法,上阵杀敌以命相搏是为了什么?”
李镇安这一拳毫无保留,杜衡牙都裂了半颗,嘴角渗血,疼得声音都在颤:“苟利国家,不求富贵!”
“国是什么?家是什么?”李镇安沉声逼问。
杜衡呼吸急促,额上不知不觉已经都是冷汗。
“你觉得我是在多管闲事?格杀勿论的军令之下,你所在意的也只是五天期限是吗?”
杜衡嘴唇翕动,沉默了片刻,忽然一把推开李镇安,他粗暴地抹掉唇角的血,冷声反问:“不然呢?”
李镇安握紧了拳,心里一阵寒凉。
杜衡:“从军当令行禁止,这是你教我的,军政当各司其职,这是朝堂教我的,你要越权查案,是为枉死的百姓,如今军令已下,你又想做什么?想违令吗!我和弟兄们的命就不是命吗?!明教余孽犯上作乱死有余辜,你昨夜亲口所说绝不心慈手软,眼下这一出又算什么?!”
“算我看清了你,”李镇安冷道:“长安远在千里,连你我都鞭长莫及,蜀中分坛已经犹如困兽,又能做什么犯上谋逆之事?将在外不受君命,事分轻重,在我眼里,百姓性命要比这一纸空令重得多!当务之急是揪出用人试药的凶手,你若不愿自可滚蛋去领你的军令。”
“你!”
“我确实说过若朝廷有令,我不会心慈手软,”李镇安捡起地上的药包,漠然道:“但那是在我认为可以赶尽杀绝的时候。”
杜衡气得额上青筋暴起,狠狠一拳锤在土墙上,土屑哗啦啦往下掉,“你就是个疯子!兄弟们的前程性命你都可以不顾!你要一意孤行,后果你担得起吗?!”
李镇安转身道:“但求无愧,死生不计。”
说罢头也不回离开了巷子。
赶来给杜衡传令的下属看见李镇安出来,这才敢转进去找杜衡。
“杜校尉,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杜衡脸色阴沉,说:“没事。”
下属不解道:“将军就这么走了吗?他有什么吩咐?”
杜衡:“让人去趟白府,找白致问清楚知不知道昨夜那几人的去向,把人手全都撤回来,去寻个可靠的画师,拿画像去找,食肆,采买,牙行,他们绝不可能不露一丝痕迹,记住,暗中找,都警醒些!”
“是将军的意思吗?”下属多问了一句,心里有些犯疑。
杜衡压抑着怒气道:“怎么?”
下属犹豫了片刻,直言道:“杜校尉,南北城门,土地庙还有码头商行这几处的人都是将军布置的,没有命令绝不可擅离,将军本就没有针对明教分坛的意思,当初那几人入城时都没让我们跟,如今就是大海捞针,我们分不出人手……如何去查?”
杜衡在心里把我行我素的李镇安从头到脚骂了个遍,他是无牵无挂,违抗军令抄家灭族之时他可以谁都不连累,但他杜衡不行,上有父母,下有幼妹家人,还有跟着他的那些士兵,他们可以死在战场,但绝不能平白问罪。
杜衡沉声道:“你先找白致问清楚,再拿这封令去把人都给我撤了!剩下的我会立刻写信禀报统领。”
这是要先斩后奏!
下属怔了怔,而且此事若如实禀报,越级状告上官,杜校尉等于和将军撕破脸,李镇安轻则革职,重则……军法处置。
下属:“杜校尉,禀报统领怕是不妥,要不再劝劝将军?”
杜衡冷厉道:“只有五天,你们想陪他一起获罪吗?”
下属沉默一瞬,应了声“是”,转身匆匆离开。
……
成都城下暗流涌动,表面依然热闹繁华,这最热闹的地方除了茶花巷,就属江湖擂台。
这里是各路江湖大侠的试金石,也是好事者编排故事八卦的新鲜地,亦有许多百姓乐在其中。
台上武学招式你来我往,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让人眼花缭乱,台下押注赌钱热闹喧嚷,赌桌上不断有金玉铜臭叮当碰撞,伴着围观之人或兴奋或丧气的声音,都快赶上过年庙会时的大戏台子。
“下注了下注了!”新的一局即将开始,荷官大声吆喝起来:“下一场,无名刀对战本月守擂人,飞景剑段鸿!”
话音刚落,围观百姓越发热烈起来,赌桌前人浪哗啦一下一拥而上。
“押无名刀,无名刀!一百钱!”
“段鸿!一百五十钱!”
“无名刀!三百!”
“你让开,我先来的!”
记账先生被吼得满头汗,“别吵别吵!一个一个来!还有两柱香,足够各位下注!”
浪三归排在人群末尾,伸长脖子从乌压压的人头缝隙里往擂台上张望,太远了他也听不清荷官在叫喊什么,只是凭人群的热闹程度判断下一场应该轮到何方易了。
他在这儿蹲了两天,那天何方易前脚出门,他后脚就从床上蹦起来,不用跟都知道何方易是要去擂台。
江湖客扬名最快的途径是什么?
自然是挑擂。
何方易出门时简单易了容,遮掩住他过于俊朗的五官,只是脸能变平凡,一身自内而外的气度却是遮不住的,举手投足就是比各路上来的大侠们要赏心悦目,两天前头一次上场,还没开始比武就吸引了足够多的目光。
那一场他挑战的是本月擂台赛排名第十的刀客,只有浪三归偷偷摸摸下注押他,用了全身上下所有的钱。
那也是浪三归第一次见他拔刀,虽然那刀一看就是路过铁匠铺时随手买的,黯淡无光,刀刃钝厚,八成是为了便宜,敷衍极了。
可就是这么一把破刀,被他稳重又从容地握在手中时,就仿佛有了生机。长刀出鞘的动作干净无痕,那柄刀似是成了他手中的一部分。
均是用刀之人,刀客见对方起手,便知道自己毫无胜算。
何方易甚至不用内力,单纯见招拆招。
浪三归知道何方易很强,但没想到他的刀法能如此精妙,开阖有度,攻守兼备,丝毫让人抓不住破绽。进有雷霆之势,即便只是单纯的刀法,力道也犹有万钧。退如山岳渟渊,仿佛他就算行于虎尾春冰上也能丝毫不乱,甚至还能配合飘渺莫测的腿法出其不意。
有破釜沉舟的魄力,雷霆征鸣的气势,还有云絮松雾的灵秀。浪三归没见过这样的刀,像被寒霜洗过,也像与巍峨群山对峙过,傲然凛冽。浪三归感受到了与孤锋决截然不同的刀意,也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一派。
何方易头一场挑擂就成了一匹黑马,刀客在他手下没坚持过十招,比试结束之快让所有看客始料未及。
何方易收回架在对手颈边的刀后,只见对手抱拳一礼。
刀客输的心服口服,对方明显留了很大余地,虽说切磋比武规矩是点到为止,但甚少有人能真的克制住,只要不伤及性命或是废人武功,擂台上流血断骨是常事。
“敢问兄台出身何派?日后可还有机会能讨教一二?”刀客很年轻,看向何方易的眼神亮晶晶的。
何方易回了一礼道:“无名之刀,家学罢了,既在擂台之上,自不会避战。”
这场比试十个赌徒九个输,擂台外一片哀嚎,唯有浪三归喜滋滋赚个盆满钵满。
何方易连挑两天擂,战了九场,无一败绩,这消息立刻被传的满城皆知。
成都府擂台好歹揽遍八成西南武林的高手,除去唐家和南疆神秘的五毒教之外,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都在此守过擂,也不乏中原名门的后起之秀。
近十年从未有人连战连胜,两日内把排名前十的高手挑翻九个,最后一个有此战绩的,还是十年前的武林第一人方乾。
到底真是横空出世惊才绝艳的麒麟角,还是武林新秀式微,才衬出来矮子里拔高个儿的凤尾巴?
几乎半城的人都好奇起来。
所以今日这场守擂战,注定要让西南武林震一震。
一刀流不是想要试遍天下武林之刀,博众家长短满足野心吗?那便顺道送他们一份鸿门大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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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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