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谢谢你帮我检修。”

朗德瑞说得很真诚,这同样是他的真实想法:“这个粉色的外装板我很喜欢。”

泰坦说完这句话以后,维修场内就有一股无声的压力弥漫开来,本就安静有序的场地忽然间变得一片死寂。

银灰色监控原本已经在走向大门的方向,朗德瑞和爱修米亚博士只能看到阿帕诺的背影,现在,泰坦的道谢对象站住了脚步。

就像某种被依次牵动的机关一样,阿帕诺先是挪动脚尖,然后侧过身体,最后缓缓转过头来——这一幕带来的压力,丝毫不逊于一场正在积蓄威力的海啸。

阿帕诺对监控泰坦直率坦诚的视线回以沉默地凝视,确定这句话并不是某种虚张声势、或者幽怨、隐怒导致的结果。

他的回击完全没有对泰坦造成半点伤害,朗德瑞是真的,非常真诚的,在谢他。

正因为真诚,泰坦一句话直接逆转前面的劣势,而阿帕诺本打算今天赢回一局,他和泰坦之间就算扯平了。

阿帕诺的回应则将他们暗中的对抗第一次放在明面上,他专注地盯着朗德瑞,声音平静得仿佛随意一句疑问:“这是你们泰坦邀战的一种方式吗?”

不等朗德瑞作出反应,银灰色监控就活动了一下手腕,干脆道:“我同意了。”

爱修米亚:“??”

什么……邀战?!

爱修米亚处理器飞速运转,正在努力思考怎么解决这突然火药味四溢的场面时,阿帕诺和爱修米亚博士讲话,视线依然在直直地看着泰坦:“博士,我觉得您之前说的,‘半夜冲进来刀朗德瑞’的想法很有建设性。”

博士的机械眼瞳孔都地震了一下:“…别这样。”

他试图安抚阿帕诺的情绪:“我非常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而且工作时间结束以后,进维修场需要九位密钥,这个只有泰坦知道……”

阿帕诺肯定没有渠道获得密钥。

但他没想到阿帕诺听完,竟然直接转向泰坦。

“朗德瑞,维修场的大门密码是多少?”

阿帕诺问这两个问题的语气平淡地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我晚上来暗杀你。”

博士轻吸一口无用的氧气,保持微笑看着他,内心不禁转过一个念头:直接问啊,还真是阿帕诺的性格,但朗德瑞怎么可能主动暴露密钥……

他没想到只过了零点零一秒,在他身后的朗德瑞就说了一串数字:“690-4551-90。”

“……”

哪怕爱修米亚知道自己吸氧没有意义,但也忍不住在此刻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他感觉自己快裂开了!

他现在只有种世界大战即将在面前打响,自己却阻止不了的深深崩溃:“朗德瑞!——别这样!!”

你配合他干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那么诚实啊!阿帕诺说的是来“暗杀”你,不是来找你玩吧!!!

博士不知道泰坦的思考过程非常直线,对于阿帕诺的那句充满危险气息的话,朗德瑞会回答,只是单纯没有理解到它的真实含义。

至于阿帕诺过来做什么,并不在泰坦的考虑范围内。

此刻博士终于意识到他们的相处方式与想象中的大不一样,阿帕诺与朗德瑞私底下的交锋绝对比看上去要激烈得多。

爱修米亚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这时候必须得做点什么,一个跨步插到监控泰坦和银灰色监控中间。

他双手合十拍了下手掌:“好!停!看来你们两个有一点点误会,我们先冷静一下好好说开怎么样?”

阿帕诺双手抱在胸前,视线偏了一点,没有直视博士。

爱修米亚看出来他有点抗拒这个提议,但是没办法,爱修米亚总不能真看着总舰两大主力在线约架,眼巴巴地看着他:“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解决,好不好?”

“……”

在博士诚恳的注视下,银灰色监控沉默地抬起手,拉下自己的衬衫领口,露出颈上亮着线灯的一只黑色项圈。

爱修米亚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一种外置屏蔽器:“……?!”

阿帕诺指着监控泰坦,一字一顿地缓缓出声:“他,欺,负,我。”

面对斯但德级的公然指控,朗德瑞则是看向博士:“嗯,我欺负他。”

博士大为震惊:“你们……你们两个……”

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认啊!

他捂住头,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等一下,等一下,让我先理理思路……好,我知道你们在A-2行动战区打过照面,具体情况我也有了一点初步的了解,在解决你们对彼此的误会之前,首先我要了解一个问题——阿帕诺,你带领的G组小队任务并不涉及A-2战区,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朗德瑞所在的加密战区内部?”

“那群马桶又挑衅你了?”博士一秒说中事实真相,“你进去还是为了杀改造体,对吧?”

阿帕诺点头:“您了解我。”

“果然是这样。”爱修米亚丝毫不意外,他不仅熟悉阿帕诺,对朗德瑞的性格同样很了解,“之前一直没抓到过你,这次……整个总舰控制中枢的监控都看见你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

阿帕诺对此没有异议,点了点头,爱修米亚接着问道:“朗德瑞当时就是在和你谈闯战区的具体处罚吧,你们当时……谈妥了么?”

提到这个,阿帕诺在博士的注视下微微笑了笑,缓声说道:“朗德瑞在亲自(重音)捉拿我之后,决定给予我‘封禁带队权限’‘罚能源点’以上处罚,我们就这个问题产生了点分歧。”

爱修米亚博士想了想:“封权限和罚能源点……这不是挺正常的嘛。”

阿帕诺语调平平:“他罚能源点的数额是六千万。”

博士:“……”

“虽然我登陆以来最重视的追求之一,就是以战友身份被其他机平等对待,而不是需要战友‘体谅’‘照顾’的斯但德级,在这一点上,朗德瑞做得非常优秀,我很惊讶,也很感动。”

“但是,他太看得起我了……”阿帕诺微笑,“第一次见面就能够毫无心理负担地将我视作与他平等的泰坦级,然后以泰坦级的标准给予我处罚,您不觉得他有点太优秀了吗?博士?”

爱修米亚根本无法面对银灰色监控深刻的诘问:“是……”

“至于这个,”阿帕诺敲了敲颈上的屏蔽环,“外置屏蔽环是仿生机体的防火墙处在崩溃状态下用来应急的医用装置。”

博士看着他:“你的机体防火墙为什么崩溃了?按理说只有大规模数据入侵才会导致这种故障……”

“是啊。”阿帕诺保持微笑,点名博士身后的泰坦,“朗德瑞,你说我的防火墙为什么崩溃了呢?”

“……”

博士无言地回头看着朗德瑞,还没等他说什么,监控泰坦就熟练地说道:“我认罪。”

爱修米亚:“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认罪……”

他轻咳一声:“既然这样……朗德瑞你自己说说,你都犯了什么错误?”

朗德瑞低头看向身前的银灰色监控,随即开始检讨:“我不应该在总队长要跑的时候追他。”

阿帕诺:“……?”

“也不能在总队长反抗的时候把他摁在地上搜身。”

“更不该馋他身子。”

泰坦这番话说完,整个检修场的仿生人看似都在认真工作,一心只有面前屏幕上的数据,实际上每个仿生人都无意识重复着前几分钟的动作,所有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了监控泰坦以及泰坦面前的那个男人身上。

全程听下来,大家内心只有:好劲爆哦。

在博士愈发震惊的目光中,阿帕诺还能冷静地按住爱修米亚的胳膊:“不是您想的那样。”

爱修米亚回过神来:“是…是吗,怪吓机的哈哈……”

银灰色监控也笑了下:“是的,他就是活腻了而已。”

博士:“……”更可怕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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