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拾捌]

“远徵弟弟怎么样了?”宫紫商和宫子羽见月公子从房间出来,急忙问道。

“角公子及时给徵公子服下了出云重莲,性命自然无恙。只是徵公子身上沉疴旧疾颇多,不是单单一株药便能救回来的,日后还需精心调养。”月公子如实回答。

“那就好。”宫子羽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宫紫商后怕地拍了拍胸脯,凝重的神色轻快起来,说:“吓死我了!活着就好,调养身子什么的,来日方长嘛。”

房门再次打开,宫尚角从中走出,眼白眼眶仍是猩红的,但看起来平静许多,不再是先前像是要杀掉全天下的无锋给弟弟陪葬的可怖模样。

“远徵还没醒。”他语调淡淡,看得出心绪未宁,“不过此间事未了,还剩下最后一件要解决,便劳烦大小姐在这看顾远徵一会儿。”

“好说,好说,你们快去吧,这里有我。”

雪宫。

寒冰莲池涟漪圈圈,一只手忽地破水而出,搅乱了氤氲其上的乳白水雾。

一个黑衣男子从池水中钻了出来,胳膊夹着一个箱子,他一上来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箱子,仔细端详片刻,脸上浮现出狂乱的欣喜。

他把箱子里的东西揣在怀里,运起轻功往外冲去,没到门口,就被两把刀阻拦,不得不停住。

来人正是宫尚角和宫子羽,他们看着被刀架在脖子上的黑衣男子,心情都有些复杂。

“哥,”宫子羽率先开口,眼底有泪光闪过,“值得吗?为了报仇杀了父亲和月长老,你就全然不顾这么多年的亲情吗?”

“成大事者,当断小情小爱,自古成大业皆有代价,历代执刃泉下有知,也会理解我的苦心。”黑衣男子——或者说,宫唤羽面上无波无澜,仿佛感觉不到脖子上刀锋的存在。

“你的大业就是得到无量流火,称霸天下吗?”宫子羽忍不住问道,眉头紧锁。

“是,也不是。这么多年我苦心筹谋,都是为了无量流火,但我并不想称霸天下。爹娘为守护宫门族人而死,此乃血海深仇,不可不报,但我们明明手握惊天巨力却不作为,只求自保……老执刃因循守旧,我只能努力做一个好儿子、好哥哥,兢兢业业修习武功,有朝一日成为执刃,带领宫门走正确的路,启动无量流火,彻底剿灭无锋。只有如此,才会换来宫门永久的安宁,平息天下纷争。宫门族人本就不该世世代代卑微地活在山谷一隅,战战兢兢地活在无锋的阴影之下。”

“可是,哥,你有没有想过无量流火一旦出世,无锋是会被覆灭,但宫门也难保自身。”宫子羽紧紧地盯着他,希望能从他眼中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比我聪明,怎会想不到!”

让他失望的是,宫唤羽面庞犹如冷石般固执漠然。

“手握金刚刃,方显菩萨心。你们不懂……”

“你已经疯魔了。”宫尚角冷声道,“宫唤羽,交出无量流火。”

“不可能。”宫唤羽嘴角流露诡谲笑意,猝然拔刀劈向宫子羽。

短短一霎三人已交手数招,从寒冰莲池一路打到雪宫外的水潭,金石之声不绝于耳。

“放弃吧,你们打不过我。不阻拦我,宫门自会安然无恙,从此安宁。”

“该放弃的人是你,”宫尚角转腕猛然迎上宫唤羽的刀刃,一记斩月二式挥出,逼得宫唤羽被迫收敛刀势,转而攻向宫子羽,“我们二人也许打不过你,但是你能打得过所有人吗?”

“呵,我的玄石奇功已修至大圆满,便是长老来我亦无惧!”

“哥,你收手吧……回头是岸。”宫子羽倏然后撤,他的神情变了,宫唤羽再不能从中找到熟悉的软弱和优柔。

此时一声粗粝哨声骤然响起,箭矢般穿透宫唤羽的耳膜。他几乎是立时感到一股骇然寒意,心底警铃大作,但下一刻便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四肢仿若被无形丝线禁锢,任他如何挣扎也再不能动弹分毫。

唯一能动的眼珠震颤着上移,对上了宫尚角漠然的眼睛,他的手正从嘴边挪开,手里捏着的赫然是宫远徵的那枚骨哨。

……

宫尚角来到徵宫时,宫紫商正拦着宫远徵不让他跑出房间,又怕碰到他伤口急得焦头烂额。

看见宫尚角走近,宫远徵这才消停下来,乖乖站定等哥哥过来拥住他。

宫紫商打量了一下宫尚角的脸色,在心里偷偷为即将被教训的宫远徵默哀了一秒,一边忍不住扬起嘴角一边轻手轻脚地合上了门,随后拎着裙摆溜之大吉。

“哥怎么不叫醒我,”宫远徵靠在兄长的臂弯,被半搂半抱着往屋里走,“我也想看宫唤羽知道真相后的脸,一定很滑稽。”

“哥,你怎么不说话?”坐在床榻边的宫远徵疑惑地仰起头,手指抓着宫尚角的衣袖晃了晃。

回答他的是一个炽热的吻,他受惊似的往后缩,却被牢牢禁锢在原处,尤其是受伤的那一边肩膀,半点动弹不得。这次的亲吻比往日的任何一次都要激烈,直到宫远徵半是难捱半是舒服地沁出泪水,小声呜咽起来,才被放开了张得酸软的下巴。

肩头、心口本就一阵一阵发疼,这下舌头和嘴唇也火辣辣地胀痛,亲吻带来的爽意很快消失再麻痹不了分毫,宫远徵越发难受,眼泪就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颗大颗滚落腮边。

“我疼,哥哥,”他揪着宫尚角的衣襟,哭得满面粉红,说话都不利索,“怎的这样对我……”

“疼才好,疼了才记得住教训。”宫尚角被他的泪珠砸软了心,但嘴上还是冷冷淡淡地说着,“我宁愿你疼也不要你死。”

“我错了。”宫远徵把脸埋在哥哥的颈窝,闷声闷气地讨饶。

“远徵知不知道哥哥看见你晕过去心有多痛……哥哥以为要失去你了。”宫尚角握住他的脖子,手指摩挲着那一小片不断鼓动的皮肤,低声喃喃,“远徵要是死了哥哥怎么办?”

“我若是死了,哥哥就带着我那份继续活下去,”宫远徵抬起头,认真地说,“哥哥要长命百岁。”

“没有远徵,长命百岁又有何用?我想要的从不是长命百岁。远徵不是说,如果活下来,就要哥哥余生都在你身边吗?哥哥答应你。”宫尚角捧着他的脸,抹去眼角滴下的泪,凝视着这张无时无刻不在牵动他身心的脸,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是在允诺还是在祈求,“别怕,远徵……你不会离开我的。”

“我当然不会离开哥哥,只要哥哥不赶我走——不,哥哥赶我我也不走。”宫远徵说完,揪住他衣襟的力度更大,好像生怕他真会那么做。

“怎会赶你走……不许再拿自己的命冒险了,知道吗?我不需要你救,远徵,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可是我,我也只想要哥哥活着啊,哥哥死了,我也活不了。哥哥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他又何尝不是?宫尚角叹了口气,摸了摸弟弟的头,罢了,若是真到了那一日,总归黄泉路上不会孤单,他还能护着弟弟不被旁的鬼欺了去。

“下不为例。”

他看着他的弟弟破涕为笑,亲昵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很黏乎地把手塞进他的掌心。

怀里的人鲜灵俏丽,纵是苍白的面色也遮掩不住那春花般的姣秀明艳。他养护的昙花病了,柔柔弱弱轻伏在他身上,将根系通通扎进他的血管,而他心甘情愿被汲取血肉骨髓,不吝献上一切养分,只为了不让这株昙花凋谢枯萎。

院外草萋萋,参天槐树生新芽,宫尚角支起窗,轻笑起来。

“远徵,春日将近。”

沉疴待解,老伤将愈,暮冬临朝春,旧心盛新景。

年久秋多,后日永永,兴许烦事仍残有,奈苦厄业经毕。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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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对徵]毒草萋萋
连载中兰木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