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轮远去，渐渐融入夜色里。
空中的直升机轰鸣声逐渐清晰，站在港口位置的女人缓缓抬头，停在半空中的直升机舱门打开，一条软梯垂放下来，男人出现在门口。
半扯着软梯，居高临下，“哦？居然没跑？”
“想用这身躯挡住我？让他们安然无恙？”男人顿了顿，一边缓缓走下软梯，一边道：“虽然吧，我也没有想去追的念头。”
“不过。”
那一双皮靴落地，掀起淡淡的尘，男人低头将腿部细小的尘拍去，直起身，笑得一口大白牙露了出来，“我忘了告诉你，那艘船上，还有一个炸弹，跟自爆系统的炸弹～是一模一样的。”
末了，男人嘴唇微动，很恶劣地：“砰——”
女人身后即将要消失在夜幕里的那个影子化作了巨大的火花，溅起了万丈高的海浪。
巨大的声响和轰鸣声几乎要将耳膜震破。
“怎么样？是不是像一场很绚丽的烟花？”
男人唇边的笑容恶劣极了，“不用谢我，这是哥哥送给疼爱妹妹的礼物。”
黑眸紧盯着面前这一副面容，企图在上面看出他想要看到的情绪来。
然而，女人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唇角诡异地咧了咧，“哥哥，你又错了，解除自爆装置从来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只有：‘关闭舱门’。我还嫌爆炸不够，震不够远，让他们不能离你更远呢。”
“所以，哥哥，你又输了。”
贾皓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咬着牙朝着后边人吼，“马上开船出去，将他们找回来！”
“已经来不及了，哥哥。”
女人动了，朝他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过来，眯着眼笑：“你就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说着，她扬起手，锐利的刀锋一晃而过，极为刺眼——
贾皓反应很迅速，后退一大步，后头枪声。
“留活口！”
子弹应声而出，硬生生嵌进女人抬起的手腕里。
女人闷哼一声，手直直垂落下来，刀锋混着泥土，滚在贾皓脚边。
贾皓上前一步，捏住她的下巴，扣紧，迫使她抬头，笑：“下地狱？呵。谁下地狱还说不定呢。”
原本以为终于可以在这女人的脸上看出挫败的神情，却不想，女人看着他的脸，再一次平静又诡异地咧了咧嘴。
那笑容看得贾皓禁不住心底发毛，皱了皱眉头，松开她的下巴，将人狠狠甩在地上，对身后人吩咐，“带下去。”
顿了顿，又补充，“别伤了脸。”
“是。”
——
乔景鹤不知自己昏了多久，当意识慢慢恢复时，就感觉到自己身体轻轻摇晃，周遭冰冷而坚硬，像是处在晃荡不安的环境里。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金属一样的墙壁，是熟悉的，也是安全的。
是那个安全仓。
冰凉的冷硬感从背后传来，他才意识到自己靠在墙壁歪躺着，晕倒之前，天地颠倒，那一瞬，为了防止摔到她，他下意识往后踉跄两步，借靠着墙壁……
看来，他没什么大碍。
那么，她呢？
他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脖颈，除了针口那里还有点麻疼，身体没有其他异样。
所以，他还活着。
那么……
现在的情况是……
他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发现了旁边的轮椅，轮椅上的人闭着眼，姿势有些狼狈地靠在轮椅角落，双手还扣着扶手，死死抓着，像是防备着什么。
万幸的是，身子微微起伏，人还活着。
除此之外，没有别人。
她不见了，而他却从她的手下活了下来。
为什么？
乔景鹤微微皱眉，还没思索出什么，耳旁传来很单一的滴滴提示音。
他愣了一下，这个声音……
他低头，视线准确地锁在了不远处的老爷机上。
他认得，是贾瑶用来玩贪吃蛇游戏的手机，偶然间他听到那游戏音，就是像此刻不断传过来的。
“嘀嘀。”
“滴滴。”
单一的提示音，有些略微的急促，和他通过监听器听到贾瑶玩游戏时的规律性截然不同。
像是急于得到回应一样。
没有人去碰它，为什么会发出“贪吃蛇”的游戏音？
朝着手机摸过去时，舱体似乎遇到了什么，一股强烈的晃荡感，他差点稳不住身形，趔趄了下，摔在手机旁。
但他的心思没在这奇怪的晃荡波动里，摸到手机时，思绪依旧停留在刚才的问题上。
贾瑶的老爷机为什么会落在这里？是无意间掉落的，还是……
手机打开。
是贪吃蛇的游戏界面，蛇身很长很长，歪歪扭扭，像是传达着什么。
乔景鹤眉头皱得更紧了，还来不及细看，“嘀嘀”声又来了。
他这才发觉，这近乎和贪食蛇游戏音非常相似的声音实则是信箱的提示音。
他点开跳出来的信箱窗口，好几封信件，都是未读状态。
点开就是一堆乱码。
普通人压根看不懂。
乔景鹤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卧底线人和警局那头联络的专属符号：摩斯电码。
明明之前他查这部手机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有发现，为什么会……
心底的疑惑还没得到解答，他的大脑就清晰地读懂了这最新的一条信息传递过来的意思。
【代号yw，我们已经看到金属舱体，你那边情况如何？收到请回答。】
很寻常的，也很熟悉的，稳定人心的安慰。
难道……
心底冒出一个十分荒唐的想法时，手指已经控制不住颤抖，他又点开一条。
【代号yw，请坚持住，收到我们的信息，请立刻回答。】
【代号yw，是否还在？收到请回答。】
【yw，请向我们汇报一下你们现在的情况，收到请回答。】
【yw，这边已经检测到你的追踪器信号了，请务必保护好自己，收到请回答。】
【yw，已经部署完毕，探测仪已经在探测你的追踪器信号，收到请回答。】
……
无数的，相同的乱码，后面渐渐刺痛了他的双眼。
她……
忽而，门口传来清晰的播报声。
【解锁成功。】
【外层舱门已打开。】
【中间层舱门已打开。】
【里层舱门已打开。】
重重的金属门一层又一层地往旁边滑开，举着枪的一群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熟悉的警服，不甚熟悉的人，但其中一张面孔他再熟悉不过。
“别动！举起手来！”
“别，自己人！”
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
“阿景！”
在他抬头的瞬间，黑漆漆的枪口被放了下来，女人从人群中奔过来，直直扑进他的怀里。
“太好了！你还活着！”
“收到你的消息之后，我急忙联系了局长他们，发现已经部署好一切，便松了口气想要告诉你，谁知你联系不上。还好，还好，你居然在这里。”
他就这么瘫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话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手垂着，一点都没有反应过来要回应身上的人，而是动了动干涩的眼珠子。
头微微抬起，视线落在为首皱着眉的，明显是整个队伍的指挥官身上，干涸起皮的嘴唇微动，声音沉哑，
“代号yw，是谁？”
指挥官皱着眉头，“你是‘孤狼’？”
“是。请告诉我，那位yw同志是……”
“中文代号，鸢尾，化名贾瑶，我们的线人，你没看到她？”
乔景鹤喉咙发干，他咽了咽，出口的嗓子都发着颤，“我醒来，就没看到她，她不是……”
毒枭的妹妹么？
“跟你一样，她在半年多以前卧底入贾家当线人，就是为了找……”
指挥官落在远处的目光一顿，轮椅上的人已经醒来。
“瑶瑶……”
嘴里嘟囔着，视线颤颤巍巍地看过来，落在这一大群人身上时，不自觉缩了缩身子，有些后怕，“你们是谁？我的瑶瑶呢……”
“文慧……”
指挥官面容惊愕了一瞬，开口时，喉头已经发哽，“文慧，我是李成，你……”
他走过去，想靠近她，却不想她依旧缩在轮椅上，身子都紧张发颤，“别，别过来，瑶瑶说了，让我等她的，等她……对，等我侄女回来，你们这些坏人，一定……”
“侄女……”
乔景鹤僵硬转头，看向轮椅上的洛文慧，“你的侄女……”
“嗯，她的侄女，就是，洛瑶迦，也是yw。”
指挥官回答了他的话。
轰——
的一声。
有什么似乎在脑内炸开，刺痛感从太阳穴抵达后脑勺，掠出阵阵白光，他再也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
“您是一直和方仁对接的b市卧底，孤狼，b市缉毒大队一队前队长，对吧？”
“对。”
“现在我们已经核实，方仁是透露了我们局内关键信息的间谍，潜入内部目的是为了成功拿到新型生化武器毒品kn014药方来满足个人私欲，幸好您这边及时察觉，并没有暴露关键信息。加上yw提供的证据资料，已经证实其犯罪事实。”
“加之暴露线人资料的罪名，不日将在法庭宣判，您这边还有什么资料要提供的吗？”
“都已经在我的手机里，已经没什么要提供。”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还请安心养好身体……”
“等等。”
已经抱着资料转身的女警又回过身来，“何队，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问一下。”
干涩的嗓子挤出一句话。
“你知不知道有关于yw的一切信息……如果知道，麻烦你，都告诉我。”
女警员：“可是何队，线人详细信息属于机密，您若是想了解，还得……”
“申请，帮我申请，拜托。”
浓烈的黑沉情绪堆积在那一双好看的眸子里，紧紧摄住了她的双眼。
那是很浓烈的哀伤，悔恨，痛苦……
女警员被惊了一跳，喉头哽了哽，没再说出拒绝的话
“好的，这边帮您请示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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