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玉面与阎罗十

即使半夜闹了一个乌龙,在饮酒的情况之下,云瑶迦的睡眠质量向来好。

第二日醒来,天已经大亮,比她平时以往的作息也没晚多少,她神清气爽地伸了伸懒腰,出了屋子。

院子里杨青蔻和玄清等人已经在饭桌前等着她了,她麻利地洗漱完,来到桌前,发现四方桌子上只有玄清和杨青蔻两人,少了一个。

环视四周,她坐下问:“鹤镜呢?”

方才她起来的时候看到对面床榻没人,以为人已经在饭桌前了。

杨青蔻和玄清还未回答,身后就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云瑶迦扭头,就见这和尚姗姗来迟。

他腿部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于行走无碍,就是背部的好得要慢一些。

云瑶迦本想让玄清照料他直到彻底好,却不想遭到了他的拒绝,这僧人自尊强,自能下床行走之后,便自己照料自己了。

他这般识时务,她也就由他去,比起照顾人,玄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此时,男人穿着一袭长衫,而非当初的袈裟,珈蓝寺被毁,他的衣物也已经被烧毁干净,这身长衫是瑶迦叫守在镇中的兵士与她的衣服一齐置办的,除了这一身,还有好几身同样款式的。

男人身形颀长,穿这般的灰衣长衫,再搭上那如画一般的容颜,宛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仙人,气质出尘,就算是头顶光秃秃也没有半分影响了颜值,反而平添几分佛性,像是哪个下了凡间历劫的佛祖座下弟子。

只是这“佛子”眼下无故多了两抹青色,他皮肤薄,又没有乌发遮掩,这青色瞧着就极其的明显。

僧人在云瑶迦的隔壁缓缓坐下,双手合十,表歉意:“阿弥陀佛,让各位施主久等,是贫僧的不是。”

“没事没事,我们也是刚坐下来不久。”杨青蔻说着又看向云瑶迦,“将军,吃饭?”

云瑶迦点头,几人开始动筷。

她却不急着吃,几天都是清汤寡水一般的青菜,她动两筷就没兴趣,将餐具丢在一边,懒洋洋地杵着下巴看着隔壁人,突兀地问了一句:“鹤镜师父昨日睡得不好吗?”

旁边人的筷子一顿,声音无波无澜地道了一句:“云施主,食不言寝不语。”

云瑶迦哪里肯依呢,她现在的屁股还疼着,昨日虽然是她做得不对,当时酒意上脑,也顾不上追究什么,现在看僧人眼底这青黑,后知后觉想起要跟此人算账了。

是她不对在先,可他也不能直接将她从床上推下来啊,有旁的办法不用,非得用此法。

那可就不能怪她了。

云瑶迦微微眯眼,彻底将“尽量不惹鹤镜反感”的决定抛在了脑后。

“鹤镜师父睡不好还吃得下饭,本将军却吃不下。”

似乎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僧人终于放下了碗筷,双手搁在双腿之上,坐得端正,偏头看她,“云施主想说什么?”

肉眼都能瞧出两人发生了什么,旁边吃饭的两人也渐渐放慢了速度,有意无意地瞥过来一眼,暗中观察。

“说什么……唔,”云瑶迦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胸,后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懒洋洋的,语气无辜恶劣地将话接下去,“……就是想跟鹤镜师父算算账——毕竟昨日,我可是被你亲手从床上给推了下去的,如今这屁股还疼着呢。”

这话大喘气地说完,不说杨青蔻和玄清二人放慢筷子洗耳恭听,就是隔壁几张桌子上的士兵,都不由得筷子一滞,竖起了耳朵。

云瑶迦权当不知,或者说便是故意的,她就是要恶劣地将这件事挑明在大庭广众之下,报复他这个端方君子。

况且,她总觉得这和尚有什么事情瞒着不说,初见时对她的态度就很怪异,在别人面前和颜悦色,情绪稳定。到了她面前,总情绪起伏不定,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他避之不及。

他不想跟她扯上关系,她还就偏不如他所愿。

果不其然,面皮薄的僧人刹那间涨红了脸,面容铁青,细看有些窘迫,搁在双腿之上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他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竟认下了她对自己的“指责”,“是贫僧的不是,贫僧在这里向云施主道歉。”

他站起身,转身面对她,双手合十,俯身鞠躬。

到半道却被云瑶迦轻巧一扶,带着茧的指头托住了他的额,他仿若惊弓之鸟,身子一颤,立刻直起身退避三舍。

云瑶迦复又眯了眯眼,这和尚果然不正常。

任他退避,她收回手,慢悠悠地继续道:“在本将军这,可不是一个鞠躬行礼道歉就能将此事了了的,昨日虽我寻错了塌,你本可叫醒我,却没叫,径自将我推下了床榻,如此对救命恩人,可有失偏颇?”

他的唇动了动,终是屈辱地往下扯了扯,目光如冷潭:“云施主想如何。”

云瑶迦瞥了眼桌面上清汤寡水的饭食,来了主意,“你今日陪我去山里耍,我便饶你这一回。”

远山眉轻蹙了蹙,才缓缓归于平静。

他答:“好。”

云瑶迦满意了,迅速吃完碗里的东西,给兵士们休了个假,几人看守院子,保护杨青蔻,戴上面具,带上鹤镜和玄清,并几名兵士,欢欢喜喜就出了门。

昆山大,村又处在半山腰,山林是地地道道的深山老林,一扎进去,满目郁郁葱葱的绿,阳光透过绿叶落下来,像是洒了一地的金子。

将将踏进林子里,云瑶迦微微仰头,迎着阳光,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心情颇好。

这段日子,她一路东走,从西漠到西蜀,马不停蹄,召集能人志士,或是招兵点将,忙着扩大队伍,惩戒那些恶心之人,沾满手的除了鲜血便是鲜血,已经离这宁静的,纯粹的山林甚久。

今日再体验一遭,竟是心生了怀念。

话也多了起来。

“鹤镜师父,你不知道吧,其实我家住在山林里,就在西漠的一块绿洲里,漫天黄沙,独独那里是绿水青山,有一汪湖,有那么大的山林——”

她比划着手势,边说边走,像是放下了所有戒备和芥蒂,将他当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鹤镜没应,就听她说着,看她沐浴阳光的麦色面庞,眸色很深,不知藏着什么,云瑶迦没注意看,在后头跟着的玄清和其他将士也看不见。

“我们那里的村,其实跟昆山这里的差不多,村子不大,但是我们不是住在半山腰,虽然在山林,那里多半是起伏不大的小山体。”

“和杨青蔻这里位置差不多,我和荣爹就住在林子入口旁边,位置与杨青蔻现在的相反,我们在村头,所有人村民出村都要经过我们家门口,过了那一片林子,蹚过黄沙,才到镇子。”

“荣爹是无双剑客,剑术好,也会打铁,是我们村里数一数二的铁匠……咦,这里竟然也有这种果子。”

走着走着,她就停了。

半人高的灌木丛中竟点缀着红透了的,带着个个晶莹剔透的泡状果子。

云瑶迦面色一喜,快步走过去,手一抓,抓了大把,往自己的衣襟前一擦,塞进嘴里。

“啧,还挺甜。”

又连着塞了几个,才留意到身边人。

她捧着一大把果子走到僧人面前,拿了一个往袖子上擦完,就递给鹤镜,“挺甜,尝尝?”

她微微仰着脸,站在他的面前。

阳光经过绿叶折了又折,缓了不知几缓,不那么刺眼的光落入她的眼底,竟衬得那一双不怎么黑的瞳眸返了些琥珀色上来,如琉璃珠子一般剔透澄澈。

眸是晶亮的,和那不谙世事,宛如白纸一般的孩童没什么区别。

可他深知,她哪是什么单纯的人,双手染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劣迹斑斑。

视线落在她托举的果子上,眉头轻蹙,他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双手合十,捻着佛珠,长睫微垂,声色淡淡:“贫僧平日不怎么吃甜嘴,云施主自己留用便可,多谢施主好意。”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只物虽好,过犹不及,还请云施主切莫多……”

话未说完,嘴里就被塞进一颗果子,他还未来得及皱眉,下意识一咬,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

果真很甜,却不腻。

他一怔,耳边已传来她不耐烦的声音,“不吃也给我吃,啰里巴嗦作甚。”

紧接着,合十的双手被她扯开,落了一手的红,那些晶莹剔透如小红梅一般的果子就这么挤在他的眼前,并着佛珠,竟半分也不显得突兀。

鹤镜捧着,丢,便浪费粮食,不丢,便又妨碍自己做日常功课。

只好僵硬捧着,抬眼去寻云瑶迦,想将手中的东西送回去。

然而面前的姑娘在他愣神之时,已经走开,兴致勃勃地手脚并用,攀爬上树,扬着声儿高高兴兴地往后头喊,“这里好多枇杷果子,我摇下来,你们接好了。”

他仰头,果真瞧见了满眼黄澄澄的枇杷果,女子的身形就掩在树叶之中,灰蓝色的劲装与绿叶相得益彰,面具早被她揭到脑后,露出那张花脸,墨发飞扬。

竟有些晃眼。

他不自觉闭上眼再睁开,就瞧见后头的兵士已经跑走上来,个个面上都带着喜色,把衣摆摊平,兜着去接果子的场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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