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德抬头，发现旁边多了一个略显矮小的身影，对方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确认了埃文德没事，便转过身去。
因为是夜晚，视线模糊，埃文德没能辨认出对方的身份。没过多久不远处又一人急匆匆赶来，这回埃文德倒认出是来桑。
来桑浑身浴血，血液蒸发冒着白气，分不清哪些血是巨人的，哪些是血是来桑自己的。
“你……”来桑上下打量埃文德，神色有些古怪，“还能走吗？”
“可以的，多亏了这位前辈救我。”埃文德冷静下来，终于稳当地站起身。
来桑注意到不远处的身影，他顿了下，朝那人点点头，“兵长。”
利威尔兵长？！
埃文德这才知道救命恩人的身份，这位被称作人类最强的存在是受所有人敬仰的。
利威尔瞥了他们一眼，道：“小鬼们赶紧离开吧，这里要开始清场了。”
有了利威尔的参战，一直被压制的人类，突然以压倒性的优势开始反杀。的确是在“清场”，来桑二人带着西博，几乎一路无阻地回到了驻扎地。
“不好意思，现在没有多余的医生了……”
“什么？！”埃文德瞪圆了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焦虑地原地转了几圈，急迫地问：“还有多久才能空出医生来？”
“这个……”管理人员为难地看了看四周，断手断脚的伤员遍地都是，更不用说更严重的了，手术过程绝对不会轻松。
“该死！怎么会这样？就不能、就不能……”埃文德就不能了许久也没说出后续来，他总不能让其他人别治疗了吧。
身后的来桑皱眉抿了抿唇，他看了眼西博额头上的伤口，很深，让来桑不由怀疑有没有伤到大脑，这种情况必须动手术，不是简单包扎就能解决的。
即便他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西博的脸色仍然苍白得不像活人……但他还有微弱的呼吸，还有希望。
埃文德还在试图想法子游说，来桑却一言不发地转身，在临时搭建的急救区游走，用审视评判的眼神一一扫过正在接受治疗的伤员。
终于，他选中了目标，在一个伤员前停下，对负责他的医生道：“我这里有一位伤员需要紧急治疗。”
一旁似乎是伤员的同伴，他立时站起身，“抱歉，这里的治疗还没有结束。”
来桑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在对方警惕的目光下不退反进，“我觉得现在应该给更有需要的人治疗。”
“你什么意思？！”那人勃然大怒，上前一步拦住来桑。
“呵……”来桑不耐烦地冷笑一声，视线轻飘飘在伤员腰部以下完全消失的横截面上转了一圈，直截了当道：“我的意思是，他没救了，给别的伤员让位置吧。”
“你……！”那人满脸怒容，一把拽起来桑的领子，挥起拳头——然而拳头僵在半空，许久没有挥出去，他脖子前横着斩杀巨人用的锋利长刀，刀刃抵在喉咙处，再稍稍往前一点喉咙就会被轻易切开。
对方面色铁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来桑面无表情，举着刀的手没有丝毫颤抖。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来桑感觉不能再浪费时间，准备制服这个烦人的家伙时，医生突然从背后拍了拍那家伙的肩。
“……请节哀。”
听到这句话，那人气得涨红的脸忽地煞白，他顾不上来桑，急忙扭头去探那半截身体的鼻息。
已经没有气窜出来了……
那人愣了片刻，突然抬手狠狠抹了把眼泪，接着轻柔地背起同伴的尸体，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明明他先前表现得十分不理智，此刻却没有任何抱怨和气愤，或许他自己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吧……
医生怜悯般叹了口气，来桑看了眼那个黯然离开的背影，眼底有一丝不明的情绪闪过，然后趁着争取来的空位，赶紧将西博送来救治。
手术等待期间，埃文德焦急得不停来回走动，想凑过去看一眼情况，但又害怕因此影响到医生。相较之下，来桑看上去冷静得多，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只是周身散发着埃文德不敢靠近的低气压——他还没忘记来桑说的，如果西博出事，就要让他献出心脏，埃文德十分肯定这个献出心脏指的是物理上的献出。
漫长又煎熬的等待，不知过了多久，高度集中的医生终于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如何了？”埃文德见状迫不及待地问。
“伤口很深，只差一点就会伤到大脑，幸好接受治疗早，不然就真的无力回天了。”医生笑了笑，“但总归是摆脱了生命危险。”
“那就好……”埃文德松了口气，心有余悸。
“会有什么后遗症吗？”来桑问。
“好好休养，不会多出什么毛病的，就是这疤太深，肯定得伴一辈子了。”
来桑看了眼西博恢复了一丝血色的脸，他额头上的疤被缝了好几针，歪歪扭扭看上去有些狰狞。
确认了西博没事，来桑沉默地点点头，转身离开。埃文德有些惊讶，他以为来桑会留下来照料西博，不曾想对方就这样扭头走了。他看了看躺在病床上已经摆脱了生命危险的西博，又看了看来桑的背影，稍作迟疑，最后决定先追上来桑道歉。
“对不起，这次都怪我拖后腿，害西博受了伤，幸好他没有出事，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埃文德一边追在来桑身后，一边自责。
来桑突然停下脚步，埃文德也被迫停下，“你的懦弱是你自己的事，西博救你是他的事，我不会怪罪你，相反，我很感谢你不是一个遇到危险丢下同伴自己逃跑的人渣。”
来桑语气意外的平和，埃文德感到诧异，然后他看到来桑转过头，嘴角微抬，露出一个不带任何情绪的微笑，“当然，这都是基于西博没有出事的前提下，不然我会蛮不讲理地迁怒所有相关的人，所以你最好不要拿自己的命去赌第二次。”
说完，来桑回头大步离开，身后的埃文德也没再追上来。
确定再没人关注自己，来桑放慢了脚步，一边往战场的方向走，一边狠狠揉了把脸。
来桑没有说，其实当医生告知西博不会有后遗症时，他心底是隐隐感到失望的。他希望西博神经受损，无论是失去智力也好，哪里瘫痪也好，只要让西博再没有上战场的能力……自己是不是就不用担心失去家人了？
一直接近战场边缘，来桑停下了脚步，此时突袭的巨人已经被消灭得差不多了。漫长的乌云终于飘到尽头，被遮蔽的月光重新洒落大地，只是静谧的月光映照出的却是一片血色的大地，遍地横尸，血流成河。
只差一点，西博就会变成其中一员。
幸好埃文德不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渣，最后决定站出来引开巨人，但是这种将家人的性命寄托于他人的感觉实在太不安了。如果当时自己没有被巨人困住，如果能更强一点，再多巨人也无法阻拦自己……
“还不够。”来桑攥紧拳头，鲜血自掌心渗出，汇聚在指关节滑落，即便如此，他却感到了无力，“我还没有强大到能保护好家人。”
/_ \要考试了……放假前的最后一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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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死神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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