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河冷冷的看着他,说道:“这局棋原是极难,你天资有限,虽然棋力不弱,却也多半解不开,何况又有丁春秋这恶贼在旁施展邪术,迷人心魄,实在大是凶险,你到底要想下去呢,还是不想了?”
范百龄道:“生死有命,弟……我……我……决意尽心尽力。”
苏星河点点头,道:“那你慢慢想罢。”范百龄凝视棋局,身子摇摇晃晃,又喷了一大口鲜血。
乔峰皱起双眉:“只是下个棋,怎会如此……”
这时,有人喊道:“少林寺玄难大师到!”
苏星河站起身来,向着众人深深一揖,说道:“玄难大师驾到,老朽苏星河有失迎迓,罪甚,罪甚!”
对于苏星河竟开口说话,玄难也是惊诧了一会:“好说,好说!”
苏星河又道:“这个珍珑棋局,乃先师所制。先师当年穷年心血,这才布成,深盼当世棋道的知心之士,予以破解。在下十年来苦加钻研,未能参解得透。”说到这里,眼光向玄难、段誉、范百龄等人一扫,说道:“玄难大师精通禅理,自知禅宗要旨,在于‘顿悟’。穷年累月的苦功,未必能及具有宿根慧心之人的一见即悟。棋道也是一般,才气模溢的三岁小儿,棋枰上往往能胜一流高。虽然在下参研不透,但天下才士甚众,未必都破解不得。先师当年留下了这个心愿,倘若有人破解开了,完了先师这个心愿,先师虽已不在人世,泉下有知,也必定大感欣慰。”
玄难道:“老衲听闻先生的师弟便是星宿老怪……”
此话一出,乔峰等人又是一惊。
而苏星河也承认了这件事。
“是的。当年丁春秋背叛师门,害得先师饮恨谢世,将我打得无法还。在下本当一死殉师,但想起师父有个心愿未了,倘若不觅人破解,死后也难见师父之面,是以忍辱偷生,苟活至今。这些年来,在下遵守与师弟之约,不言不语,不但自己做了聋哑老人,连门下新收的弟子,也都强着他们做了聋子哑子。唉,十年来,一无所成,这个棋局,仍是无人能够破解。这位段公子固然英俊潇洒,所下的十余着,也已极尽精妙,在下本来寄以极大期望,岂不知棋差一着,最后数子终于还是输了。”
段誉脸有惭色,道:“在下资质愚鲁,有负老丈雅爱,极是惭愧……”
忽听得拍的一声,半空飞下白白的一粒东西,打在棋盘之上。苏星河一看,见到一小粒松树的树肉,刚是新从树挖出来的,正好落在“去”位的九路上,那是破解这“珍珑”的关键所在。他一抬头,只见左首五丈外的一棵松树之后,露出淡黄色长袍一角,显是隐得有人。
苏星河又惊又喜,说道:“又到了一位高人,老朽不胜之喜。”正要以黑子相应,耳边突然间一声轻响过去,一粒黑色小物从背后飞来,落在“去”位的八八路,正是苏星河所要落子之处。
只听得松树枝叶间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慕容公子,你来破解珍珑,小僧代应两着,勿怪冒昧。”枝叶微动,清风飒然,棋局旁已多了一名僧人。这和尚身穿灰布僧袍,神光莹然,宝相庄严,脸上微微含笑。
段誉吃了一惊,居然是鸠摩智!
而从鸠摩智刚才的称呼,另外这个突然下棋的青年,竟就是慕容公子!
只听得笑声清朗,一株松树后转了两个人出来。女的段誉认得,也曾多次心中发苦,为何她竟是自己的妹妹之人。
那正是王语嫣。她此时满脸倾慕爱恋之情,痴痴的瞧着她身旁一个青年公子。那人二十八岁年纪,身穿淡黄轻衫,腰悬长剑,飘然而来,面目俊美,潇洒闲雅。
阿朱欢喜的跑了过去:“公子!王姑娘!”
“阿朱,原来你在此处。”慕容复对阿朱微微一笑,连王语嫣也对阿朱故作嗔怒起来:“真是的,你都跑哪里去了,阿碧还当你不见了呢。原来,你是跟着段公子他们了啊。”
阿朱歉意笑道:“抱歉,我没事。”
慕容复的身后跟着四人,其中两人段誉也认识,正是当初杏子林里见过的包不同和风波恶。
慕容复与众人一一行礼厮见,言语谦和,着意结纳。当结识到乔峰,更是认真的看了他好几眼。
“终于见到你了,‘北乔峰’。”
乔峰也微笑道:“幸会,‘南慕容’。”
毕竟现下还是棋局比较重要,慕容复也就简单的寒暄了两句,便来到了桌子旁下棋了。
鸠摩智微微一笑,说道:“慕容公子,你武功虽强,这弈道只怕也是平常。”说着下了一枚黑子。
慕容复道:“未必便输于你。”说着下了一枚白子。
鸠摩智笑道:“这个棋局,原本世人无人能解,乃是用来作弄人的。小僧有自知之明,不想多耗心血于无益之事。慕容公子,你连我在边角上的纠缠也摆脱不了,还想逐鹿原么?”
慕容复心头一震,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眼前渐渐模糊,棋局上的白子黑子似乎都化作了将官士卒,东一团人马,西一块阵营,你围住我,我围住你,互相纠缠不清的厮杀。慕容复眼睁睁见到,己方白旗白甲的兵马被黑旗黑甲的敌人围住了,左冲右突,始终杀不出重围,心越来越是焦急:“我慕容氏天命已尽,一切枉费心。我一生尽心竭力,终究化作一场春梦!时也命也,夫复何言?”突然间大叫一声,拔剑便往颈刎去。
当慕容复呆立不语,神色不定之际,王语嫣和段誉、邓百川、公冶乾等都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慕容复居然会忽地拔剑自刎,这一着谁都料想不到,邓百川等一齐抢上解救,但功力已失,终是慢了一步。
段誉食指点出,叫道:“不可如此!”只听得“嗤”的一声,慕容复长剑一晃,当的一声,掉在地下。
鸠摩智笑道:“段公子,好一招六脉神剑!”
慕容复长剑脱,一惊之下,才从幻境醒了过来。王语嫣拉着他,连连摇晃,叫道:“表哥!解不开棋局,又打什么紧?你何苦自寻短见?”说着泪珠从面颊上滚了下来。
慕容复茫然道:“我怎么了?”
王语嫣道:“幸亏段公子打落了你长剑,否则……否则……”
公冶乾劝道:“公子,这棋局迷人心魄,看来其含有幻术,公子不必再耗费心思。”
苏星河大为惋惜:“难道当真无人能解吗?”
“谁说的?”一把让段誉等人分外熟悉的声音传来了。
果然是银时和桂。他们回来了。
“要说谁的围棋最厉害,那肯定是‘围棋之神’了!”
“平安时期最强的棋手,哪怕死后也要依附在棋盘之上,如此才是真正的围棋之神!”
在银时和桂激动人心的介绍下,一个身影在他们的身后缓缓冒出。那高高的乌黑帽子,那长长的头发,还有那手持的扇子。连苏星河都忍不住站起来了。
“没错,这位就是围棋之神——SAI gorilla!”
一只穿着白色服装,头顶黑色高帽,手持白色扇子的大猩猩顿时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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