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知道，日本的雨季也这么长吗？”
琴音抱着小号，坐在部室外的椅子上吐槽。
小日向梦看着淅淅沥沥砸在窗户上的雨点子，也是稀奇：“往年，是没有这么多雨的。”
贵水卓听见这话，圆胖的脸上浮现出憨厚的笑容。
他隔着小日向梦，红着脸向琴音凑近一点，道：“菅原学姐，听我快要七十岁的奶奶说，这是因为今年的晴女很少，而雨女特别多哦。”
“晴女？雨女？”琴音眨巴着眼睛，卷而翘的睫毛上下扑闪，扫的人心里痒痒的。
“是某种传说啦，我才不信。”坐在另一边的吉泽秋子摊了摊手。
贵水卓闻言，红着脸绕了绕手指缩回座位，余光却还撇着琴音。
他想了想，鼓起勇气在制服的兜里掏出一个晴天娃娃来，不好意思地递给琴音。
“前、前辈，这是我自己做的晴天娃娃，不嫌弃的话就带回家挂在屋檐下吧。”
“哇，超可爱的啊！”琴音小声惊呼。
晴天娃娃白滚滚的脸上戴着一个很小的眼镜，表情严肃又认真。
前辈家会有那种能挂晴天娃娃的屋檐？小日向梦歪头想了想，听久石同学说是英式风格的建筑呢。
她腼腆地笑了笑：“晴天娃娃应该要自己亲手做才比较有效吧哈哈哈……”
琴音却不计较这些，她很快地接过晴天娃娃，语气欢快地道谢：“谢谢你呀，贵水君。”
“没、没事的……”
男孩儿的脸更红了。
部室里，小号声终于停了下来。
久美子和小奏正巧从身后探过头来，问：“轮到谁了？”
琴音转头答：“小号组才刚刚开始，丽奈还在里面……”
话音刚落，高坂丽奈推开部室的门走出来，神色轻松。
她对着吉泽秋子点点头，示意她下一个进去，然后长发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来不听选拔呀，这就是强者的自信？”琴音对着她纤细美丽的背影喃喃自语。
小奏耳朵灵，听了这话悄悄对久美子低语：“这是在讽刺高坂学姐吧？一定是吧？”
久美子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她一边推着小奏离开，一边对小号组坐在最后一位的浅仓玉里说：“玉里，结束时麻烦你来通知低音声部啦。”
浅仓玉里稳重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吉泽秋子结束吹奏，轮到琴音。
她抱着小号站起身来，扭了扭发酸的脖子，转身跨过那道门。
在宽敞的部室中央坐下来时，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琴音甚至可以听见泷升腕上的手表，秒针嘀嗒走动的声音。
窗外明明还在落雨，可她此刻却只能感受到，手中沉甸甸金灿灿的小号，在“不安分”地蠢蠢欲动。
“今天的状态怎么样？”泷升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脸。
“唔……好像特别好呢。”琴音回以一笑。
松本美知惠终于确定，泷升是真的对菅原琴音青眼有加，每次选拔时也总会对她多说几句话……
难道她的小号，真的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第一次选拔时，琴音还没有转组，那时松本美知惠只听得出来，这是个吹大号挺厉害的小姑娘；第二次选拔时，音准得像一架精密机械，能看出日常训练极多，倒是难得，可依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她微微侧眸，看见泷升的唇角明显弯起更高的弧度，心里开始对琴音的产生期待。
“那么，菅原同学，请开始吧。”
琴音鼓起嘴巴，将唇贴近号口，只是瞬间罢了，细雨纷纷的秋天忽然变成了繁花锦绣的初春！
松本美知惠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小小的乐器竟然能发出如此充满着生命力的声音！
当那串熟悉到听腻了的音符在半空中交缠时，和煦的风吹动饱满的芽叶，丰沛的雨水打在身体上，是暖的，不是凉的。
山明水秀、笙簧盈耳。
夏末蝉鸣、盛世晴朗。
红叶如火、秋光如画。
泷升捏着水笔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指尖泛白、指腹微红，笔头随着主人上下轻点的动作，在白纸上留下点点墨痕。
这是第一次，有人的吹奏能让松本美知惠感动到胸腔起伏，她的双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扣住了桌角，似乎是想借外物的力量让自己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
她转过脸去看泷升，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明白，这孩子有一股劲儿，有一颗滚烫的、炙热的、为吹奏剧烈跳动的心脏。
琴音自始至终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闭着眼睛，抛却了曲谱，好像吹着吹着就云游到了天外之地。
明明是同一首曲子，可是为什么，经过菅原琴音之口的《一年之诗》，更加婉转、更加动人，更加让人热泪盈眶呢？
第四篇章，冬的序曲。
沉静到悲苦的满目的白，万象更新之后，冷峻的气息中有一股难以言状的静谧与纯洁。
曲终，情感留白，意犹未尽。
“老师……老师?”
“什么?”泷升如梦初醒。
琴音挑挑眉：“两位老师，我吹完了。”
松本美知惠一愣：“独奏部分呢？”
“也吹完了。”
泷升点点头：“好的，你可以出去了，叫下一位同学进来。”
他好听的嗓音中有一丝沙哑，意识到失态后，他很快轻咳了几声。
琴音颔首，眉眼低垂，微微屈身，然后朝门外走去。
“哗啦——”
拉门的声音过于突然和清脆，将坐在一边候场的几个低年级也吓了一跳。
小日向梦猛地站起身来：“前、前辈。”
琴音对她轻笑一声：“别紧张，快进去吧。”
“啊，是!”
她动作僵硬，同手同脚地走了进去。
排在小日向梦之后的贵水卓倒吸一口凉气，在菅原学姐之后吹奏，要是他的话，会担惊受怕到当场晕倒吧！！！
*
“低音声部准备。”琴音朝准备教室喊了一声。
久美子一愣：“怎么是你呀琴音，我不是叫玉里……”
“啊……”琴音捋了捋长发：“玉里正在吹奏，泷老师拜托我先来叫你们过去准备。”
她握了握久美子有点儿冰凉的右手，轻轻低语：“久美子，我说过要跟你一起吹独奏吧……我是认真的。”
少女的目光炯炯有神，闪烁的眸中透着某种坚定。
久美子反手将琴音的手握住，微微用力：“嗯，琴音的话，我一直记在心上。”
真由抱着银色的上低音号与两人擦肩而过，她的表情很平静，可紧蹙的眉头暴露了她的心神不宁。
“久美子，我们先过去了哦。”叶月等人抱着大号，小跑着先去候场。
琴音轻轻弓着膝盖，面料柔软的校服裙被她两手捻起，撑起一个小帐篷，犹如优雅的公主恭请骑士上殿。
她望着久美子，声音铿锵有力：“祝君披荆斩棘，武运昌隆。”
*
秋日薄暮，连绵的雨丝和晦暗的天穹让整条走廊黑的不成样子。
久美子推开部室的门，光与亮瞬间洒满头顶。
蓬松的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她整理着裙边，在泷升和松本美知惠的注视下落座。
泷升神色温和，星辉般灿烂的眼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明亮。他嘴角含笑，话音如沐春风：“黄前，你应当不会因为我曾经跟你说过那种话，就疏于练习吧？”
“如果你不能竭尽全力演奏的话，独奏的位置可是会再次被抢走哦。”
曾经说过的话，什么话？
松本美知惠对泷升的话一头雾水，只是她也清楚地明白，在北宇治选拔改革的当下，久美子的独奏席位岌岌可危。
她严肃地用手关节敲了敲桌子，语气微重：“黄前！你可是部长，给我拿出点部长的样子来！”
仅存的一丝紧张荡然无存，被这么多人在意着、关心着，久美子只感到满满的斗志，和别样的幸福。
“上低音号组，三年级，黄前久美子，现在开始演奏。”
上低音号原本有这么美妙吗？门外的小奏止不住弯起唇来。
部室里传来的号音清晰又明媚，带着无尽的欢愉，又带着温柔的缱绻，在月下的小船上荡啊荡啊，荡啊荡啊……
下一瞬天光大亮，无数的叶瓣载着她在枝蔓和花海中遨游，浓郁却清雅的香气缠绕全身，温暖的云朵化成了白风，扑向面庞。
曲末，独奏。
小奏仿佛又听见了，那个在墙角默默吹奏的少女发出的希望之声。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在享受什么，默默的，默默的，亦泛着淡淡的憧憬与忧伤。
“久美子前辈，小奏好开心。”她闭着眼睛，对着部室的方向轻轻出声。
门很快被推开。
小奏站起来，举起了手。
久美子没有犹豫，与她击了一掌。
清脆悦耳的击掌声，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混着窗外的微雨与斜风，在感官世界里被无限放大。
*
翌日，清晨。
雨季也许彻底结束了，只一个晚上，不仅雨停了，就连被甘霖打湿的枯枝落叶也显出一些干涩的印记。
空气晴朗而舒适，身体中的细胞也觉醒般叫嚣起来。在风中张开双臂，可以闻见秋高气爽的馨香。
走廊里传来泷升走动的声音，喧闹的部室慢慢恢复安静。
打开那开了无数次的部室的门，泷升照例向室内众人扫视一圈。
站上讲台，放下记录表。
他说：“那么，现在开始宣布名单！”
【然后，下一首曲子即将奏响。】
下次更新估计在后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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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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