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愿意”，那两声拒绝太过于干脆和果断，以至于丽奈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泷升已经道了句“好”。
他将身子转回桌面，拿出独奏正选人员的名单，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琴音的名字后郑重地打上了勾。
“等，等一下……”丽奈咽下一口唾沫，难以置信地望着泷升：“泷老师，我认为，我比菅原同学更能够明白老师想要的效果，况且，我和部员们的配合也……”
“高坂。”泷升出声打断她：“虽然我已经定下了人选，但是原则上我尊重你们所有人的决定和选择，所以如果菅原同学不松口的话，我是不会重新选拔或者置换人员的。”
他说完，又将目光投向久美子：“黄前，你确定要和黑江同学再比一次吗？”
久美子愣了愣，知道这是泷升在给她机会拒绝，心下不由一暖。
可是，她作为北宇治高中吹奏部的部长，早就下定决心要为所有的部员树立榜样，无论是在吹奏实力上，还是在社团管理上。
如果她在这里拒绝黑江真由的事情传了出去，她担心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社团会再次掀起流言碎语的狂风。
她是部长，是中流砥柱，她不能有软肋，她不惧怕任何事！任何人！
琴音侧过眸子去看久美子安静却坚定的脸，她知道，以久美子的性格和担当，一定不会拒绝真由的要求。
果然，下一秒，久美子摇摇头：“就按照黑江同学的意思来吧。”
“我相信，两位老师和部员们会做出最公正、最有益于北宇治的判断。”
真由的眸光轻轻一动，她的手微微颤抖，甚至有点想哭。
是的，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任性妄为，不该让相信她的久美子承受这么多痛苦和自我怀疑。
可是，和菅原琴音合奏过以后，浓郁的情感突然像喷泉一般向心脏里翻涌，她也是吹奏者啊，她不想再忍耐了。
看着这样的久美子，琴音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她冷着脸沉默地听着身旁丽奈絮絮叨叨地自荐，双肩一个松，忽然就卸了力。
“好吧。”琴音蹙紧眉头轻叹一声，耸了耸肩对高坂丽奈说：“就按照你的意思，再进行一场选拔好了。”
几人同时一愣，不明白菅原琴音怎么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真的?”
“嗯。”琴音点点头。
她对泷升道：“但是泷老师，我有一个要求，如果大家都能答应的话，这场选拔才能继续进行。”
“不止是我和高坂同学的选拔，也包括部长和黑江同学的。”
几人都看向她，琴音的目光却轻盈地落在久美子的脸上：“久美子，我说过，要跟你一起吹多重独奏。如果上低音号的独奏换成了真由，那么我的独奏也失去了意义。”
“所以泷老师，请将我们两两分组吧。”
“我和久美子，丽奈和真由……我想要看看，大家究竟会怎么选。”
“琴音……谢谢你……我……”
久美子的声音哽咽起来，她大而亮的眸子此刻闪着晶莹的泪光，双唇因震撼和感动而轻轻颤抖起来。
琴音站在她的身旁，悄悄摸到她的手，轻柔地捏了捏。
“有意思。”泷升抚着下巴思考片刻，点头应声：“我觉得可行，就这样办吧。”
他道：“黑江同学和高坂，怎么说？”
丽奈是无所谓真由或久美子的，只要她能独揽小号的独奏权，那么无论上低音号是谁来吹独奏，她都有信心和那个人好好配合。
于是她很快答应了。
真由还在迟疑，因为她的本意是和琴音一起成为独奏者，可如果不答应的话，未免有些对不起高坂。
她可以感受到，身侧那道炙热又迫切的视线一直放在她的脸上。
“可是，”真由小声反驳：“这样的搭配就一定是正确的吗？如果比起久美子，我能与琴音合奏出更好的效果呢？”
几道视线唰地移到她的脸上。
真由脸一红，挥挥手解释：“我只是举个例子。”
“嗯，倒是也有这种可能。”泷升诚实地说：“是我狭隘了。”
决定权又回到琴音的手里，她和久美子对视一眼，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的眼神。只要心意相通，即使是四选一，也一定可以再次在塔尖相遇。
“好，我们四个人，每人都吹奏两次，四段风格各异的多重独奏，最终票数最多的那一组，就是十月份全国大赛的独奏者。”
泷升的指节慢悠悠敲打着桌面，他回想着大赛的日期，又抬起手肘看了看腕上的表，蹙眉道：“时间紧迫，既然这样的话，你们都做好准备，今天下午就必须决定独奏的最终人选。”
四人都应道：“是。”
*
社团里炸开了锅，众人都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独奏权居然能引发这么多的“争端”。
当泷升在部室里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小奏第一个举起了手。
“那个——”
泷升点了她的名字：“久石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小奏站起身，表情算不上好：“请问，重新进行小号和上低音号独奏权的选拔，这是泷老师的意思吗？”
部员们的目光顺着声音落在小奏的身上，又顺着疑问落回到泷升的脸上。
泷升斟酌着答：“算是我和四位同学共同做下的决定。”
小奏咬咬唇，显然并不甘心。可当事人都去礼堂的后台做准备了，她也无从查证。
梨梨花拉了拉小奏的衣摆，悄声对她说：“喂，部长不在，你可不要惹事啊。”
她美丽的水眸紧张地看了看泷升，又看了看小奏，试图让这个“煤气罐”一样随时都能爆炸的女孩儿冷静一点。
小奏忍了忍，到底还是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共同决定……好一个共同决定！
对于忍耐度极高、胸怀极宽阔、从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久美子，她真的气死啦！！！
贤太无聊地打着哈欠，仿佛事不关己。
秀一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脚踢在他的踝关节处，阴阳怪气道：“还有心思打瞌睡，你可真是个好哥哥。”
贤太吃痛地低呼一声，蜷曲蓬松的黑发炸了毛般立起来。
他声音低低的，语气却很重：“因为啊！我家那个妹妹是绝对不可能输的嘛！”
“是吗……”秀一愣了愣，随即又叹了口气：“也是。”
对，没错，久美子也不会输的。
他们从小就认识，一直都待在一起。秀一知道久美子所有的优点和缺点，知道她星座是狮子，颜色爱好黄与白，知道她最讨厌虫子，最喜欢蛋包饭，有控制不住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的奇怪习惯，在家会自言自语地和植物说话，特技是能把罐装玉米浓汤喝到一粒不剩……还有，倔强又笨拙地爱着上低音号。
很少发言的高久智惠理难得地出了声：“泷老师，我不明白这样折腾的意义在哪里。”
她墨绿的长发遮住了眼睛，看不出喜怒。
川岛绿辉也道：“只要遵循泷老师的方针就好了吧？明明已经定下了独奏人选，为什么还要再次浪费时间呢？”
“我觉得，由部长和菅原同学来吹独奏，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泷升面容沉静，他理解部员们的疑惑，却也要尊重少数人的想法，因为有些时候，无论是敢于为自己争取，还是勇于将拒绝说出口，这些孩子身上都有值得他学习的闪光点。
那一双双明亮又赤忱的眼睛，他没办法视而不见。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干部，秀一清楚地知道久美子的性格，他看出泷升的沉默，拍拍手道：“北宇治是实力至上主义，再次进行独奏权的选拔也不是没有先例。部长、领队、菅原同学和黑江同学，确实是难分伯仲，与其在这里纠结原因，不如好好用自己的耳朵，将能够带领北宇治夺金的那个声音找出来。”
说罢，他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大家了。”
想起泷升刚刚在办公室里对他的吩咐，秀一抬起眸子向讲台的方向轻轻点头，又道：“那个，另外……”
部室里的窃窃私语瞬间消弭。
泷升朝秀一微微一笑。
*
为了保证公平，舞台上依照泷升的要求，在左右两侧各拉起一块又长又白的围挡，观众席上的部员们看不见吹奏的人，但可以清楚地听见她们的吹奏声。
一共要听四段独奏啊，众人都紧张起来。
松本美知惠从后台走了出来，低声对泷升道：“已经抽好了签，只要一组组宣布上场就好。”
她踩着高跟鞋，双手环胸，手指却止不住地在胳膊上敲点。见泷升望过来，她补充说：“连我也不知道抽签的结果和上场的顺序。”
“嗯，一直以来也辛苦你了，松本老师。”泷升微微向她屈身。
松本美知惠什么也没说，只是回了一礼。
一切准备就绪，泷升打开了手机，在新建立的某个群聊里点开了语音会话。
他对着屏幕那头轻声道：
“小笠原、田中、吉川、中川，拜托你们了。”
手机那头，正是久美子在一年级和二年级时在任的四位吹奏部部长。
【然后，下一首曲子即将奏响。】
写的我心跳加速是怎么回事……
感谢由言、小问题、大名鼎鼎的地球人三位宝贝的营养液灌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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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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