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近前跳下马,急匆匆地小跑过去,仰头盯着他开口:“殿下,不知您为何将我的朋友都赶走了,他们让你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凯勒巩翻下马,大步靠近的时候令他手中的猎弓无意间敲到了我的肩膀,我后退一步,他把猎弓挂回马鞍上,“你难道不是该反省自己,你让我有什么不满吗?”
我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您不是答应将那片平原借给我吗?”
“是的,借给‘你’,”凯勒巩加重了字词读音,“我都见不着人,还能想起自己借给了谁?”
我:“如果您较真,我们可以签个合同,关于——”
“我不会签任何东西,”他垂眼睨着我,“你需要住在这,那我才能知道我和谁做了约定。”
我:“这不可能,我并不是希姆拉德的居民,我大部分时间当然都在埃斯托拉德。”
凯勒巩:“那就一半的时间。”
“殿下,”我说,“我不过几十年的人生,却要在这一个地方待几十年?这不可能。”
凯勒巩:“你不付出,怎么取得回报。”
我:“我是用合作的利益来交换的,你我都很清楚。”
“看来你已经不太看重这片土地了,”凯勒巩轻飘飘地说道,“在纳国斯隆德,你讨到了多少?用了什么和芬罗德交换?”
我:“用我真挚的友谊和合作共赢的好处。”
凯勒巩并不在乎。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付出四分之一的时间,每个月我会来一周,但您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即使我住在田里您也无权干涉——”
“三分之一。”凯勒巩说。
我:“我需要到处跑协调贸易!工程!还有各种杂事,我很忙的!”
他没有再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等我答应或不答应。
我无声地在心里咒骂了一百遍,然后露出假笑,“可以,希望这回您真的能信守承诺,我也需要帮手,让我的朋友能出入这里,这一点你同意吧?”
“可以,”凯勒巩点了点头,忽然就好说话了,“看你这么喜欢种植,剩下的,果园、林场,你都可以借来用‘一段时间’。”
我:“感谢您的慷慨。”
“约定即时生效,”他递出手心,“既然如此,现在陪我去用餐吧。”
我:“我不太饿。”气饱了。
凯勒巩:“那就看着我吃。”
这还是精灵话吗?
.
留在希姆拉德的时间里,我顺便写了信,除了告知这里一些相关的事,我还头一次给文三思写信,邀请她来此私人聚餐。
思量了一会儿,我也将同样的信寄给埃莱利尔,都在结尾加上了“等待你们的到来,我准备了五个位置”的结语。
第一个回信的是埃莱利尔,随信他还附赠了一颗珍珠,写明了它的用法,简洁明了地在信里写了:起码比起文三思,你看上去更能和我聊得来。
文三思的回信隔了几天,我打开封蜡的精美信封,里面一大张信纸展开来,正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好”字,差点让我一口水喷在上面,心想这也太神经了,所幸翻过来还有句话:五个有点多了,四个就行。
问过了凯勒巩,他对我邀请他们没有什么意见,大方地借出了餐厅。
结果实际上来的根本不止五个,埃莱利尔倒是很孤寡地来了,揣着袖子朴素而一脸死相地进了宫殿,谁能看得出他是个国王?
和文三思一同来的还有梅斯罗斯,初见时也见过的红发精灵,是凯勒巩的兄长。而文三思所说的“四个”,除了她和埃莱利尔,还有个陌生的女性,和一个黑发的诺多精灵一起来的。
人聚齐在提前准备好的圆桌上,埃莱利尔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不理世事地在削小木雕做手工。文三思悠哉悠哉地给桌上的空杯子都倒上了水。
我坐在主座看着他们,面露难色。
虽然凯勒巩的餐厅很宽敞了,但我却觉得此时真的太拥挤了。为什么他们来聚餐还要拖家带口,为了多吃一口吗?
我委婉说道:“我只准备了四份的饭食。”
凯勒巩奇怪地看向我,“再准备不就行了?”
……说得对,而且这是他家他说了算。
我:“这里就四张椅子,剩下的被我劈柴烧了。”
凯勒巩:“你没有,你只是把它们放到了隔壁,我还拿了一张过来,正被我坐着。”
我:“……”
埃莱利尔冷不丁地开口,目光还是在手里的木雕和刻刀上,“你想让他们回避,直接说就好。”
凯勒巩抄着手靠到椅背上,故意说:“我可不回避。”
文三思撑着下巴,手指点着鼻梁若有所思道:“嗯……不是说吃个饭吗?”
另一个女性耸了耸肩,“我都行。”
几个人各怀鬼胎的样子给我看笑了,我一视同仁地笑在场所有人类,包括我自己,因为我也居心叵测。
我的目光带着笑意扫过在场的其他两位精灵,语气温和地叙述:“难道几位埃尔达们看到我们聚在一起,没发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吗?”
埃莱利尔持刻刀的手顿了顿。
“我们很——像,不是吗?”我说,“拥有相似的五官特征,这想必各位在对他们三个长年累月的相处中已经忽视了,但如今放在一起,不觉得奇怪吗?”
我:“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有秘密要讲,请你们回避吧。”
.
埃莱利尔先打破了沉默,在这只剩下四个人类的空间里,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无厘头地说了一件事,“你知道,自从你们来了后,我们就不能用中文加密通话了。”
“我可以讲闽南语。”她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程照,你应该还不认识我。”
我:“现在认识了。”
文三思:“我可听不懂。”
我:“精灵的听力能穿透墙壁吗?”
程照摊了摊手,“他们去室外了,不会来偷听的。”
文三思:“我们之前都没有想过要聚在一起。”
“看出来了,”我说,“你们看上去一点也不熟。”
程照:“诶,可不能这么说,我好歹还和老文一起喝过酒。”
文三思:“你自己怎么好意思提这件事。”
蒯绥:“那我还和文教授一起解剖过尸体——我是说机器人。”
我:“……这里还有机器人?!”
蒯绥:“这么激动干什么,都有神和精灵了还不能有机器人吗。”
我:“这是一个维度的东西吗。”
蒯绥:“我觉得差不多。”
程照提起筷子,“我能先吃饭吗?”
文三思:“那咱们边吃边说吧。”
就连蒯绥也拿起了筷子。
我看了他们半天,又看看桌上的菜,“……你们饿了一年了?”
文三思和程照在盘子里用筷子激烈角逐,争夺最后一个虾饺,电花火石地非常精彩,最后这个虾饺在程照的奋力一铲下飞了起来,被蒯绥举起碗接住,坐收渔翁之利。
“你不明白,”程照嚼了嚼嘴里的食物,“虽然精灵的食物都挺好吃的,但我吃了几百年了。”
文三思赞同地点了点头。
蒯绥闷声吃了一大半,慢斯条理地开口,“想吃点辣的了。”
程照:“这是广东菜,沪爷多担待。”
“我可以做湘菜,但是问题是,”我敲了敲桌子,表达自己的费解,“食材就在那,你们不会动手自己做吗?”
三个人诡异地沉默了,只剩下嚼饭声。
我:“几百年的时间啊,平时闲得慌番茄炒蛋起码也能做出来吧,难道你们都很有事……给我留点!”
我也放弃说话了,拿起筷子抢夺剩菜,一门心思专心吃饭,餐厅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
程照心满意足地瘫在座位上,“下次吃火锅吧,我也想吃辣。”
我:“还点起菜来了。”
蒯绥:“所以你有什么正事要说吗?”
我放下筷子,“这段时间我把你们的老底都了解了一下。”
程照喝水呛了一下。
文三思疑惑,“你怎么了解的?”
我沉默了半天,正在想怎么解释,蒯绥又冷不丁地开口:“你不会有挂吧。”
我:“什么叫‘挂’?”
蒯绥:“看来是有了。”
“你们想到人类中来吗?”我问道。
一时间没有人回答我,我笑了一下,看见蒯绥用一种微妙近乎怜悯的眼神看我,半晌才说出:“你难道还觉得你算‘人类’吗?”
我微笑:“为什么不算?”
蒯绥:“恐怕他们不会都这么觉得。”
我:“人类与否的本质不在于寿命长短。”
程照:“在于善恶利益争夺引发重复性悲剧的种族特性?”
文三思:“那你这么说的话,精灵也没差多少。”
蒯绥:“但人类迭代快,花样还是比精灵多。这样吧,其实我无所谓,属于哪边我都接受。”
文三思笑了笑,“难道不是哪边都不算吗?”
程照撑着脸颊看我,“你只是想问这个吗?”
我叹了口气,“那就不提这个了。”
“你们应该也相当了解,当我们发展到了一定阶段,积累的矛盾会因为阶级的固化而无法化解,必然会在内部掀起一场鲜血革命。”我说,“我做错了事,让社会的发展处于一个扭转的状态,而时过境迁,我已经没办法有力地去影响他们。”
文三思倒是端正了态度,坐直了点,注视向我问道:“那你打算做什么,来改变现状?”
我:“转移矛盾。”
蒯绥:“这可真是最劣质的手段。”
“是,我承认,”我点了点头,“但如今有个现成的纯粹的矛盾个体摆在眼前,它甚至不需要辩驳,值得所有人讨伐,这样可以将内部的战火转移到外部,战争可以重新调整内部资源分配,我也会在这段时间里努力解决这些问题。”
程照:“你说得那是内部战争吧,对外战争只会让富人更富,穷人更穷。”
我:“是的,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内部的战打起来。”
蒯绥看了看我,“难道已经有起义了?”
我:“……差不多吧。”
文三思:“你说的这个外部矛盾不会是……”
魔苟斯。
.
“如果你们是按照才能当选王,那你为什么没被拥戴。”
我到了时间离开希姆拉德,属于是一天也不想多待,但就是忘了凯勒巩也是长腿的,他不需要把自己固定在领地里。
他牵了马,一起跟着前往扎营之地,路途中,他这样问道。
我:“我可一点也不适合当统治者。”
凯勒巩:“我倒是不赞同。”
“领导者和统治者是两回事,殿下,”我抬头看他,“我是个正常人,正常人当不了统治者。”
凯勒巩斜睨了我一眼,“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说辞。”
我:“随您怎么说吧,但事实就是如此,国王世系本来就因为君主无德而转移过一次。”
凯勒巩轻轻嗤笑了一声,“你似乎以此为荣,你是觉得这样的规则更优越吗?”
“……”我长叹了一口气,“殿下,您问我这个问题,是觉得如果我当上国王,对您来说更有获得的价值吗?”
没有等他回答,我停住脚步,扎营之地——“林州”的城门就在前方,人群往来,隐隐传来喧声。我转过身面对他,“相信我,我不作为国王时反而更有价值。”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抬手摘掉我发间沾上的落叶,“你在东方的时候,难道没有你的同族想得到你吗?”
我愣了一下,他的话不由得让我想到那个失德的君主。只是想了这么一瞬间,我摇了摇头,“您太高看我了,我想目前为止只有您这么想。”
“那么,”他竟然露出一个笑容,那灰色的眼睛中目光带着难言的光芒,就像他追逐猎物时那样寻找精准的死穴,“你的弱点又是什么呢,伊希尔,月光会照亮你深藏的内心吗。”
我居然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但却无法寻找到答案。
我:“您觉得我很看重利益吗,殿下?”
凯勒巩:“你从不否认这件事。”
我:“您也是这样的,您也想要利益,更是要权力以及更大的声势,可您想过百年后吗?我不过是微末之躯,等衰老与死亡将我带离后,我身后的同族还会承认我与您的情谊吗?”
我娓娓诉说,垂眉哀叹了一声,我伸出双手,牵起他的右手捧在手心,“您可以获得想要的利益,可是这样东西数十年后、数百年后,您可以从任何人身上得到,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您来说,几十年微不足道,但对我来说不一样,”我缓缓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您真的要耗费几十年和我博弈利益,锱铢必较地交换吗?您为什么不把想要获得我的借口去实现、成真,为什么不想要我的青春,获得我从未交付与人的爱情呢?”
“耗费到我垂垂老矣,满脸皱纹的时候,您将会厌烦我,没有人会相信我们的虚情假意,而若您获得了我的爱情,我会奉上我所有、所能,将所有利益让您牢牢掌握手中。”
说完这些话,我抬起头看向他,他的神情有微微的吃惊,稍褪去了那些追猎的攻击性。我将双手缓缓收回,在脱离与他手掌接触的刹那,他反手勾回拉住,牢牢地握在手中。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也将我的手牵起,闭眼将额头贴在手背上,浅色的眼睫微微颤抖,好似在动摇一些事,再次睁开眼时不知里面有多少盘算,或有多少真情。
他将手心握着的指尖贴在自己的唇角。
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但起码我很清楚我自己在想什么,我想要更多的助力,争取到更多的益处。即使在心知肚明各怀鬼胎的现下,我们想要的东西仍然不会冲突。
我抽出手指,颔首辞别,牵着马回到了人类中。
*老师一堆屁话的潜台词差不多就是 你勾引人怎么也得假戏真做把自己骗过去吧,然后klg听在耳朵里想的差不多就是 你说得对我可以全都要(然后把自己搭进去
*想写一些这几个神人的if线,基本除了程照都能有恶if线,心理状态飘忽不定堪忧需要伊露维塔做心理疏导的那种,然后伊露维塔实在受不了了把他们送回老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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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师维茵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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