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向她,“殿下独自出行吗?”
“格洛芬德尔他们与我失散了,”阿瑞蒂尔翻身下马,“我独自前往希姆拉德,只是在那未能见到提耶科莫和阿塔林凯,我便越过凯隆河,迷路于一片森林。”
我点了点头,“可否允我送信给金花领主报平安?”
阿瑞蒂尔没有立刻答应,只是错目思索了一下,答道:“好吧,如果只是报平安。”
她确实不太乐意太早和刚多林取得联系,怕催着她回去,但也没有拒绝这件事。
“我还未游览过七河之地,”她面带笑容地环顾森林与河流,“比之刚多林毫不逊色。”
我叹了口气,“若是殿下想游览这里,我可能没办法陪同了,至高王有急事找我,”说“至高王”三个字的时候难免咬牙切齿,“我恐怕得动身出发了。”
“噢……”阿瑞蒂尔语气有点揶揄,“可你不是绿精灵的王吗?”还听诺多至高王的传唤?
言外之意。
“……”我转了转眼珠子,没接这个话茬,“精灵宝钻回归,确实连着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而且梅斯罗斯殿下和爱琳迪尔不久也要结婚了,我可能会在那待到婚礼结束,殿下要与我同行吗?”
阿瑞蒂尔眼睛亮了亮,“好啊,我也许久没去北方了。”
阿瑞蒂尔在维林诺时就与费艾诺众子的关系良好,尤其与凯勒巩和库茹芬交往甚多,她热爱自由游猎,不甘于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或许在刚多林的百年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行程安排得很好,但过程不那么顺利,走到一半路过人类的城市,阿瑞蒂尔充满好奇地想去看看,我们就改到去了“林州”,正逢春日农忙时,野间农人呼呵,一片青翠。
因为毗邻费艾诺众子的领地,见到精灵是很平常的事,应该说现下本来就是精灵主导大陆,人类在哪都能看到他们。我也因为与他们的贸易往来,有些人对我也是眼熟的,就这样混迹进热闹的市集里,偶尔引来侧目。
不过没想到能在这遇到程照,当阿瑞蒂尔被小孩子围起来送花的时候,街道那头几个人跑过来,后头跟着一个被拽着的程照,阿瑞蒂尔先看清她,“嗯?那不是妮缪吗?”
程照被拉拽着奔跑,束起的头发有点乱糟,穿着的白大褂潇洒地飞在身后,透明的护目镜都歪到额头上了,她也看见了我们,一边跑一边挥手,“小白!可颂可颂!”
她就这么擦肩而过,路过的时候还往我手臂上拍了一巴掌。
我扭头喊了一句,“干什么去!”
她宏亮的声音伴随着奔跑光速远去,气势恢宏地留下两个字:“接生!”
我抽了抽嘴角,这是外科转产科了啊。
程照看上去很充实,可能这段时间做的事情比她过去百年四处游荡时还要多,因为后面跑着个人托着自己的手臂一边喊着“程医生那我这手骨折了谁看啊!”追了过去。
阿瑞蒂尔似乎有些艳羡,但转瞬即逝,她应该更看重自己如今的自由,将蓬勃的热情与好奇心投身于眼前她不熟悉的种族创造的文明。
在埃斯托拉德、“林州”逗留了一段时日,费艾诺在此期间完全没有催过让我更加确信他是没事找事,我们在这度过了元宵节,灯会时热情的居民邀请这位美丽的精灵公主参与他们的彩灯表演,几位俊俏的小伙子也冲动地表达了自己的爱意。
人类的爱情和精灵比起来似乎轻率了许多,在阿瑞蒂尔笑着拒绝后,他们并没有难过太久,很快讲着天赐意外的邂逅抛之脑后,似乎向美丽的精灵求爱只是一种愿望而已。
节日的气氛慢慢淡下来后,我们就启程离开了,走之前还去看望了一下程照,哪怕师维茵现在不在这,她也像个好用牛马一样在医院里面对着排长队的病人,偶尔拍拍桌子发发脾气,很自觉地把自己拴在这。
真的不知道师维茵用了什么话术哄骗她,让她重拾上辈子猪狗不如的劳碌生活。
阿瑞蒂尔和她抽空说了些话,说很遗憾当时和图尔巩没有去参加程照和芬巩在多尔罗明的婚礼,她有些埋怨纵使刚多林的秘密再重要,难道比不上兄长的婚礼,哪怕他们将真挚的祝福和贵重的礼物送了过去。
“若维拉的旨意令刚多林存在是为了抵御魔苟斯,那祂们为何不直接宣称讨伐,龟缩于一方乐土,难道比合围的防线更有分量吗?如果可以,我宁愿拿起我的弓箭,去猎杀黑暗大敌的头颅。”
阿瑞蒂尔似乎打定主意不再回刚多林了,她埋怨的不是自己的兄长,而是这和平易碎的外壳,藏在其中珍惜安乐的人生,却在一半的时间里忘记了剑悬头顶的魔苟斯的阴影。
程照,妮缪,因为她的婚姻算是半个诺洛芬威安,当然不会否定阿瑞蒂尔此时稍显激进的想法(那也只是在其他精灵们看来),她说:“我想总有一天你会愿望成真,这一天会很快到来。”
金曦曾在觐见费艾诺时坦白了很多事,尽管那时他并不被信任,但文三思为他担保后,他们了解到了不少魔苟斯的信息。
原来在阿德加兰的那场“大虫”的袭击算是一场意外,魔苟斯在养育恶龙,待它长成,它和炎魔的火焰就能烧毁广阔的贝烈瑞安德大陆,精灵在那时会无法预测到他的袭击,毫无准备地赴死。
费艾诺和我的武器研究也非常隐秘,实验基地在几百年来维持着周围从大地到天空的完全净空,见不到一点奥克的影子。唯有他的儿子们守口如瓶,而我这边也只有文三思几个知情。
师维茵向我请求人类的拥有权,我没有答应,也是考虑到这个问题,人多眼杂,现在的人类一旦参与进前线研究,连师维茵自己也没法保证不泄密,因此她也没有太执着。
我等待着,但也十分迫切。希望那摧毁一切的杀器能敌过黑暗,由精灵与人类去杀死、审判魔苟斯,而我实在无法接受,在这个有神的世界里,我们的万般努力被“神灵”最终定鼎,我希望赢,同时也不希望他们插手。
我们的生存与繁荣,德内梭尔国王的牺牲,又怎么能与魔苟斯的污染与维拉的庇护扯上半点关系。
.
我们到达了希姆凛,我感受到了此生最大的无语。
我:“所以你的急事就是,你作为新郎的父亲,在给爱琳迪尔做项链的时候遇到了瓶颈。”
费艾诺:“对。”
我:“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费艾诺!在做首饰的时候遇到了瓶颈?你什么时候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他瞥了一眼过来,大有一种“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的意思。
我:“你直接用精灵宝钻。”
费艾诺:“不可能。”
我:“你以前不是答应爱琳迪尔把这个给她的吗?”
费艾诺眯起眼睛看了看我,“你怎么知道。”
“她告诉我的。”
“她并不想要。”
我:“那你就不给了?”
费艾诺好像翻了个白眼,很想给我一锤子,“等我拿回所有的茜玛丽尔!”
我:“对你来说,做出稍逊于茜玛丽尔的珠宝是轻而易举的事,你在犹豫什么呢?”
见他沉静深思的表情,我试探地问道,“怕你儿子所托非人?”
费艾诺:“……她也没有缺德到这种地步。”
“我还是第一次听他人形容她‘缺德’。”
但我想了想,她确实好像缺少一些常人的德行,当她对外物不管不顾的时候,就像她前往维林诺的事,她的眼中便没有道德与约束,梅斯罗斯能挽回她,但又能挽回到什么程度。
“但她确实……”费艾诺说了一半,没有讲下去。他的眼睛似乎又在冥想于一些神秘莫测的事。我一直觉得他的精神有问题,错乱的时候会分不清现实与梦,有一回我遇到他不知是多久没睡了,眼中满布血丝,旁若无人地在自己的熔炉里锻造出了一只金属的右侧义手,坚持认为梅斯罗斯需要它,我与他争执想尽早开始当天的工作,直到他的长子肢体健全地出现在他面前,他才突然清醒了过来。
他曾在跟文三思喝酒的时候没赢过她,弄得自己醉醺醺的,他看着文三思,好像透过她在看什么别的事物,喃喃自语地说:“一如之父,又将把什么命运降临于我的孩子……”
我在旁边收拾残局,饮酌着葡萄酒的文三思对我无奈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她喝得比费艾诺多得多,倒是一点也没醉。醉鬼是不可理喻的,费艾诺不肯去睡觉,钻进自己的工坊抱着妻子的相框瞪大眼睛流眼泪,我还得看着他别把自己栽进炉子里。
甚至在他取回一颗精灵宝钻时,他奇异地没想象中的那么欣喜得意,举目凝视着宝钻的光芒良久,我仿佛从他眼中看到那光芒碎裂。
但他还是小气地不把茜玛丽尔借给我搞科研。
初春的寒意褪去,来参加婚礼的精灵不少,多到如果这个时候魔苟斯到希姆凛来就可以把诺多一网打尽了。
文三思本来说要在法拉斯办婚礼,但她一向很容易被说动,其实自从她渐停巡游大地的脚步后,大部分时间都定居在了梅斯罗斯的领地,为数不多的乐趣大概是尝试移栽各种植物到苦寒之地,等他们结婚的消息传来,大多不知情的诺多精灵才恍然知道,原来他们还没结婚啊。
“爱琳迪尔”没有双亲,灰港之主奇尔丹代替了长辈的位置,提前赠予梅斯罗斯一副项链,比起擅长工造的诺多,泰勒瑞精灵的首饰要逊色不少,但海中矿石所铸的项链别具巧思,与文三思所受的赠礼交相辉映。
费艾诺确实锻造了仅逊于茜玛丽尔的珠宝作为结婚礼物,以此表达自己的祝福。在婚礼前宾客纷至沓来时,我居然看见他和芬国昐坐在一起聊了很久,不像在聊公事的样子,那时我脑子里不知为什么闪过一句话。
他们可怜的长子都被坏女人骗了。
诺多的婚礼盛大华美,在不亚于维拉祝福的各方庆贺下,新人交换了金戒,随后庆祝的宴会就开始了。金曦在我旁边一边鼓掌一边面目狰狞地哭,我是真受不了这可怕的毒唯,为了防止他真的钻到人家床底下,我在整个宴会时都盯着他防止他不知溜到哪里去,心地善良地想从梅斯罗斯手里留下他的小命。
诺多王室真是一大家子,尤其是费艾诺家,热闹的歌唱和舞蹈中,我也被安巴茹萨们和阿瑞蒂尔拉过去跳了几支舞。玛格洛尔和芬罗德在舞池边编曲,芬巩和程照跳的开心的时候在踩对方的脚玩,师维茵喝了几杯酒,盯着金黄色的酒液发呆,阿瑞蒂尔在和凯勒巩、库茹芬两兄弟讲述自己离开刚多林的事情。
宴会进行到一半就少了点人,主角的新郎新娘是最先不见的,连金曦那毒唯的视线都没发现他们什么时候跑的。然后是芬罗德和他弟弟艾格诺尔,等我用甜品填饱肚子后,发现凯勒巩也不知道什么不见了,四下一看,也没看见师维茵。
转头里看见程照和芬巩俩脑袋凑在一起鬼鬼祟祟地出门,阿瑞蒂尔的目光追随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也跟着走了。
我和金曦面面相觑。
我:“我们还要留在这吗?”
“……”金曦沉默地咀嚼食物,“有瓜不吃你戒过毒啊。”
可惜我们来得有点晚,跟着前面的踪影到花园的时候,程照贼头贼脑地扒在树后面往外看,芬巩用同样的姿势趴在她脑袋上一起偷窥,阿瑞蒂尔要靠近他们的时候,他们忽然一个激灵缩了回去。
阿瑞蒂尔也迅速躲了起来,搞得我和金曦跟在后面也找了个柱子藏了起来。
快速的脚步声靠近,凯勒巩大步流星地走过,有种气冲冲的感觉,猎手平时不爱过多装扮自己,除了今天这样的场合,现下愤怒的他将缠丝发冠扔到地上泄愤,很快离开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我们几个都跑过去,阿瑞蒂尔着急问道:“你们看到什么了?”
芬巩捂着嘴,脸上表情十分古怪,震惊、怀疑和茫然,变幻莫测。
而程照就没那么有道德了,她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上憋笑,整个人抖得要摔倒。
他们还真无暇回答阿瑞蒂尔的问题,芬巩还沉浸在不可思议中,低头问程照,“我还以为提耶科莫和……毕竟他把这件事大肆宣扬!我们都知道了,那现在可怎么办?”
程照捂着嘴勉强抬头,一边回答一边“噗噗”地笑,“你管他怎么办呢,别操心你堂亲们的感情生活了。”
阿瑞蒂尔从中好像了解到什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芬巩无助地遮着眼睛,好像觉得自己不应该被程照拐过来偷窥,超高的道德底线让他为此担忧,“本来埃尔达和人类相恋已经很难得了,那现在、现在,哎,我还从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
程照笑得更开心了,“难得吗?哪难得了?你以后习惯就好了!”
阿瑞蒂尔:“那你觉得谁更有可能呢?”
“?”我一头雾水,“不是,你们怎么都知道的样子,能不能讲清楚。”
金曦神情恹恹,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哎,这有什么意思,小情小爱,可我偶像都结婚了,怎么会这样……”
我给了他一拳让他闭嘴闪一边去。
程照率先撤离现场,“回去再和你说,我们先走。”
【程照】:师老师,采访一下你的感受!
【蒯绥】:她会理你就有鬼了
【文三思】:什么事,放个耳朵
【蒯绥】:?你是谁你冒出来干嘛
【文三思】:唔,我没有被禁言啊
【程照】:他的意思是你现在应该在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而不是在这听八卦
【文三思】:谢谢关心
【蒯绥】:哈哈我真服了
【蒯绥】: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程照】:我怕你不理解
【蒯绥】:我有什么能不理解的?你告诉我?师维茵那个神人就算是魔苟斯被她骗去打黑工我都不敢说你在胡编
【程照】:?你是不是在影射我
【师维茵】:……
【师维茵】:有什么好采访的
【程照】:请问你的择偶标准是the fair吗
【师维茵】:精灵的血脉里真的有预见的能力吗,这是不是过于不靠谱了,我可以接受解构巫术魔法甚至于“神”的存在,但预言宣之于口又和谶纬有什么区别
【文三思】:这个我有经验
【程照】:你还在这干嘛!可颂禁言她!
【蒯绥】:没这个功能
【程照】:我和你聊感情,你和我聊哲学,那他有没有预见你会选择谁呢
【师维茵】:所以说并不靠谱,一切只是谶语,从情感上讲,我谁也不会选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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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蒯绥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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