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程照02

我:“是从哪来的?”

“不知道,”芬罗德摇了摇头,“它只是这么出现了,为我们所知晓,我觉得……它既不来自一如,也不来自维拉。”

我笑了一下,“那不就成禁词了,维拉会允许吗?”

芬罗德:“可它描绘的图景如此美好。”

我:“意思是寄希望于救世主吗?”

芬罗德:“诺多并不会命运托付给他人。”

“不止是诺多吧,所有的精灵,以及以后会出现的……”我顿了顿,“……人类。”

“但我仍有些在意这个预言。”芬罗德叹了口气。

我:“为什么?”

芬罗德:“你觉得去寻找他们是明智的吗?”

我:“非得去找吗?不能成为预言吗?”

芬罗德:“我在意它是因为……这则预言降临时,我隐约觉得与我有所关联。”

我:“这么说你就是五颗星星里的一个了。”

“应当不是,”芬罗德说,“这大概是一种很微弱的关联,也许我做错了选择,将不复存在,或者无论中间发生了什么,我都能触碰到那终点。”

我:“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

他转头看向我,眼中包含笑意,“无论怎样,我都知道他们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

芬巩所说的将要举办的重聚宴会,其实还遥遥无期,我就说精灵一点时间观念也没有,时间久到我都忘了这件事。

随芬国昐而来的第二支诺多精灵在法拉斯以北,由暗影山脉环绕的地区建立起自己的住地,诺多的锻造能力卓越,建筑天赋也不遑多让,他们建立的城市墙垣整齐洁白,与泰勒瑞精灵的海港风格大不相同,也喜欢建造众多塔楼,像眼睛一样监视预防黑暗大敌的来袭。

我偶尔和一些精灵邻居坐在屋顶上,遥遥地望着那些正在建造的建筑,随口品评一下。

“他们一定要用钻石来装饰台阶吗?我觉得贝壳和海藻更合适啊。”

我:“你去投资一下,把这片海的贝壳全送到他们门口!”

“我自己都不够用呢!真是的,还有那个塔楼,我觉得做成尖顶的更好看。”

我:“这我就不同意了,明明圆顶的更美观。”

和精灵们待在一块的时光真是快乐到乐不思蜀,他们非常可爱、美丽、有意思,每个精灵都各有一技之长,谈论起来总是充满着纯粹的热爱,他们热爱自然和大海,不介意海水弄湿自己的衣物。

以至于太快乐,我都忘了很久之前我好像对一个精灵干了缺德事。

当然,清晨在海滩上捡贝壳的时候,看到沿着海岸线散心的精灵迎面而来,我想起了这件事。

芬巩还是喜欢把金丝编入漂亮的发辫里,今天他束起一个高马尾,夹杂金丝的几股麻花小辫绑在马尾上,打卷儿的发尾垂在后背,海风轻轻扬起他鬓边的细发。

他的脸上竟然还有一丝忧郁,耷着眉眼望着海上初升的太阳出神。

他没有注意到我在走近他,因此我让海潮扑到他鞋子上,他回过了神,有点呆愣地看着这莫名逆流的浪花,终于抬起了头。

他脸上茫然的神色转为欣喜,快步走来,可走到一半却慢慢地缓下脚步,抿了抿嘴,垂下了眼睫。

我拎着铁桶小跑过去,站到他面前后仰头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不理我?”

“……我没有不理会你,”芬巩说,“我只是害怕你已经忘了我。”

我从桶里挑出最洁白的贝壳,放在清晨的日光下,“你为什么会那么觉得呢?”

芬巩:“毕竟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精灵。”

“你这么说实在过于妄自菲薄了,”我把贝壳塞进他手里,“没有人会觉得你微不足道。”

芬巩看着掌心的贝壳,“……或许对你来说……”

“那真是无端的指控,”我绕过他身旁,坏心眼地拽了拽他背后的长发,背着手悠哉地往前走,他快步追到了我身边,“如果你是个微不足道的精灵,那我算什么?一个——喜欢微不足道的精灵的,微不足道的女鬼?”

他停顿了一下脚步,又立刻走到我面前,迎着苍白冷淡的晨光,他的眼中缀着碎光,如同纯白贝壳上晶莹的碎沙。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他笑着说。

“可能是我觉得你不想总看见我呢,毕竟我总是戏弄你。”

“没有这回事,”芬巩立刻否认道,“我很高兴,你能拥有和我一样的感情。”

我:“事实上,因为你总是扭扭捏捏的,不管语言还是行为上都是我作出主动,我还以为上回那个吻已经很明白了。”

“但是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了。”他牵过我的手指,没有得到回拒后他完全握住手掌,指尖被收在他的掌心里,“显然中洲的其他精灵对你更有吸引力。”

我看向他,“你们精灵就算是结了婚,也没理由整天黏在一起吧。”

“结、结婚,”他磕巴了一下,“事实确实如此,但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呀,就像我阿塔和阿米,他们一起度过了几百年才分居,用现在的时间算,那可是有两千多年。”

“两千多年……”我眯起眼想了想,“谁知道我能不能待两千多年。”

芬巩的呼吸好似暂停了一下,随后他低声开口:“那我们更应该珍惜在一块儿的时间,不是吗?”

“你就当我说胡话吧。”我拉着他往前走,顺便调侃了他一句,“你可真是奇怪,怎么会喜欢一个每次见面都要朝你泼水的坏家伙。”

“你才不是什么坏家伙,”他急忙否定道,“你善良美丽,是很好的。”

我笑他,“这是你想象出来的吧,而且词汇有些匮乏。”

“这是我看到的,”芬巩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看见你温和的灵魂,如同清晨的海面。”

我:“我一直觉得,看待他人的目光实际上是自己灵魂的投射。”

芬巩:“那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我嘛,”我想了想,故意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如果我说,我喜欢你的头发——”

他轻声地笑了起来,带着欣快的喜悦。

我们漫步在海滩上,直到太阳升起,我将桶里的贝壳又一个个地丢下,就像在身后留下了小小的脚印,最后只剩下一开始递给芬巩的那块。

我:“可以把它做成发饰,装点在你的头发上吗?”

他笑着说,“好啊。”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笑起来眼角弯弯,我没有询问他,一会儿后他低头问我:“你可以跟我回家吗?”

我惊讶了一下,“唔,你想把我拐回家吗,要是我不乐意呢?”

芬巩:“那我只好等你乐意的时候再问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那你明天再问吧。”

他眼睛亮了亮,握住我的手,“其实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

最后我还是和他去了希斯路姆。

精灵矫健强壮,永生且灵魂不灭,他们的命运同阿尔达牵系在一起,但他们并非不死,也会感到疼痛与寒冷,在离开蒙福之地后,病痛也会侵袭他们。

埃兰葳在冰峡落水后变得格外虚弱,更甚于其他遭过难的精灵,她总是被病魔纠缠不休,一点点被削弱生命力,灵魂日渐衰弱,仿佛要回归曼督斯殿堂。

现在她依旧缠绵病榻,神识并不清醒,我察看她情况的时候,她的众多家人等候在外,丈夫牵着女儿静静地立在身后。

大概是因为我本身是死人化身,所以能看到灵魂的实体,它与埃兰葳的身躯有些错影,恐怕已经不那么契合,不过我也看过其他落过水的精灵,他们并没有这种情况。

我站起来,环视了室内一圈,回头看向图尔巩,“可以给我倒一杯水吗?”

图尔巩从忧心忡忡的注视中回过神来,他的女儿先一步反应过来,撒开父亲的手跑到外面,“我去倒水!”

没过一会儿伊缀尔就捧着一杯水进来,门没有关上,芬巩和他的父亲、弟妹也看着里面的情况。芬巩走了进来,忧虑地问道:“怎么样了?”

我把水杯接了过来,沿着杯身敲了敲,杯里的水除了漾起点波纹,没有什么反应,我一边嘟囔着“一个杯子还委屈你了是不是”一边走出门,找了个拐角,把这杯水泼在了空中。

水珠凝停在半空中,汇聚成一张似有若无的面孔,乌欧牟从来不化身形体,众水即是祂的躯体或声音,我与祂的交流和联系只要通过水就可以。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

“她本应在坚冰海峡丧生,灵魂回归曼督斯殿堂,但你救了她。”

“所以呢?”我觉得有点好笑,不太理解,愠怒地抄起手,“是你叫我救他们、帮助他们的,而且其他的精灵就没事啊?”

“因为她在……大乐章留下了姓名,命运已经被定下。”

我不由得提高了声音:“那为什么不能说我救了她也是命运呢?这完全就是歪理啊!如果她没有求生欲也就算了,但她都到中洲了,是想在这里生活的,为什么非要给她安上什么既定的命运。”

乌欧牟的声音总是与水流产生回响,显得低沉而遥远,“如今在阿尔达,唯有一个精灵挣脱了既定的命运,跳出了大乐章,那便是费艾诺,因为与你来源同处的那个人类用自己的力量挽救了他,所用的媒介将他的生命与自己产生了关联。”

“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吗?”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未来呢,每一个我的朋友,如果他们有危险,我在救助他们的时候都要担忧他们是不是‘有名有姓’,他们是不是本该遭此难,那么你当初让我做的事,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希望你能尽可能地改变他们的命运,这并不是简单的救助、治疗,更是要改写他们的命途,而足够多的节点,譬如费艾诺的留存,它们累积起来,便能足够撼动命运的河流,让它再也不受桎梏。”

我:“你好像我第一个单位里画大饼的院领导。”

乌欧牟:“……”

乌欧牟:“我确实有私心,没有完全向你坦白。”

“我懂,不就是先骗上贼船吗。”

我有点被气笑了,转身离开,空中的水珠落下,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屋里,图尔巩半跪在埃兰葳的床边,握着她的手,见我进来后急切地问道:“她能好起来吗?”

我:“她的灵魂很衰弱,躯体很难再留住灵魂。”

其实哪怕我刚才避着他们讲话,他们也应该听到了,精灵的听力恐怕百米外的鸟叫都能听到。

我没有明白究竟是要怎样的方式,才能让精灵的生命与我产生关联,或许是分享躯体或者灵魂的某一部分。

我走上前,看着那虚弱的灵魂,似乎有什么在召唤她,唯一的实体落在与图尔巩交握的手中,让躯体恢复生息。

“埃兰葳。”我呼唤她,她的灵魂在下一秒睁开了眼睛,如此清明而坚定,我则闭上了眼,在黑暗中凝视她发光的灵魂。

即使真有命中注定,那也应当是自己强烈的选择,没有人该被命运稀里糊涂地夺去意志。

芬巩惊讶了一声,因为在他们的视线里,我应当是又凭空消失了。

“……她走了吗?”

“不……我想她还在这。”

埃兰葳离开了她的躯体,飘然到我面前,“我见到你了。”

我在刚才短短的时间里思考过,“关联”究竟是什么,是分享血肉,还是切割灵魂,并非我惧于损伤自己,只是觉得用如此方式实在是甘于认命这“命运”的逼迫。

于是我决定向她讲述我的秘密,在两相灵魂的对流中,我向她讲述了我死前短暂的一生,经历了怎样的生活,遭遇了怎样的死亡,然后为何出现在这个世界,接受了谁的任命,如何救下了她。

我:“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尽管我好像讲述了非常多,过了很长时间,但在现实中不过只经过了一瞬。

她看着我,眼中是阿门洲之光,和对生与活力的渴望,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灵魂的疲惫一扫而空,“我向你保证。”

她回到了自己的身躯,神识清明地睁开了眼睛,面色红润,目光闪亮,是时便从卧榻上坐起来,拥抱了自己的丈夫与女儿。

而我回到现实中觉得有些恍惚,这才陡然发觉,原来我一直被往事的阴霾淡淡地困扰着,我向她分享了我的记忆,就好像把这些痛苦经由她化解了。往事历历在目,却不再那么剜人心痛,我默默地捂住胸口,眼眶难忍地酸涩湿润。

一只温暖柔和的手触碰到我的掌心,我屈起手指握住了它,在一家三口的喜悦下,我也不知道芬巩在高兴什么,他只是笑脸盈盈地看着我,然后低下头,回报了我主动亲吻脸颊的那个吻,落在了我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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