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埃尔隆德问她:“你希望玛格洛尔交代你做什么事吗?”

“嗯……差不多这个意思吧,”廷多米尔理所当然地说,“那样就是我旅程的起点了!”

埃尔隆德笑道:“那不能是我给你一个任务吗?”

“哦,你的任务肯定是让他去阿门洲,”廷多米尔嫌弃地看他,“而你已经判定任务失败了,因为你不让我把他打晕绑上船。”

“那可不一定,”埃尔隆德想到了什么,神秘地悄声说,“我还想到一个办法。”

.

在廷多米尔终于要跟着埃尔隆德出发的那天,玛格洛尔把他随身带着的旧竖琴放进了她的背包了,他说:“这是我母亲在我小时候送给我的,如果你见到她了……如果她问起我,请告诉她很好。”

“那你就是让我再撒一个慌了,”廷多米尔不赞同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她面前胡说八道呢。”

玛格洛尔笑了笑,他蹲着给廷多米尔整理斗篷前的系带领结,抚过领子停顿了一下,昨天他把这上面绣的八芒星标志给挑掉了,既然她要去阿门洲,没必要让她天鹅港开始就不受欢迎。

廷多米尔喋喋不休地说:“如果我遇到了你妈妈,我一定说玛格洛尔过得一点也不好,每天都孤单死了,天天唱歌哭丧,晚上还躲在被窝里偷偷哭。”

“你这才是胡说八道。”玛格洛尔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廷多米尔,上船吧。”

廷多米尔站着没动,她拽住玛格洛尔的衣袖,“真的不能和我一起去吗?”

玛格洛尔摇了摇头,这次却罕见地告诉了她原因,“我不愿意被他们裁决。”

“我不明白,”廷多米尔困惑地看着他,“我会想你的,你不会想我吗?”

“我也会想你,”玛格洛尔注视着她,“我对你的思念会像对每一个家人一样。”

廷多米尔:“为什么是‘像’,我不就是你的家人吗,‘Atar’?”

“当然,当然。”玛格洛尔失笑,他低头亲过小精灵的额头,送上祝福。

廷多米尔少见的没有像之前那样,拥有踏上新旅途的喜悦,她明明白白地说:“我不喜欢和家人朋友告别,往往在这之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她难得会说表现出异常情绪的话语,玛格洛尔愣了一下,相处的这些年他觉得她总是积极快乐的,对任何新事物都有极强的探索欲,也不会厌烦旧东西,就好像不知黑暗、悲伤,是一个永远快乐的孩子。玛格洛尔握住她的手,“你想我了的话,可以回来看我。”

廷多米尔:“那个时候我还能找到你吗?”

“当然,只要你呼唤我,我会出现在你面前。”

黎明晨光下的白船晶莹闪烁,埃尔隆德站在岸边,远远地注视着他们。玛格洛尔低声催促道:“走吧,在太阳升起时扬帆起航,会是个好兆头。”

廷多米尔没有挪动脚步,她拥抱住玛格洛尔,说道:“我会很想你很想你的,说不定船划出去没多远,我就游回来找你了。”

玛格洛尔低笑了几声,“那可怎么办?”

“真的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吗?”

“别再劝我了。”

廷多米尔不放弃地晃晃他的手臂,“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被什么‘裁决’。”

玛格洛尔作吃惊的模样,“真的吗,那可真好。”

见他油盐不进的坚定样子,廷多米尔有点泄气,她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一卷空白的羊皮纸,“我还没从你这里拿到‘任务’呢,你写下来吧,不是什么让我好好学昆雅语,让我不要烂好心地给别人跑腿,你要写你托付给我的任务!”

玛格洛尔接过羊皮纸,“这些不都是吗?”

廷多米尔:“这不一样!应该是你的愿望,最后你能获得结果,而不是让我获得果实。”

“我没有什么愿望。”玛格洛尔并不知道在羊皮纸上写什么,但架不住小精灵一直热切地看着他,他思考良久,简短地写下一句话,写完后却让自己愣住了,恍惚而失笑地卷了起来,还给廷多米尔,叮嘱她,“要到了阿门洲才能打开。”

廷多米尔把羊皮纸收好,“我会在路上忍不住打开的。”

“真诚实。”玛格洛尔拿她没办法,他站起身来,面向大海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背,“快走吧。”

廷多米尔终于拔开她的步子,她跑向岸边,站到埃尔隆德身边后又回过头向他挥手告别,玛格洛尔也笑着向他们挥手,海上晨光刺眼得几乎盖住了他们的身形,他们在光芒中移动,登上了模糊的白船。

在他们踏上船的那一刻,玛格洛尔几乎要往前走一步,但他克制住了,他再次感受到清晨的寒冷,唯独裹挟着他一个人。玛格洛尔想着自己该回去了,他不想看着他们消失在天际线,但他无法迈开步子回头。

他看见廷多米尔上船后就跑到了船尾,趴在船侧锲而不舍地向他挥手,她几乎把小小的整个身体探到船外,一直望着他。

玛格洛尔想高声提醒她这样很危险,毕竟以小精灵的身高,即使在浅水区不慎落水也冒不出头,但他竟发不出声音,因为知道自己一开口音调都会很奇怪。

他又看见埃尔隆德拉着船帆,也望向他,那个在西瑞安河口害怕发抖的小精灵早已经成熟,在中洲留下赫赫威名。

最后的光芒离他而去了,以后他可能会是海边遥望西方的最后一个精灵了吧,变得既不是人类,又不属于精灵。白船渐渐远去,廷多米尔在船尾拿出他给的竖琴,琴弦的声音遥远地传来,奏出模糊的曲调。

玛格洛尔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他本应该将脚步往后,但他却往前一步,那船的阴影彻底挡住了前方的晨光,精灵的视力让他看清了不再被光芒模糊的廷多米尔的面孔,她稚嫩的脸庞流下了泪水。

一股力量攒住了他的心,他几乎飞快地向大海走去,直到海水没过脚面的冰冷刺痛了他的神经,他高声去呼喊:“廷多米尔!埃尔隆德!”

刚才还在船尾流眼泪弹着伤春悲秋曲子的小精灵脸上突然就爆发惊喜,她一下子从甲板上跃起来,回头招呼着埃尔隆德:“快往回!快快快!”

玛格洛尔一直往前,走到浅水区的极限,水没过他的膝盖。他看着廷多米尔急切地招手,甚至想用手去划水加速这艘可以自己动的白船,然后果不其然,她掉了下去,“噗通”一声入水,让玛格洛尔发出一声惊叫。

但是廷多米尔游了过来,就像她说的游回来找他,哪怕现在船才开出去一百多米。小精灵游得飞快,然后扑进了玛格洛尔怀里,差点让他坐进水里,但还是带着海水完全弄湿了他的衣服,廷多米尔笑得很开心,他听见她跳跃的话语:“你知道吗?你要是再不跟过来,埃尔隆德就要同意我把你打晕绑上船了。”

“……你可以不用一直这么诚实。”玛格洛尔无可奈何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为什么这么着急,海水很冷。”

“我怕你跑了。”廷多米尔诚实地说,“而且你摸上去比海水更冷,而我才是暖和的那个。”

白船驶回来,埃尔隆德笑着来接他们,而廷多米尔紧紧地抱着玛格洛尔好像真的怕他跑了,她催促他们赶紧上船,趁着坐在他手臂上时,像安慰小孩子一个拍了拍他的脑袋,煞有介事地说:“说话算话,到了那边我会保护你的!”

玛格洛尔笑道:“那我躲在你身后,你都没办法挡住唾沫和白眼。”

廷多米尔挥了挥拳头,“我会跳起来打他们的屁股!”

玛格洛尔忍不住放声大笑,显得他眼角的眼泪是笑出来的一样,“是的,我们的廷多米尔诚实可靠,说出的事情一定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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